《三七二十一》阿斐

1、初次见面

　　王七栩没事就喜欢往剧院跑。
　　这个习惯是高中时候养成的。初三的暑假搬了新家，家对面就是一个老影剧院。她那时候就喜欢去剧院门口看海报看剧目介绍，觉得很有意思。高一高二暑假的时候社会实践还去剧院采访过演员和剧院负责人，社会实践报告因为写得好还评了奖。高三时周六的晚上总是没课的，拿着零花钱去买张票，窝在剧院的座位里逃避排名，逃避题海，钻进话剧戏剧造出的一个个梦里。
　　要说怎么彻底掉进这个坑呢，王七栩会说是因为《雷雨》。一出家喻户晓的话剧，情节经过也被老师在课上讲得一清二楚。但是，王七栩就是从那时候爱上了剧院。
　　王七栩记得那天雨很大，整个世界都是湿冷湿冷的，高三模拟考也没考好，回到家爸妈还没到家，害怕看到他们一脸失望的样子就自己放下书包，心情非常烦躁，于是就叼着一袋面包打着伞去了剧院。售票处的吴阿姨看她一脸惊喜，“七栩，来看戏吗？给你一张最便宜的。今天人少，位置多，这会儿厅里已经暗了，你猫着腰进去，前面都是空的，快去找个座儿坐下吧。”王七栩把钱给阿姨，接过票，点头致谢就撩开门帘进去了。吴阿姨说的没错，今天头三排都没坐满。台上是大学社团组织的演出。王七栩眯着眼看着台上的演员，个个年轻，脸上满是对表演的尊重与敬畏。王七栩脑子里回忆着老师课上讲的对这部作品的赏析，偶尔走神想想晚上怎么应付爸妈，半认真半不认真地看完了这部剧。周朴园书房见侍萍那一段她很喜欢，周朴园的眼睛很好看，眼神里有戏，王七栩倒是感叹，社团里倒也有个有两把刷子的。
　　谢幕的时候，王七栩站起来鼓掌，不免多看了两眼周朴园。散场出去看剧院大厅里摆的易拉宝，看着周朴园的定妆照，叫刘严，照片里倒是和台上不太一样。想起来剧院后台有个跟关系挺好的遥遥姐。到售票处问吴阿姨，“遥遥姐在不在？”吴阿姨告诉她遥遥去隔壁市演出了，这半个月都不在。王七栩只好作罢。
　　王七栩带着疑惑回了家。家里爸妈看见自己回家了，给她煮了碗窝了蛋的清汤面，没提考试成绩的事，只是不咸不淡地跟她聊聊生活上的事，王七栩倒是松了口气。晚上躺床上的时候，闭上眼睛回想起的倒是周朴园的脸，翻来覆去地烙饼，折腾到过了十二点才睡着。
　　做题，考试，脑子里的弦绷的紧，恨不得一天当俩天过的时候，高考就这么来了。考完试那天天气很好，大家收拾完东西先后离开了学校。王七栩跟着爸妈回了家，她很不知所措。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索性就偷拿着爸爸的相机跑去了剧院。剧院那天晚上演的是一部纪念抗日战争的原创剧本，讲的是至死反抗日本人的爱国青年们的故事。王七栩端着相机对着舞台，在群演里她发现了曾经见过的那个周朴园，他这次演的是个进步青年，举着拳头混在大部队里喊口号。按下快门，照片上的周朴园眉头紧锁，认真又投入。
　　换幕的时候，王七栩问旁边坐着的老大爷借了话剧宣传册来看。找群演的扮演者名单，翻了个遍儿都没找着，“果然没有。”王七栩嘟囔了一句就把宣传册还给了大爷。下一幕进步青年们又上场了，王七栩又拍了几张。灵机一动，趁着换幕的时候去了后天找马遥遥。
