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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世间乱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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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白晴明的谈话没有结果,这只半妖狐狸敏锐而狡猾,据说九尾狐一族有通晓古今的本事,安倍晴明继承了多少无从得知,但他确实能猜到一些事情。
天塌了要怎么办?
“做力所能及之事,然后,等。”源赖光是这么说的。
欲生者必死,欲死者必生,人在抗衡不了的伟力面前,除了等待别无他法。
于是,他们开始了等待。
等待着,等待着,时间渐去。
年节很快过了,源赖亲出发回摄津,渡边纲一路送他。上牛车前他来见了源赖光,仿若当做最后一面来见,见完就沉默地离开。
在风小的天气里,源赖光给自己裹上保暖的衣物在新修葺的源府走过,源府很大,也很小,腐朽却又坚韧。
他来到一座破败的院落前,推开尘封的院门,院子十几年来没有动过,毁了也不需要再修,只是有些可惜曾经那满院的木槿。
他来到这里就想起了很多事情,算起来在曾经的那些故事里,情节都过于老套,以爱开头的故事终将以恨结尾。
譬如鹤姬就曾恨他入骨。
她认为他应该做些什么,离开也好,报复也好,这样才对得起死去的人。
而他却选择了另一条路。
这个世间有很多人,很多故事,每个人又有或传奇或简单的人生,他在忘川河源头之时看了许多,来到人世又被教会了更多。
善恶如何,生死如何,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来时不知该如何去做,后来知道不得不去做。
这些都是他所选择的,选一条路,心怀执意,肩负死生,一直走下去,便是他源赖光的路。
他待了一会,然后离开。
回程时飘了一点小雪,他沉默的走在雪地上。走过漫长的一段路途,行至路口时,忽见少年持一方唐伞等在尽头。
红纸白雪,渺渺天地,一人一妖的目光越过细小的雪花安静的对视。
“回来了?”
鬼切走来,为他打起伞,踮起脚去拍源赖光肩上发上沾到的一点雪沫,应了声,“嗯。”
见他做的不易,源赖光伸手把他摁下,自己拍去肩上和头上积的雪,最后还从他手中夺过伞撑起一方天地。
鬼切看了眼,伸手替源赖光系紧了些披风的带子。
他们走在院墙下,轻薄的日光懒洋洋的照在他们身上,天上飘着澄明剔透的细小冰花。
“身体都没好,怎么没带人就出来瞎逛?”
“随便走走。”
“伞也没带。”
“现在有了。”
“……源赖光,问你个事。”
“嗯?”
“我以前,也是这么跟着你吗?”
“……”
“还是人类的那时候。”
“……是啊。”
祥和安静的午后,他们走过很长很长的一段路。
时间在平静的表面下一点点流逝,而历史的进程总是从微不足道的一点小事开始。
弥生三月开春,杏原城外京都港的海上突然出现一个鱼头人身的妖怪,与大章鱼石距一起卷翻船只打劫渔民。
渔民惶然一时不敢出海。
听闻化鲸作乱路经此地的八百比丘尼受渔民所托前往海上退治妖怪,却在海中央看见了一座高大的蜃气楼升起。
同月,一封信传回了京都,信上道:大海之上蜃气楼作乱,速援。
次月,源氏及白晴明一行借道杏原城赶往京都港,恰又于杏原城听闻大妖怪不知火的消息,遂分道扬镳,各自探查。
鬼切堵住了源赖光,提醒道,“大夫说你半年内不能动武,好生待着,不许出手。”
源赖光反问,“只有水生妖怪才能待在无尽海面上,你打算如何对付蜃气楼?”
鬼切只道,“给我时间,我自会想到办法。”
源赖光付之一笑,把他拉进房内丢给他一叠白纸,“有这个时间不如跟我学学叠纸鹤。”
鬼切觉得源赖光在成心为难他这把刀,别的刀会杀人即可,就他不仅要读书认字,学习礼仪涵养,还要念公文,叠纸鹤。
源赖光很快向他展示完,并问,“学会了吗?”
