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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事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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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规矩,安宪宗姬原该回到摄政王承菏的旧宅第居住的,安比槐因着安宪宗姬求情,免遭死罪,只是被剥夺官衔没收家产罢了,从此以后,他的衣食住行,只能凭靠着女儿的俸禄过活。
朱成璧偶然想到此处,淡淡问道:“你那父亲如今怎样?”安陵容自然晓得太后所指,虽如今,她为君,父亲为臣子,然终究是亲生父女,安比槐若有要求,安陵容自也不好违背了去,如果他到了如今仍然不知悔改,那么朱成璧是万万不会饶过他的。
安陵容想到此处,轻描淡写地答了几句:“只是整日里的休憩着罢了,我教他只需颐养天年,莫想其他,母亲死了,他如今,倒是想起了母亲的好来,日日挂念,连梦里都常念着母亲的名字。”
言尽,她观朱成璧的神色,肃穆而平静,似一面表面风平浪静,里面却藏着令人颤抖的恐怖的湖,安陵容虽惶恐,脸上的笑容却依旧挂着,不敢有了半分不对露出来,朱成璧许久,才置予一笑,那声音,叫人害怕却又总算放下心来。
高高在上的太后到底已经是个老人家罢了,也不想管得太多,朱成璧如今对于安陵容是尤其的疼爱,原还想做主为她改名,却被安陵容拒了下来,只道名字如身体发肤,皆为父母所赐,不敢随意改了来才作罢。
摄政王府则是大大的花了银两修缮,待修缮完毕之前,安陵容便随着朱成璧住,整日里倒也清闲,她总会遇见玄凌,但她却又是惧怕的,不知为何,那天子看着她的眼神,总是冷冷的,有时候,还包含着一种揶揄的仇恨。
她不明白,却也觉得自己其实也不需要去明白。
渐渐入了秋,紫禁城枝头上密布的叶也被染成了鲜明的红与黄交杂的颜色,配着蓝天白云,格外的醒目,就在秋初,敬妃冯若昭与良媛梁心悦一前一后生下了玄凌的第六子周予浍与皇三女恒宁帝姬。敬妃已是高位,玄凌便只没有再晋她的位分,只是赏赐了许多珠宝首饰罢了,而梁氏则被晋封为正五品定嫔。而紧接着,又传出了欣妃吕盈凤再次怀孕的消息,她已是孕育了皇长女淑和帝姬,又是宫中高位,还一向得玄凌赏识宠爱,此次若是诞下了皇子,自然是儿女双全的福分,一时间惹人侧目。
而玄凌,却因为前朝的缘故,逐渐不常来后宫了。
这于甄嬛而言,是一件憾事,每当梦中朦胧醒来,见枕盼只剩孤清寂寞的夜色,她不免黯淡伤神起来,这帝王的夜晚,自然不是她一个小小的普通嫔妃可以左右的了的,唯一值得她慰藉的,就是兄长在朝中受到提拔,这对她来说,绝对是件顶好的事情。
一夜,又是清冷的夜晚,今日玄凌难得的进了后宫,前来的却不是棠梨宫,而是去了已有身孕的欣妃吕盈凤的宫殿。玄凌关系子嗣,这甄嬛是明了的,只是深宫寂寞,使得她不禁后悔起了平日里没有好好结识几个朋友,就连与沈眉庄,都逐渐没了消息。
“一年前这个时候,我才进后宫没多久……”甄嬛望着那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飒飒枫叶,感慨一句,流朱斜头,看着远处的巍巍高楼,也附和一句:“是呀,若是在府里,有着二小姐三小姐伴着,小姐也不至于这般的寂寞无趣。”
“奴婢倒是有个主意。”却是浣碧开了口,甄嬛转首,却见浣碧浅浅一笑,神秘道,“听闻镂月开云馆旁的湖,夜晚月光照耀下尤其美丽,而且偏僻,正适合小姐品萧游玩呢。”
“这倒是新奇,入宫一年有余,却还从未去过那里看看。”甄嬛一怔,甜甜对浣碧抱以一笑:“去,取我的萧去,我可要好好去游玩一次可好,想必是与我这棠梨宫不同的一番别致风景呢。”
“是!”