　　跟保安大叔打了个招呼就去了后台。马遥遥今天没角色，但是人的的确确来了，王七栩觉得巧极了，上去就拍了马遥遥的肩。马遥遥一脸惊喜。“七栩啊！好久不见了。”王七栩笑得开心，“今天刚刚高考完，正无聊着，想着你可能在，我就趁着换幕来找你了。”马遥遥一听高考完了，看她又背着相机，想起她以前给剧团拍过剧照，自己妈也就是剧团主任看了都说好，还放在了公众号上。马遥遥就说，他们暑假有个戏要进中学，定妆照还没着落，之前的约好的摄影师有事儿，问问她有没有意向来。又说不是什么大演出，不想去影楼花钱了，演着给学生看看玩儿的。王七栩就应了。马遥遥很开心就领着她去找主任，主任点了头。马遥遥就蹦蹦跳跳地带她去侧目条空着的地方，看台上演出。“你看那个人，叫张三朗，是我表演学校的师哥，明明可以去演电视剧，演电影，赚大钱，偏偏来话剧团凑热闹。不知道怎么想的。”马遥遥指着张三朗，小声对王七栩说。王七栩听完点点头，“我觉得他眼睛很漂亮。”马遥遥笑了“他今儿为凑人数跑个龙套，你都注意到他了，七栩你别不是看上人家了。”王七栩拍了一下马遥遥，“别胡说八道。”主任看见她俩猫在哪儿，皱了皱眉，“去后头聊天，别在这添乱。”马遥遥吐了吐舌，拉着王七栩去后头出口聊天。
　　于是两人就在后台出口的树底下窃窃私语，前头张三朗下了场卸了妆，跟主任告了谢幕的假，反正今天这角色着实太小了，没什么存在感，准备溜达去后头的小摊儿吃点烤翅就汽水。出了后台门，就看见马遥遥和王七栩蹲在树底下聊天，“你们不怕蚊子咬？”王七栩闻声抬头，马遥遥跟谁都熟，脱口就说“不怕，师哥你这是去哪儿？不谢幕了？”张三朗有点害羞的挠挠头，“不去了，有点饿了，想去吃点东西。你们一起吗？”
　　“好呀好呀，我们也饿着呢。”马遥遥拉着王七栩就站起来了。
　　烧烤店就是一般的小摊子，电扇吱吱呀呀地转头吹散着热气，一个人间烟火气十足的地方。橘子汽水在易拉罐里冒着泡，装满食物的铁盘被端上桌，散发着孜然加酱料的香气。“师哥，过几天拍定妆照，我就找的这姑娘来帮我们拍，我妈同意了。”马遥遥喝了一口冰汽水说。“你倒是快，姑娘你好，我叫张三朗。你就跟着马遥遥叫我师哥吧，喊别的我也膈应。”张三朗端起挂着水珠的汽水瓶，王七栩也端起汽水瓶，“师哥你好，我叫王七栩。叫我七栩就好。”易拉罐碰易拉罐发不出玻璃相碰发出的清脆声响。马遥遥听张三朗说别喊别的，就笑着告诉王七栩上次有个别的团的姑娘来搭戏，特别甜地喊他三朗哥，张三朗整个人在台上都不自然了。张三朗听到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眼角上挑飞上眉梢，“你快别说了，我那几天真的鸡皮疙瘩都没消下去过。”
　　有马遥遥在，饭吃得特别开心。吃完饭，马遥遥自己蹦蹦跳跳地回剧院找她妈妈了。张三朗送王七栩回家，王七栩本来准备推掉，张三朗说最近好多新闻都是女孩子晚上出事，还是小心点吧。王七栩就点了点头。路上问张三朗是不是演过周朴园，张三朗想了一会儿，“对，帮过一个师哥，那天那个师哥家里有事儿，就顶了个包。”王七栩看着他笑，“我觉得你演的特好。”又问他为什么不去娱乐圈，张三朗说就单纯觉得被为人所熟知没什么意思，到哪儿都不会自由，不如这样既自由也能干最爱的事。走到楼下的时候，王七栩转身说，“师哥我到了。”张三朗看看她身后的楼道，“那你快上去吧。那过几天拍定妆照见。”“嗯！师哥再见。”王七栩笑着转身上了楼梯。张三朗看着她的背影，左手一摸兜，摸到了手机。叹了口气，自己怎么都忘了要个微信了。下回见面可不能忘了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