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钱毁灭全星系》中二珞

95、记忆如梦（5）

　　“景凝，你在这里。”

　　刚刚开完会的景略在骆含的指引下，走进实验室。

　　云凝背对着他，坐在方形实验凳上，身上的白T恤衬得手臂和腰身越发瘦弱。

　　“父亲，你有后悔过么？背叛母亲？”她突然问。

　　景略的动作和表情都顿了一顿，但随即看向骆含。

　　骆含马上反应过来，顶着自家究极大BOSS的冰冷视线，转身走出实验室，关上了门。

　　偌大的实验室恢复了死寂。

　　莹白色的灯光无声倾泻着光波，它们从光和热的源头冲出，砸在四周平滑无痕的墙面上，破碎成无穷无尽的粒子，然后把整个空间都描绘了出来。

　　云凝坐在实验室的中间，面对着空白的墙面，像一具刚刚开机的仿真人，需要很多时间来感受和认知这个世界。

　　刚刚，也是第一次，云凝在提起自己亲生母亲时，没有采取回避态度，也没有使用什么代词，她甚至对景略都用上了敬称。

　　“你知道了什么？”景略开口问。

　　“母亲曾经一定很爱你，哪怕那么忙，和你约会时，总会记得戴光脑眼镜，记录下你们的谈话，方便以后回忆起来，能做成记忆芯片……她还备份了下来。”云凝喃喃道，像是自语又像是倾诉。

　　就算苏简和云凝如出一辙的情感淡漠，她也能感受到苏简对景略的浓烈爱意，苏简看向景略时的感觉，和她看向顾逸时一模一样。

　　已经体味过爱情滋味的云凝，非常清楚那种感受是什么。

　　那是一种需要消耗大量的自制力，才能勉强让荷尔蒙占据的身躯稍稍清醒些的感受。

　　但是，苏简最终也没有接受景略的求婚。

　　这就意味着，骄傲的苏简不愿意接受一份已经变质的感情。

　　所以，尽管苏简没有录下导致她和景略关系破裂的最终原因，但云凝却大约猜到了结果。

　　有一次背叛就有再一次的背叛。

　　苏简的意外身亡，跟景略的背叛行为一定脱不开干系。所以知情人，包括顾逸和圣朗因的院长辛西娅在内，都不希望景略获得云凝的监护权。

　　因为这很明显违背了苏简的意愿。

　　“你是从哪里得到记忆芯片的？有些记忆芯片是违法的，读取人也可能会被起诉的。”景略强自镇定的询问，觉得自己语气有些生硬，连忙又解释道，“尤其是与你母亲相关的，她制造了一些记忆芯片，里面存在有非法内容。”

　　“她大约也没想到过，这些记忆芯片会成为指证她自己的铁证。”云凝勾起唇角，径自露出个冰冷笑容来，但她现在是背对景略的，所以这个笑容更像是她对整个世界所展现的。

　　“你母亲非常聪明，但她的很多想法……很天真。”

　　“天真？为什么？就因为她觉得仿真人不会像人类奴役他们一样，奴役人类么？”

　　“不只是这样，她想创造一个乌托邦，一个完全平等的属于仿真人的乌托邦，但这是不可能的。”

　　“她是个英雄。”

　　“景凝，英雄不是那么好当的，有时候，这个世界根本不需要英雄。”

　　“不需要英雄……”云凝轻声重复了一遍景略的说法。

　　“景凝，把芯片给我，你不能留着它。”景略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但并不敢向前强夺，因为那会完全破坏他和自己女儿勉强建立起的脆弱关系的。

　　“可这是她留给我的。”云凝看着掌心芯片轻声说。

　　“不可能，她的所有遗物，所有合法遗物，你都已经继承了，剩下的那些，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你要像背叛她一样背叛我么？”云凝站起来，转过身去。

　　同样苍白的倔强面容，在有限的空间里彼此相对着，甚至连同样色泽的茶褐色眼瞳也两两相对，像两颗即将发生碰撞构建黑洞的中子星，任何一方都蕴含着超越人类认知的力量。

　　“景凝，不，我绝不会，绝不会背叛你的。”景略率先扛不住，避开了女儿的视线。

　　“没关系，如果你背叛我，我会用你对她的方式来对你。”云凝平静说完，干净利落的把背包甩到肩膀上，走出实验室。

　　父女两人，擦肩而过，仿若陌路。

　　云凝走出实验室。

　　骆含正在和准备调试的同事解释实验室被占据的情况。

　　“你们最好还是换个实验室吧，里面刚刚发生了一些小状况。”云凝满脸无害微笑着对那些员工说。

　　那些员工并没见过云凝，但已经知道景略在实验室的事情，面面相觑后，转身离开。

　　“呃，出了什么事情？”骆含忍不住问。

　　“没什么，谢谢你的记忆读取器。”云凝把读取器交还给骆含，“我先走了，再见。”

