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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要命的文理分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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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炎热还没有完全褪去,每个人都为这随之而来的决定弄得异常的烦躁,高一结束后大家都在苦恼着如何选科,读文还是读理成了这所高中里每个高一学生茶余饭后的必想话题。
左边是怎么看也看不懂的化学公式和物理推理,右边是怎么也背不完理不清的政治历史,其实对于像谢若尘这种普普通通的学生来说,特别是像她这种从农村插班到这所在全国都数一数二的高中的学生,不管是选理科还是选文科,结果都一样,不会的依然不会,搞不懂的依然搞不懂。她虽然不是很明白妈妈为什么一定要让她来这里上学,但是似乎来这里上学更多的是她的使命、任务,她唯有好好地完成才能对得起日夜为她操劳的母亲。
来到这所市里的高中已经一年多来,学校原计划在高二开学的前两周进行一次水平测试,然后考试分数将分出文理来,虽然说通过测试,老师会根据每个同学的成绩给出相应的建议,但是对于像她这种在这个班上读了一年,老师还叫不出名字的人来说,让老师给出一个建议根本是不可能的,当然她也没有做任何的期待,期待别人能给她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只是这个时候,她还是特别的希望有一个人来认真地问问她要选文科还是选理科,能够帮她分析分析她的现状,让她不要这么的纠结。
中午吃完饭回教室之前,谢若尘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出来的时候,习惯性地甩了两下,却不小心手上残留的水分甩在了旁边正在走廊上打闹的一个男生身上,那个男生只简单地瞟了她一眼,很不屑地笑了一声,然后说了一句让谢若尘异常恼火的话,“脑子不好使,连手也乱用啊?”
本来她想说对不起的,但是听到他的话后,她硬生生地将那句“对不起”给逼回了肚里,谢若尘在这个班一直活得都很卑微,大家叫不出她的名字,她也几乎不过多地关注班上的任何一个人,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去得罪一个人,更何况是他。她知道眼前这个狂妄自大、没礼貌的男生,正是班上的尖子生,一年以来不管大小考试均是第一名的程墨,但是显然这个人并不如他名字取的那样是一个沉默的人,相反,他一点都不沉默,至少在谢若尘看来是这样的。
谢若尘抬头看了他一眼,她没有回答他,因为她并不想跟他有什么口头之争,这样对她来说没有任何的好处,但她仅是看着他,也像是把所有的警告都塞满在了眼神里,她看向他的时候,他竟短暂地愣住了几秒,旁边的好友兼死党,廖子琛看他呆愣在那里,跑过来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然后坏坏地笑道,“怎么?看待了,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美女”
程墨有些恼羞成怒,视线离开了谢若尘,但是这话似乎就是说给她听的,“谁说我在看她,土里土气的“
谢若尘很生气很生气,她很想理直气壮地回他一句,但是她没有,因为她知道不用他说她也知道自己有多土里土气,特别是在这个班,班上的同学大多都是来自城市收入很好的家庭,每个人都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她们每天可以好无压力地讨论明星,讨论时尚,买自己想买的东西,假期的时候去自己想去却消费很高的地方,但是她不可以,放假了她还得回去帮助妈妈打理家里的事,她还得为她的学费和生活费尽一份力,她比谁都清楚她不属于这个城市,从她第一天被妈妈送进这里起,她就知道,不管是穿着打扮,还是言谈举止,亦或者更简单一点的兴趣爱好,她和这个城市都格格不入。
可是妈妈坚持让她来这里读书,说她们那个小城镇里培养不出优秀的大学生,妈妈是那么的希望她能上大学,不管上一个怎样的大学,但是她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去上,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她不辞辛苦,一个人任劳任怨挣钱抚养她的真正动力。
谢若尘不想理他,不是因为她怕他,是因为她觉得没有必要,没有必要跟一个唯恐天下不知他有多优秀的人在这里较劲,所以她什么也没有说,就绕过了他回到了教室,然后继续看那些令她心烦意乱的书。
中午大家都趴在桌子上午睡,可她却怎么也睡不着,明天就要让交文理科分班意愿申请表了,可她还不知道自己到底该选什么,刚刚测试的卷纸,不管是物理化学生物,还是政治历史地理,她都考得一片狼藉,她很希望现在能有一个人给她出出主意,可是没有,她也想打电话问问妈妈。可是她知道,妈妈没有读过什么书,对这个根本就不懂,所以最终还得她自己出主意,这时候她突然有些讨厌中国的高中有分班这一说。
其实她是很想就留在这个班的,虽然她在这个班上就像一个透明人,像空气、像尘埃一样没人会注意。但是至少她习惯了,熟悉了这个班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清楚班上早上几点开门,晚上几点关门。可是她也知道这个班是既定的理科尖子班,要进这个班或是留在这个班都是需要考试成绩很高的,但是她知道以她的成绩她根本不可能留在这个班,她就这样心烦意乱了一个中午,想去找班主任说说情,可是要命的自尊心让她每次都只是在班主任办公室门口站一会儿就回来了。就这样一个中午她都很浮躁,可即使心里在烦乱,她还是很安静,没有弄出一点声响,不影响别人,是她在这个班生活的宗旨。
第一集课是体育课,但是由于体育老师家里有事请假没有来,所以班主任让她们自由活动,一瞬间班里就沸腾了起来,廖子琛叫上程墨去打篮球,走过来的时候顺便问了他一句,“你是选理没错吧?”
