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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契机 ...

  •   好友苏语打来电话的时候,林眠正一边揪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对着WPS上仅有的寥寥两三行字发着愁。

      林眠是个活在创作底层的扑街写手。
      因为轻微的社交恐惧症,她宁可每天蹲在自己的房间里码字,勉强混个温饱的生活水平,也不愿出去找一份工资更高的稳定工作。

      写小说这事儿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一旦卡壳,便半天都琢磨不出什么情节来,挤牙膏似的写一段又删一段,读的人难受,写的人更难受。

      她就正逢这样的灵感枯竭之时,苏语一个电话把她从痛苦中惊醒。

      她瞥见手机屏幕上苏语的名字,微微有些愣神。
      苏语虽然是她的高中好友,也是她人生中最好的朋友,但自毕业之后联系也在逐年减少。
      突然打电话来,发生什么了吗?

      不过林眠虽然心存疑虑,还是很快按下了接听键:“苏语?”

      “小眠小眠!给你发消息你都不回我,我只能直接打你电话啦!”

      苏语说话语速颇快,林眠听了个大概,懒懒道,“工作呢,没看消息。有事吗?”

      两人因为相熟,故而也直接省去了客套的寒暄环节,苏语干脆地切入主题,“我们高中同学下周六聚会,来吗来吗?”

      林眠愣了下,不禁失笑:“是不是太久没见了,你忘记我的脾气了?”

      这个世界上有人天生为聚光灯而生,天生以吸引别人的目光为享受。
      自然也有林眠这样只求避开所有人的注意,过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平凡人生的人。

      她上学的时候除了学习,只在不停地做一件事,就是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把自己变得绝对中庸且不引人注目,直至大部分人都想不起班级里还有这号角色,顺顺利利毕业。

      而以她这样的性格,更遑论参加任何集体活动了。

      “我知道,所以这几年的同学聚会我都替你回绝了,但这次不一样,这可是大学毕业后的第一次同学聚会,你想想,意义重大啊!”

      林眠习惯了苏语夸张的口气,她微微敛眸,实话实说:“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况且,我这边也挺忙的,应该去不了了。”

      话说到这,已摆明了拒绝的意思。

      只是苏语依旧不死心,她笑了两声,随即压低声音:“小眠,和你说实话,其实是班长他们已经发现你年年都找借口不来了,正在想方设法通过我打听你的消息。”

      ……这是有多无聊才能发现同学聚会每年的缺人情况?

      林眠扶着额头,心中烦意更添一分,她一边下意识用食指乱敲着键盘发泄,一边带着不满道:“让他们去吧,你就说你也和我断联了,索性让他们找不到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苏语又反驳道:“不行,小眠,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那一群都是什么人,找不到你,会在背后怎么议论你你。”
      “我都想好了,你就来露个脸,然后找个借口提前走就行。”
      “那就说定了啊,下周六早上十点海滨酒店202见。”

      未等她有反对的机会,苏语直接就把电话挂了,剩下这头的林眠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无力地瘫倒在转椅上:“这叫什么事儿啊……”

      她低调隐藏了自己那么多年,不料还是被人识破,非得把她拽到阳光下不可。

      林眠的性子,算是先天与后天的共同作用产生的结果。她生来就安静害羞,因着生得好看从小不免招来亲戚长辈或是同龄人的逗弄,故而一步步愈来愈走向自闭。

      她在不断地进行自我闭关锁国的过程中,渐渐也摸索出一些避世的小窍门来。

      她的目的既然是低调,就不能显得太过于孤僻离群。毕竟与大环境格格不入的人,势必也会遭来其他人的注意。

      林眠的做法很讨巧,她并没有与同样安静的人抱团,而是准备选一个性格和自己截然相反的姑娘来当朋友,心甘情愿给她当身边绿叶。

      她当时选定的目标就是苏语。
      苏语天性开朗,又爱热闹,待在这样的人身边,由于她身上自带的光芒太甚,旁人是不会注意到她身边的跟班的。

      她自认为算盘打得很好,像苏语这样的人,一方面大大咧咧不会发现她的小心思,一方面也需要这样的陪衬。

      只是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苏语竟然是这十几年来,唯一窥破她伪装的人。

      她更没算到,在明白自己被利用之后,苏语依旧能不计前嫌地和她当朋友,并且竭尽她所能,帮她完成低调地混完高中三年的这个小目标。

      平心而论,苏语真的对她不错。
      她既然主动求她,林眠自然不可能拒绝。

      林眠躺在转椅上,掐着日子算了算自己小说的存稿,赶紧趴回屏幕前卖力敲打起键盘来。

      **

      约定聚会的那日很快就到了。

      本来已习惯了紊乱作息的林眠特地起了个早,非常认真地考虑起出门的装扮。

      与别家姑娘往往想在聚会时艳压群芳的心态不同,林眠费尽心思,却是在衣柜里给自己找出最平庸的衣服。

      客观来说,林眠算是耐看型的那类小美人。
      她长着一张小家碧玉的精致脸蛋,虽然称不上一眼惊艳,但多年来埋头读书使她沉淀了一身不输任何人的温柔书卷气。
      即使她因为一次相当不愉快的经历从而杜绝所有化妆品,这张不施粉黛的脸也不比任何上完妆的女孩逊色半分。