　　骆含看着怀里的记忆读取器，隐约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毕竟云凝并不擅长掩饰，她走进实验室时还是个有着爽朗笑容的小姑娘，出来后却像是结了层冰，拒人于千里之外。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丢下读取器追了出去。

　　“云凝！”他在电梯口追上了云凝。

　　“嗯，有什么事嘛？”云凝放下了准备按键的手指，安静看着他。

　　“没什么，那个我最近想回红轲一趟，你要不要一起？”骆含勉强找到个借口。

　　“红轲？抱歉，我回不去了，我有其他的出行计划。”

　　“你要？”

　　“听说沫光星的风景不错，我准备去那里，来一场毕业旅行。”云凝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松淡定，不在骆含面前表现出来任何情绪。

　　“沫光星？”骆含愣了下，但随即微笑起来，“没错，沫光星很美，祝你旅途愉快。”

　　“谢谢，也祝你们的实验成功。”

　　云凝走进电梯，在骆含的视线中保持着淡定体面的微笑，却在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恢复了冷漠。

　　她突然知道了很多事情，第一反应是向顾逸倾诉。

　　但卡奥斯说，顾逸很早就做出了选择，他选择了维护联盟，包括他之后的所有举动都是为了一点，就算嘴巴上说想毁灭星系什么的，也不过是零星的悔意爆发。

　　所以，想了解更多关于卡奥斯和苏简的事情，就必须亲自去寻找答案。

　　走出气泡，去看看真正的联盟是怎样的。

　　蓝火星是整个联盟最繁荣的首都式行星，所以云凝就想离开蓝火，从十首脑和景略的眼皮下跑掉，去别的行星去看看。

　　从蓝火星到沫光星，这种跨行星带的远途航行，是需要星际航行的，大部分人会选择公共星际飞船。但对云凝来说，她比较担心自己刚买好票有了出行记录，就被景略或顾逸等人发现拎回去，所以就只能用私人星际飞船，至少等星控中心记录下她的出行记录时，她已经差不多离开蓝火的大气层了。

　　而且，她名下也是有一架私人星际飞船的，可自从红轲到蓝火后，她就没再用过了，连先前去克利亚斯星都坐得是顾逸家的飞船。

　　她一路开到星际泊口，开始寻找自己的的飞船。

　　一般来说，哪怕是私人星际飞船也会配置工作人员，譬如安全员、管家或者侍者之类的，可之前，有顾逸和幽荧，甚至景略，好像所有一切都有人帮她搞定。所以现在，她想独自离开蓝火，好像都没办法做到。

　　云凝犹豫了半天，一边拿手机查‘如何开私人星际飞船’，一边准备去咨询台。

　　“云凝？”

　　“嗯？”云凝抬起头来，正巧看到了熟人。

　　辛西娅的同性伴侣，圣朗因的古典美术史教授，弗朗西斯卡·芬。

　　芬和云凝两人的五官差别很大，一个偏西方一个偏东方，却有着非常诡异的相似点。

　　在大多数人眼中，两人都是瘦瘦小小的，却有着难以想象的激情和活力，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会显得冷冰冰的，熟起来却很讨人喜欢；当然，也在各自领域被认为是天才的存在……

　　但其他原因都是次要的，主要是芬和顾逸的关系非常好，两人是一对忘年交。所以爱屋及乌的，芬也是有点喜欢云凝的，才会主动跟她打招呼。

　　“弗朗西斯卡教授，好巧。”自家院长的伴侣，也是等同师母的存在，云凝在经历了最初的呆滞后，赶紧打招呼。

　　“是呀，好巧。”芬在看到云凝后，眉眼弯弯，笑得很开心，“你要去星际旅行么？”

　　“嗯，是啊，我要去沫光星，算是毕业旅行。”

　　“沫光星？”芬愣了下，“我也要去沫光采风。”

　　云凝的眼睛皮卡一亮，“好巧呀。”

　　“啊，我差点忘记，这个闸口就是朝沫光和绿影方向的，我们都在这儿碰面了，顺路的可能性蛮大的。对了，顾逸呢？他也去么？”芬笑着问。

　　“他比较忙，所以，就我自己。”

　　“就你一个人么？”芬的表情明显流露出担心起来。

　　云凝默默握拳来掩饰得意，但眼神里还是写满了弱小无助。

　　她的身形、脸蛋、眼神外加年龄都太具有迷惑性了，弗朗西斯卡·芬马上爱心爆棚，把她捡走了，还答应用自己的私人星际飞船顺路带她去沫光星。

　　所以，半小时后，在顾逸收到云凝发出的出行信息时，她已经离开了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