鬼切:……事情发生得太快…
自觉作为源氏重宝的鬼切面不改色心不跳,“学会了。”
然后叠了一个神奇的物种出来。
源赖光一言难尽的看了看,“这是什么?”
“纸鹤……”似也觉得难堪,鬼切耳根泛起一抹红晕,补充道,“妖怪眼中的纸鹤。”
源赖光叹了口气,抽了一张纸,重新一步步慢慢教起来。
几天后,鬼切叠的纸鹤终于也有了些正经模样,源赖光从中挑出一只最像样的丢在地上,当即就化作了一只可乘人的纸鹤。
鬼切笑了声,乘了上去,但很快又板起脸对源赖光强调,“说好的,你不能出手。”
一望无际的大海上飞出漫天纸鹤,源氏阴阳师们不断试探,但蜃气楼的外壳坚硬无比,符咒都被弹了回来。鬼切砍中蜃气楼的骨节之处,只觉此处比它处柔软,却不料蜃气楼暴起,瞬息将他与纸鹤一同吞入腹中。
源赖光乍惊,操纵纸鹤绕着蜃气楼盘旋飞舞。
蜃气楼问他,“人类,你可看到我身上这座巍峨古楼?比之京都又如何?”
源赖光冷笑着摇头,“我只看到你身上的蜃气和数不尽的冤魂业报。”
蜃气楼怒起,源赖光毫不犹豫的丢出一叠又一叠的符咒,蜃气楼坚硬的外壳在他不要钱的丢法下终于被炸裂,随即一道惊鸿刀光劈出。
一阵惨烈的哀鸣后,蜃气楼的骨节层层裂开,翻身倒下,海上被掀起一阵巨大的浪花。
源赖光及时接住落下的鬼切,纸鹤贴着海平面低空飞过,天空与大海之间响起他的笑声,“不愧是我的鬼切。”
……
而另一边,白晴明沿着贺茂保宪给的海图碎片一路向海上各大岛屿进发,逐渐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是入侵的痕迹。”源赖光道。
晴明忧心忡忡,眉头紧皱起,“要开始了吗?”
话音刚落,倏然,一阵恐怖的心悸上涌,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走出房间,屋外是遮天蔽日的黑暗,去年经历的大恐怖重临人间,一双金眸淡漠的看着两人。
只一眼,黑暗便褪去,金眸也消失不见。
事情发生得太快,等反应过来后源赖光已经吐出了一口血有些摇摇欲坠,鬼切不知从何处赶来及时搀扶住了他。
随后他们赶往京都石像处,只见原本矗立的石像已经全部化为了粉末,宣布着邪神封印彻底告罄。
源赖光看向晴明,沉声道,“一切才刚刚开始。”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句话,从海那边吹过来的风更猛烈了些。
七月,一艘大比城池的鬼船驶离了铃鹿山故土,海国少主大岳丸率领海国鬼众入侵平安京。
战争,就此打响。
阴阳师及武士力量在京都港布下重重兵力,在整整一个月的拉锯战后,海国暂攻不下,借道荒川。
八月,荒川血战,荒川之主战死,荒川水妖在金鱼姬的带领下逃离荒川。
……
九月,白晴明及同伴前往日轮之城寻找神器云外镜意图对抗大岳丸的八尺琼勾玉。
同月,源氏于黄泉之塔下囤积妖兵,布兵大江山三界交界处。
……
十月中旬,源赖光携源氏与数千妖兵联同大江山鬼王酒吞童子一齐狙击海国军队,人与妖暂时放下恩怨,誓要把海国击毙在京都之外。
战争历时半月,双方皆损失惨重,大水漫灌大江山。鬼切忧心昔日同族先一步赶往至高处鬼王座,却险些以命击碎海国军师海鸣设下的幻象结界,幸得源赖光及时赶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重伤海鸣。
海国大败,率兵退走,以神器八尺琼勾玉隐匿踪迹,不知所踪。
……
十一月,京都阴阳师以神器云外镜为中心布下十七座大阵守护京都,备战海国入侵。
十二月,海国军队重现踪迹,源氏,贺茂,藤原三大家族分兵捣毁海国血祭大阵,晴明及京都阴阳师留守对抗海国大军。
……
十二月末,京都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