浣碧愉快地应和道,嘴角的胭脂红在夜色的朦胧包裹下,并不明显,那似是一种甜蜜幸福的期望染成的颜色,怀着少女的甜美与稚嫩,却又无人能够明白。
马上,马上就可以见到那个人了。
王爷……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就像是每日每日地扳着指头,一日日的数漫天的星辰那般的漫长繁杂之后,玄凌总算是传召了甄嬛,甄嬛的心里,总算是有了点安慰,她不好意思地抚了抚鬓间的一挂琉璃步摇:“有劳李公公通报,我如今的打扮不太像样子,待妥当后便速速去皇上那里。”
“不必了,荣华小主,请快点。”李长却不理会她的话,只催促着她快点过去。李长向来对于甄嬛都是客客气气,也会体谅她的一些拖拉和无礼,如今这般催促,倒叫甄嬛不免暗中揣测起来,是什么事情,这般要紧,就连大大咧咧的流朱都察觉到了问题,崔槿汐担忧地看了眼甄嬛,甄嬛与她对视,心中仍是满腹狐疑,只好故作镇静,随着李长过去了。
“甄荣华!本宫从未与荣华结怨!荣华为何如此待本宫!”李长领甄嬛来的,并不是仪元殿与御书房,而是吕盈凤的延禧宫,才进延禧宫正殿里面,却看见吕盈凤一惊一乍嚷嚷,柳眉皱起,一滴滴眼泪我见犹怜地落下,甄嬛环顾四周,只见玄凌与朱宜修也在这里。
甄嬛深吸一口气,跪下:“嫔妾参见皇上,贵妃娘娘,欣妃娘娘,不知传召嫔妾,所为何事?”
朱宜修的神情郑重,挥一挥侧红色长袖,一个婢女盈盈上前,打开一个锦盒:“这个,甄荣华可认得?”
甄嬛定晴一看:“嫔妾自是认得,这是嫔妾为贺欣妃娘娘有孕之喜,才刻意命人准备的薄礼,是翡翠莲花手镯,有什么问题吗?”
“这对手镯里面,放了足量零陵香,孕妇若触之时间过久,极有可能小产失子。”朱宜修一字一字道,她的态度平静而沉稳,语气中的游刃有余仿佛谈论的并不是一件事关孩童生命的要事,但字字句句,结合着这平常的语气,反而给了甄嬛更加猛烈的当头一棒。
啼哭着的吕盈凤,立刻又换回了平日里的直性子,怒气冲冲道:“幸好发现的早!不然本宫和龙胎还不知道会怎样!皇上,甄荣华好狠的心,竟要这么对臣妾的孩子。”
她唤着玄凌,甄嬛此刻才想起玄凌也在此处,她看去,玄凌正坐在上位,一只手不耐烦地揉了揉头颅的侧边,不怒自威,甄嬛心里更是害怕,若是玄凌不相信她,那她就更是有口难辩了,她镇定下来,一字一字道:“贵妃娘娘,尽管这翡翠莲花手镯是嫔妾所赠,嫔妾难道真蠢到在自己送的礼物里面放零陵香吗?嫔妾没有那么蠢笨,何况贵妃娘娘大可去查一查,看嫔妾这些日子来,是否有在太医院和内务府领取制作零陵香的成分?”
“这自不用你说。”朱宜修淡淡道,一句话,立刻把甄嬛再次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制作零陵香所需的麝香,经我查证,一个月以来,唯有你宫里有人领取过,甄荣华,这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嫔妾……”甄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麝香,她怎么可能叫人去取那东西来?那东西会减少女子受孕的几率,她自是不会去碰,她比谁都心急去得到玄凌的子嗣,又怎会去碰那东西呢?是谁,是谁害了她。
“臣妾有话要说。”
柔婉清亮的女声出现在了殿中,众人的视线登时转移到了来人的身上,甄嬛也不免回头一看,是齐月宾,她一袭月白色常服,如同从月宫中下凡的嫦娥仙女一般夺人眼目,齐月宾眸光一闪,一一向朱宜修与玄凌行礼。
玄凌直到这时,才终于开口:“月宾怎的来了?”他的声音,温柔到了让甄嬛吃惊的地步,甄嬛不可置信地看着玄凌,一滴眼泪险些就要落了下来,为什么,方才自己被陷害的时候,他却只选择袖手旁观呢?
