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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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洪武帝于乾元十六年，以是年十五婓氏女紫夜为宸妃。
婓氏女甚得帝心，帝甚爱之。然其本有婚约，太后言其媚主，欲将其贬为庶人，帝一意相护，于是未成。
周王赫连瑜。
起初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王子，不得父亲宠爱的三王子，虽然周国一向子息单薄，但是也没有为我换来多少宠爱。
真正改变我的人生的是我九岁那年，我的父亲偶尔出宫，遇见一个少女，口口声声请求帮助，说是自己不想嫁与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所以偷偷从家里逃出来的少女。
我的父亲问她，“为何不愿？”少女答道，“颜甚丑之，甚厌。”于是我父亲倒是又问，“与我何如？”
少女答道，“愿为君妾不为他妻。”
史书上说，帝甚悦之。是的，我的父亲非常高兴，于是便将那个小姑娘收入了自己的后宫，相当于是从人丈夫手里活生生的抢了人家的未婚妻，但是还是很高兴。因为自认为自己拯救了一个小姑娘。
把人家十五岁的小姑娘娶回来做了自己四十来岁男人的妻子，全然不顾人家比自己最小的儿子都只大了五六岁，更别提自己有的比人家大了十岁还要多的长子。
我父亲的确是英俊，两个哥哥也都像他一般的高大俊美，唯独我不是，我脸色苍白，骨架窄小，习惯了看着我父亲的眼色过活。
但是我父亲深深的宠爱那个小姑娘，引得王后嫉妒，行巫毒蛊惑之事。
他用了整整一年时间去清算王后的罪行，一年之后为她废了王后，想要转立她为后。
她的娘家原本是婓氏，基本上穷的叮当作响，都轮到差不多要靠卖女儿才能活下去的地步了，谁知道这个女儿却能够承恩受宠，并且有朝一日母仪天下。
自然失了眼色，就连家奴都敢欺男霸女强买人家良田。
一时间御史弹劾之声不绝于耳。
她一向管束家族严厉，于是向我父亲请求永远不要加封外戚。
我父亲听了这话，越来越怜爱她这个懂事听话的性子，最后却是因为她无子而生生的卡断了这一条封后的路。
废后的理由当中最重要的就是巫毒，以及无子嫉妒。
只要她无子，就是她永远不能为后的理由。
然而她并不是很在意能不能封后，我听到宫人说，她还劝陛下，“陛下何必为此伤心，不过是区区一个名分而已，若是陛下这等容貌，就是做妾，我也是甘心的。”
我父亲笑着摸摸她的头，打心里又对她多了几分怜爱，他说，“你果然还是个孩子。”
我也觉得，她一直都是个孩子，从来没有长大过。
我的父亲年长她那么多，她的家族又不够强势，现在虽然有我父亲的宠爱护着，可是等我父亲去了，她又能怎么样？若是这个名分都挣不上，她可就完了。
最后我的父亲想出了一个主意，他想把别人的孩子给她，这样的话她就算是有了子嗣，无子就不算什么问题了。可惜他的长子次子年纪比她还大，不说传出去好不好听，就说她的家世和前两者的亲生母亲一比，她的身份却也是不行。
我恰恰是个年龄比她小的，并且母族也能够被拿捏住的，我父亲早早的传出了风声出去，三个王子里面势必要过继一个到她的名义下面。于是大家心知肚明。
我被过继到了这个只有十七岁的小王后名下，而当时我已经十二岁了。我年纪虽然最小，却也稍懂人事，起初对她不是不有些愤恨的，想着这样一个女人怎么可以将我从我母亲旁边夺来，她年纪轻轻就如此狐媚惑主，待到日后还不知要怎样。
然而见面后，有些迟疑又有些惊惧。
她不是美艳，只是生的秀美，然后，总是长不大的样子，就那样的一张清水脸，像一朵莲花一般，在我的记忆力，从她十七岁到她二十七岁，几乎就没有变过。
我刚刚去那的时候，给我父亲和她行礼，她说，“为什么叫我母后？我们的年纪，不正好是姐弟么？我弟弟今年也才十四岁。”
我父亲笑着斥责她，“你又说这种孩子气的话，这样说来，你也想叫我父王了？”语气全无不耐，就是纵容的溢于言表。
她想着，微微撇嘴。“母后就母后吧。我喜欢陛下啊。”
最后我就成了她的养子，她喜欢容貌秀美的人，宫里不能有男子，容貌秀美的小宫女被有意无意的全派到她宫里，她倒是没心没肺，只是觉得很赏心悦目，时不时还和我父亲一起讨论哪个宫女更加秀美。
我父亲并不会宠幸那些宫女，毕竟怕她脸上难看。
而俊秀的小太监，我父亲看见一个出现在她宫里总是要发一次火，把人给赶出去，于是久而久之，她宫里太监都是上了三四十的普通长相。
我知道，我父亲是知道自己老了，怕她厌恶自己的衰老，他褪下帝王的金碧辉煌的外衣之后，里面裹着的也不过是个凡人，因为爱她比爱旁的人更多，所以嫉妒分量的也比旁的人更重。但是她不是那样的人。
她在私底下总是让我叫自己姐姐。
这点与我的母亲截然不同，我的母亲总是偷偷的命令我，叫我母亲。
周国规矩严格，孩子只能称正妻为母亲，至于妾们，就只能被降一级，改称为姐姐。当时，她虽然是王后，却喜欢我称她为姐姐，与我那只是一嫔的母亲正好相反，我将此事偷偷告诉母亲，母亲冷笑的，“想也是个没落户儿，坐不起那个位子。”尖酸嫉妒之情溢于言表。