程墨一边将外套脱下来塞进课桌里一边说道“当然,文科那种没有前途的,只有脑子不好使的人才会去读”,说完他下意识地瞟了一眼斜对面的谢若尘,却发现,她此刻正盯着自己看,眼神绝对算不上友好,他也看着她,本想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什么来,哪怕是恼羞成怒也好。但是他发现,和刚刚在过道里一样,她虽然看着他,但是她的眼神却很安静,这种安静似乎是压抑出来的,但是,她的这种眼神却莫名地让他心烦意乱。
这个夏天意料中的闷热,所以此刻他无比的烦闷,他想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既然对他不满,即使介意他说的话,为什么不大声说出来,看见她这样压抑自己的情绪莫名地让他更想去招惹她,他就不信这个世界上还有这种明明心里很不满却能忍气吞声到这种地步的人,他心想,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又不是封建社会,这样压抑自己就不怕得绝症吗?他还就不信她没脾气了。
“你看什么?我又没说你,再说了,难道我说错了吗?”
谢若尘强迫自己将头扭回来,在心里想,烦死了,烦死了,但是她并没有说出来。
见她还是这般反应,程墨莫名地火大,他重重地将凳子一推,正好砸在了来叫他打球的廖子琛脚上。
被砸痛的廖子琛鬼叫起来,一边提脚乱跳一边嚷道:“你这突然吃炸药了?”
程墨没好气地说,“要你管”
廖子琛一脸无辜,“我也不想管啊?可是我的脚……”他话还没说完,程墨已经走出了教室,他只能怏怏地跟上。
谢若尘看着终于走出教室的俩人,虽然很恼,但是也一脸莫名其妙,按说自己也没有得罪他,这一年都平平静静地度过了,虽说程墨这人总是一副全世界我最聪明的样子,可是并没有跟她有过交集,也没有找过她麻烦,可是偏偏在她最烦闷的时候,他要来招惹她。
下午走出教室的时候她还是一个人,应该是从来这所学校至今她都是一个人,也是,大家都是生在城市长在城市的人,只有她,她是来自遥远的小镇,跋山涉水地来到这所跟自己格格不入的学校,然后很艰难地开始自己的学业。
她去小卖部简单地买了一个面包就又回到了座位,然后接了一杯水,将这个难以下咽的面包送进肚里,这时候外住的都回家吃饭去了,住校的也都回了寝室,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头上风扇发出吱吱的声响,窗外风吹过的时候有稀稀疏疏的声音,夕阳的光芒撒进教室,一切都太过安静了,唯独她的内心矛盾不已。
它拿出那份文理分科申请表,犹豫了很久以后提笔在她矛盾了很久的那一栏填上文科两个字。
然后她便将它重新放回抽屉,将书往旁边一扒,趴在桌子上,此刻她什么也不想,只想随着安静的时光也安静一下。她很明白,妈妈坚持让她来这所学校念书的理由,文科只要她努力,至少不会太差,但是理科,她光是看见那些烦人的化学方程式就没了信心。
她才眯了小会儿,桌子就被重重地撞击了一下,没有防备的她险些在这巨大的撞击力之下磕伤了额头,她有些恼地抬起头来,才发现罪魁祸首正没事似的从她桌子旁经过,看她的时候眼神,脸上毫无半点愧意。
她看着已经被撞歪了的桌子,以及桌子上松乱的书,还有那张掉在地上,她刚刚填好的申请表,她这次连看都没有看一眼那个罪魁祸首,而是安静地低下头去捡起那张申请表,再将它夹进书里,斜对面的程墨伸长了脖子,像个长颈鹿一样想看清楚上面写的字,却不料对方动作太过利索,任他视力再好还是没有看清楚。
谢若尘在心里提醒自己,忍忍,再忍忍,明天申请表一交,她就再已不用看见这张让人生厌的脸了。
“我觉得你今天怪怪的,一直往某个地方看”,廖子琛从后面走上前来,手搭在他肩上,看他一反常态的举动,下午在篮球场上的时候就看见他总时不时地往教室的窗户里看,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在找谁呢。
“我有吗?是你眼花了吧”,说完愤愤地从一堆书里抽出一本物理。
廖子琛看着他手上的书,大笑起来,“我倒是希望我眼花,不过好心提醒你,书倒了”