      其实林眠对自己这张脸并没有太大的估量,只不过在幼时岁月中常听人半客气半真心地夸,但这张脸这些年来却并未给她带来过半分好处,反倒是招惹来了无数是非。

      正因如此,她上了初中以后就特意留了不适合自己脸型的厚重刘海,又戴了一副足够使她眼眸黯然失色的无框眼镜,永远穿着一套不合身的宽大校服默默坐在第一排,确实不引人注目。

      只不过毕业之后,她很快地就换了发型和眼镜,也会开始挑自己喜欢的衣服来穿,实在没办法再扮回那个教室里的隐形人。

      “没事,其他女孩子肯定打扮的要多漂亮有多漂亮,谁还会在意我呢。”
      林眠嘟囔着,顺手扎了个马尾,挑了再普通不过的一身装束,又寻了个白帆布包背上,在镜子前左看右看。

      相当土鳖,相当朴素,完全不像是参加老同学聚会,就像是顺便出门去个超市的装束。

      林眠自己对这身满意得不行,连带着参加集体活动的阴霾也散了大半。

      她刚出了地铁,远远地就看见苏语在酒店门口朝她拼命挥手。

      因为长时间不与人接触,阔别多时的尴尬症重回林眠身上,她捏紧了手中帆布袋,三步并两步走到苏语身边:“我来了,你别、别张扬……”

      苏语笑得眉眼弯起:“行行行,都依你。我刚刚还害怕你放我鸽子,担心了好一阵呢。”

      站在苏语几步远的人走过来打量了下林眠:“好久不见,我都认不出了,这位美女是……”

      林眠认出是当年的班长,不露痕迹地微皱了下眉,还未开口就被苏语抢白道:“走走走林眠,我们不和他玩,我带你进去。”

      林眠一脸懵地点了点头,很没安全感地粘在苏语身后寸步不离。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几个拐角,苏语突然道:“小眠,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老样子啊。”

      未待林眠回话,她又低语了一句,像是说给自己,又像是在劝林眠:“这样可不行啊,我不在的时候,你总得……”
      “到了。”

      林眠还没反应过来,苏语自己把剩下半句话吞了,很快地切了话题,空留她一个人郁闷了半天。

      林眠甩甩头,明白苏语也是为自己好,她就是这样的性子,永远看不得别人一点不好。
      然而她不明白,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人不需要任何人护着,不需要任何人际关系,也能活得好好的。

      林眠就想成为这样的人。

      苏语特意给她挑了个角落的位置,自己也陪在她旁边。
      昔日同学到了大半,林眠拿起已经斟好的一杯酒,总觉得心突突跳得厉害,似乎有什么将要发生一般。

      不过是个同学聚会,刷个脸就行。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

      但这世道,总是天不遂人愿,她才低头抿了一口酒,就听见隔壁桌有人道:“既然人都来的差不多了,那咱们开始前先来点刺激的怎么样?”

      “这个好,为了调节气氛,咱们先来个真心话大冒险。”

      林眠一口酒差点呛进喉咙。

      “击鼓传花,传到谁算谁的。”

      林眠顿时心头一紧。
      按照墨菲定理,怕什么就会来什么。她看着那被当做传递物的酒瓶,一下子眼皮直跳。

      “音乐停——这位是……林眠!”主持人是当年班中的文艺委员,她笑着望林眠一眼,“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想敷衍了事的林眠马上道:“真心话。”

      “那我就问个大家都很感兴趣的问题吧,林眠同学毕业之后可漂亮了不少啊,那现在有男朋友了吗?”

      “……没有。”

      主持人似乎一早料到了她这个答案,接着追问道:“那,你目前的理想型是什么呢?”

      “我……”

      林眠捏紧了手中的杯子,犹豫了一下,她听见席间不少人的哄笑声,神经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只不过在一片笑意中,她却清楚听见身边有突兀的深呼吸声——大概是苏语在替她紧张。

      没关系,苏语还在这,她不用担心。

      “我没有理想型。”

      “我……”
      “是个独身主义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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