齐月宾道:“听说有事,臣妾就来了。其实皇上误会甄荣华了。”
“哦,误会?”
“甄荣华宫中取的麝香,是尽数赠与臣妾用的。”说到这里,她不免怯怯用广袖半掩面庞,“许太医说,臣妾的身子一直不见有孕的迹象,于是干脆换了药引来,以毒攻毒,以麝香来做药引试试,臣妾自是觉得此法荒谬,只是又心急子嗣,死马当活马医,决定去试它一试,但自己作为四妃,传出去莫不是叫人笑话,于是委托了甄荣华,让我宫中的人,谎报她棠梨宫的名字去取药,谁知,竟有奸人谋害欣妃,反让甄荣华受了委屈,至于罪魁祸首,嫔妾也查出来了,正是与欣妃同住延禧宫的秦贵人,她早早失宠,又眼红欣妃与甄妹妹的恩宠,于是才想了这么个一箭双雕法,也好,让臣妾心中有愧……”
“臣妾所说,皆属实,还望皇上明鉴。”她言尽,玄凌看着齐月宾,良久,才叹了口气:“既然月宾这么说,想必是真的冤枉了嬛儿,至于那秦氏,朕待会再料理。”他说罢,扶起甄嬛,温声道:“嬛儿,让你受委屈了。”
“皇上……”甄嬛经历这些,已是晕眩的了,她咬住嘴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让甄荣华受惊了,这也是本宫的罪过,甄荣华来我的披香殿一坐,我准备些薄礼予你赔罪用吧。也好闲聊些东西。”
甄嬛看向齐月宾的眼眸,浅笑一声:“那便多谢淑妃娘娘了。”
到了披香殿,甄嬛是不得不惊叹此处远胜于棠梨宫的奢华宽敞的,齐月宾散下宫婢,叹道:“今日可真是惊险,也不知是何人害了你,还好本宫早早赶到,不然,不知你要变成什么样子。”
甄嬛含笑,眸中闪着狡黠的光芒,如同一只寻到猎物的机灵野兔,正张着嘴,伺机而动:“设计嫔妾的,不就是淑妃娘娘您自己吗?娘娘何必要这般伪装。”
齐月宾一愣:“你怎么晓得的?”
“一向与世无争的淑妃娘娘,忽然来帮一个从未有过交集的,对自己的恩宠有所威胁的嫔妃,这怎么想都说不通,如果嫔妾未猜错,上次曹氏抽签的事,也是娘娘安排的吧?”
“不错。”齐月宾收敛住了笑容,神情寡淡,“你很聪明。本宫本想借机敲打你,顺便看看你是个如何的人,如今看来,却也明了了不少。”
“嫔妾自认未得罪过淑妃娘娘。”甄嬛为自己辩解道,柳眉微皱,埋怨也化作了一滩柔情的水一般叫人怜惜起来。
“你……”
“罢了。”齐月宾的话回到了喉咙边,不久,她咳嗽几声,自知失仪,悄然背对甄嬛去,不再言语。
甄嬛巧笑嫣然:“娘娘身体一向羸弱,嫔妾到可举荐一位人,为娘娘治病。”
“罢了,那么多太医院的太医都治过了,还能有什么法子。”
“娘娘不试一试,怎么知道?”甄嬛坚持道,她的语气肯定,让齐月宾心中不免一震。
甄嬛启唇:“太医温实初,医术高超,绝对不下院判,娘娘不妨一试?”她又笑道,“也权当是我对娘娘的一点微不足道的敬意。”
“那本宫,便恭敬不如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