程墨拿着手中的书,这本书里所有的题、公式他都通通记得,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抽出它来,此时拿在手里,被廖子琛这家伙笑话,只觉得它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想赶紧扔掉,又不能太过明显表现自己的愤懑。可看着廖子琛还在那里坏笑,一点收敛的意思都没有,他便将书狠狠地砸向他,“滚回你的座位去”,却不料,砸过去的书被廖子琛下意识地手一挡,弹向了另一个地方,正好砸在正在低头写作业的谢若尘头上。
谢若尘狠狠地掐着手中的笔,握紧拳头,在心里提醒自己,要理智要理智,但是终究她还是忍无可忍,因为走过拿书的人,看了她写在本子上的公式,竟发出了嘲笑的声音,这让她的自尊心无处安放。
她腾地一下站起来,把旁边的两人都吓了一愣,“不用道歉的吗?”,她对着两人说。
两个人的玩笑开始变成三个人的战争,动静越来越大,班上的同学也纷纷向他们的方向看过来,而程墨和廖子琛反而被她突然的举动弄得一时语塞,想是没有料到一直很能忍的谢若尘会突然爆发。
呆愣了几秒,廖子琛用胳膊拐了一下身侧的程墨,程墨突然讥笑了起来,看着愤怒的谢若尘挑衅道,“道歉什么?是为打乱了你绞尽脑汁还思考不出来的简单几何题的事道歉吗?”
闻声大家都笑了起来,所有的人像看笑话一样看着三个人,平时程墨不是那种会跟人过去不的人,虽然他身上有很多缺点,但是这种招惹别人的事是从来没有发生在他身上过的,所有,大家便更加地想要看这场好戏。
谢若尘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她紧紧地握着拳头,让眼泪再次回到眼眶,咬紧牙关,最后,她只说了一句,“程墨,你不要太过分”,然后就坐了下去。
程墨看着她明明已经通红的眼睛里没有掉出一滴泪来,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心里竟有一丝的愧疚,可为了面子,他还是嘴上不饶人,“我过分什么?我有对你做什么吗?莫名其妙”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有多么没底气,其实他知道莫名其妙的人是他自己,一边坐回座位一边声音越来越小,听见从她的口中叫出他的名字,他心里居然有一丝小确信的惊喜,这个从来到这个班上就独来独往的女生,有时候他真怀疑她到底知不知道班上同学的姓名,一直活得像个原始人一样,走到哪儿都是一个人。
大家见好戏就这样草草收尾了,也纷纷转过头,开始该干嘛干嘛。
晚自习的时候班主任走进来絮絮叨叨了好几句,无非是说这是大家在这个班的最后一个晚上了,也不给大家安排什么新任务,就做做自己喜欢的,或者看看课外书也可以。一时间,班上又陷入了哄闹中,几个女生在那里依依不舍地做着离别前的准备,有的在收东西,有的在扔掉自己以后可能再也不需要的课本。
谢若尘将桌子盒里的书也全部抱了出来,然后将他们分成两堆,程墨很清楚地看到最后那三本语数外放在历史书上面,他开始闷闷地趴在桌子上,目光有意无意地朝这边瞟了眼。
第二天,在老师念完名字后,谢若尘就抱着书本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走下了三楼,朝另一个班走去。
其实原先的班级人员变动并不大,走的就那么寥寥几个,所以,她离开的身影才会那么明显,明显地在程墨脑海中回荡,确实没走几个人,可程墨却觉得教室一下空了很多,曾经的位置已经坐上了另一个女生,那个讨人厌的人已经彻底地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可他并不觉得有多高兴,反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所以下午的三节课,他干脆就这样睡过去了,好在他成绩好,各方面也都优秀,所以老师根本就不管他。
谢若尘的班级却恰恰相反,全部都是陌生的面孔,班上四十多个人有三十多个是女生,明显的阴盛阳衰。她抱着一大堆书就这样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现在班主任还没进来,她也不知道坐哪里,所以即使抱着书的手有些酸痛,她还是只能就这样站在那里等着班主任进来安排。
第四列倒数第二排的女生看着她有些艰难地抱着书,走上前来笑嘻嘻地对着她说,“我旁边没人,坐我旁边吧?”