那个时候她总是喜欢亲自教养我，她说我的年纪和自己的弟弟相近，她在家中未出阁的时候就是亲自教养自己的弟弟，于是我的父亲就也就那样的让她教我。
其实父亲默许这件事也不过是希望我能够和她有深厚些的感情，不然的话我父亲要是去了，也没有个人会护着她这个只有一个名分的太后。
我毫不怀疑她要是有个孩子，我的父亲会毫不犹豫的立他为太子。
毕竟我父亲是宠爱她的。他爱她如同自己的眼珠子，宫内供奉上的所有都要先经过王后挑选，之后才会到别人手里，连养在她名义下的我或多或少都别前面的两个兄弟更加的受宠。
万幸她没有。
她写字读书都是好的，因为她小的时候父亲还未死，死后也着实花了几年家道才中落完成，这使得她受的教育都是好的，不输于任何一个贵族小姐。后面到了她十五岁的时候，叔伯们给她商议亲事，活生生的把个长房长女给相给了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那个商人当时已经有三十来岁，甚至已经丧妻了，不过因为聘礼给的丰厚，婓氏甚至还甚为得意。
毕竟那个时候的斐家穷的叮当作响，就这样的把一生清誉给卖了出去，，觉得自己这门亲事好的天下无双。
于是她母亲气得简直要发疯，当场就吐血晕了过去，小姑娘一个人倒是不哭不闹，聘礼送上来之后，跑去瞧了一眼自己的未婚夫，便默默的收拾了一堆细软直接离家，后面遇见我的父亲，就这样的开启了一生富贵之路。
她虽然天真的让人觉得可耻，可是我的父亲还是视她如珠似宝，宠爱她直到她二十七岁那年。
那年我父亲去世了，死在五十七岁其实并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只是那个时候我父亲已经宠爱了自己的第二任王后整整十年，这十年，我父亲没有过任何新的女人。只是偶尔会去看看有孩子的妃嫔。
她入宫十二年，当中做了十年王后，十年盛宠。
公众人人妒忌她。
我父亲的宠爱自然也是有回报的。
他去世的时候，她悲伤得在他的灵前晕厥过去。
那个时候我早已经长大成人，又因为我父亲对她的宠爱——我父亲知道自己一定会死在她的前面，于是没事的时候虽然总是听着她说些小姑娘的傻话，却还是偷偷的留下了遗诏，上面写着的名字是我的。
这就是年老的帝王对于自己心爱的女子的最后的保护。他知道自己总会先走一步。
我是王后的养子，我成了新任的帝王一定会让王后的地位无比平顺的变成太后。我和她的关系一直都很亲密，像姐弟多过母子。
我们两人亲密，但是无论如何，总是隔了个母子的名分在那里。众人就算有些介意，但是无论如何，年老衰弱的帝王不疑有他。
在众目睽睽之下，我上前，扶住晕过去的她，我说，“来人，随孤送太后回宫。”
她在我的怀里，面上还带着泪痕，牙关紧紧咬住。两个眼角处各有一圈晕红。
我挥退众人，自己轻轻的搅拌着一盏漆黑的汤药。
她紧咬的牙关灌不进一点药汁。
我努力的一点点的喂她。
就是这样长久的注视于她，最后却终究没有忍住，我轻轻的吻上她的唇。
一如十七岁那年的夏天，小宫女靠在纱帐外的铜滴漏边打着瞌睡，我掀开纱帐进去，她在画一株兰花，不知是因为她微微低下的腰肢还是纱织的碧绿上衣里微微露出的一痕雪白，甚至只是她执笔的纤细白皙的手指。
我揽住她的腰，入魔一般的寻上那色泽清淡的唇。
空气中有着微微的苦，是墨汁的那种苦香。是药汁的苦涩。
苦的，苦的，都是苦的。
是我这么多年对她的苦恋。
因为怕弄醒小宫女，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她挣脱不了我。
然而显然是受了惊，一双大眼睛里满满的是不敢相信，我看着那双眼，想着，她怎么能够就是这样的长不大。
却是更深的吻下去。不由自主的就将她按在了书桌上。
象牙柄的狼毫，紫檀木的羊毫，咕噜咕噜的顺着书桌滚下去，小宫女们一惊，“娘娘？”
这个时候她终于推开了我，盛着墨的砚台荡漾着，她的袖子上一片淋漓的黑色墨汁。
她深深呼吸了几下，“我弄脏了袖子，你们伺候我更衣吧。”
随即又对我说，“三王子下去吧，母亲今日有事了。”
她第一次对我自称母亲，在那之前只同我你我相称。
就此离开，只是她的整个人都在微微的抖。
第二天，我就被她以身体不适为由挡在门外。
不到一个月，我父亲就听她的劝说给我开辟了亲王府，让我出宫。
我的母亲很高兴，因为这意味着我终于被我的父亲当做一个成年人了。
但是我不这么认为。
王后为了我向陛下求娶一个王妃，陛下准了。
我娶了，只是因为婚后第二日带着王妃去求见她，她总是不可能不准的。
是的，她见了我。
但是是在我父亲的陪同下，她闪避我的眼睛，不停地叮嘱新妇。
我想，她心里总还是有我的。
但是自那以后，整整五年，若不是家宴我连一面都没有见过她。而家宴的时候，她坐在高高的上位，总是被人簇拥，前几年还好，只是后几年我父亲年纪大了，往往不到一半便推说乏了自己先下去，只让她留在那里主持大局。
那个时候我多么的想上去，哪怕只是敬上一杯酒。
众人簇拥着的她在那灯火之后虽是神色模糊，却像一幅沉静的水墨画。我看着，只是不敢上前惊扰了她。我怕之后连这一眼都消失。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初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