她也笑笑,“可以吗?”
“当然可以”,说完女生帮她抱走了手上的一部分书。
刚来这个班就遇到这样好的人,她有些开心,虽然走进陌生的班级她像重新去了一所学校,但是比起在那个班的压抑和没存在感,这里似乎更适合她。
“你好,我叫陆溪,大陆的陆,溪水的溪”
谢若尘坐定,一边整理抱来的书,一边笑着回答她,“你好,我叫谢若尘”
陆溪脸上浮现出好看的笑容,“以后我们便是好朋友了,哎,你住校还是走读?”
“住校”
“啊,要是走读的话,如果同路,我们还可以一起,每天一个人来上学无聊死了”,陆溪显然有些失望,以前的班级里虽然大多都是走读,但却没有一个和她一个方向,每天早上一个人总是要穿个长长的街道来学校,她天生活泼,喜欢热热闹闹的感觉,所以这样的她自然很不喜欢这样一个人的感觉,总想找一个与她一起的人,但是显然,这个新来的朋友也不是。
这个女孩让谢若尘感到莫名的温暖,也放下了心中所有的不安,或许比起以前那个从内到外透着优越感的班级,这个普普通通的文科班更适合她。
谢若尘正低下头去整理课桌,没有注意到突然凑过来的陆溪,所以当这个女孩的脸在她抬头的刹那突然在她眼前变大的时候,还吓她一跳,“怎么了?”她问她。
“我想,要不我也回去给我妈说,我要住校”,陆溪两眼放光地看着谢若尘认真地说道。
谢若尘呆愣一秒,不知道是这个女孩一时的心血来潮,还是她真的有认真考虑过要住校,她停下手中的动作,不快不慢地说道,“其实住校没有那么好的”
“可是至少可以让我早上多睡一会儿,你知道吗?现在还好,一到冬天我就起不来,过去的一年,凡是天冷的那段时间,我没有不迟到的…….而且,住校的话,我不就可以经常跟你在一起了?”
谢若尘认真地打量眼前这个女孩,开始从心里接受了这个朋友,要知道,来这所学校的一年多,只有她主动跟她说过话,还说了这么多,这让她感到异常的温暖,也渐渐地忘了在那个班时所有的不愉快。
有些人,真的不需要太多的了解,因为两个人都简单,所以不需要时间,我们就可以走近,这是后来的谢若尘回忆曾经遇到陆溪时最大的感触。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果不其然,陆溪的家人开着车,大包小包地将她的行李拖进她们宿舍,看着家人们为她张罗这一切,她从心底觉得这个女孩是多么的幸福。但其实她也很幸福,即使从来不知道父爱是什么感觉,但是平心而论,妈妈对她从来没有亏待,只是她很心疼那个日夜为她操劳的女人,她多么希望自己快点长大,快点读完书离开学校,这样她就可以照顾妈妈,减轻妈妈的负担了。
是啊,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从开始上学的那一天就期待着快些毕业,同龄人享受的闲暇美好的青春时光,在她看来像奢饰品一样昂贵,她消费不起,也不想消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