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藏器待时（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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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朔盯着桌上的资料，不言不语，指甲掐入手心。
像只笼中困兽。
在众人没看资料前，他们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向进退有度且理智的褚朔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
而当他们看完了褚朔拿来的资料后，他们的状态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褚朔松开紧握着的拳头，抬起手来，大拇指中指分别按住两边的太阳穴。
乱套了，他想着，一切都乱套了。
他现在是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顾云深会进娱乐圈了，也明白了叶言为什么在没有感情基础的情况下跟顾云深“联姻”了。
也清楚了当他质问叶言的时候，叶言那种沉寂却哀伤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了。
把他推到世人的眼前，是一种保护，更是一种监视。
他的影迷和无孔不入的狗仔队能捕捉到任何的风吹草动。
而叶言也同样，他既是顾云深的“守护者”，也是“裁决者”。
在顾云深没有“找回”十二年前记忆的时候，叶言是他的守护者。
而一旦他“找回”了十二年前的记忆，那么叶言就会变成他的行刑者。
只是，资料上写的“顾云深封闭了自己当时的记忆”，这句话的真实性，估计也只有顾云深他本人才知道了。
万一从头到尾，顾云深都没有封闭过自己的记忆……
万一这从头到尾都是他设的一场局，演的一场戏呢。
既然顾云深在十二年前能“淘汰”其他的人成为候选者，且现在也获得了娱乐界影帝的成就，那么他还不能骗过区区几个心理评定师吗？
顾云深无疑是一座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喷发的休眠火山。
如果火山要爆发，谁能阻止呢？
他不知道叶言是跟上级达成了什么协议，才能让顾云深现在自由且天真地在外面这般生活着。
不付出一定的代价，不付出能说服上级的代价，顾云深不会就这样被“刑满释放”。
而叶言只有一副血肉之躯，除去这个他是几乎是一无所有了。
而他拥有的唯一的血肉之躯还奉献给了这个国家。
他能拿什么去换“记忆自我封闭”的失乐园候选者的自由呢？
他无需抵上自己的性命，因为他的性命本就不属于他自己。
而上级也不会因此而赌上无数人性命去放顾云深自由。
那么，叶言，你还有什么能够交换的呢？
褚朔靠到椅背上，心情降至冰点。
顾云深被你们“圈养”在娱乐圈让人眼花缭乱的繁嚣中，或伪装或真意，至少他看起来过得天真且烂漫。
而你呢，叶言。
你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你用谎言为他编织了个或是愚蠢或是美妙的梦境。
在梦境外扛起一切虚幻的你，处理一切腌臜的渣滓的你，又到底在想什么呢？
“叶言可比你们要难对付太多，也恐怖得多。”
谭清说过很多疯话，但这句话倒是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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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心情复杂到极点的，除了在警局大楼中的褚朔，还有倒在宾馆大床上的萨伊斯。
他躺在床上，咂巴着“回味”前面叶言说的话。
事实上，从听到叶言那句话之后，他那饶有兴味的笑容就凝在了他僵住的脸上。
他当时很想说一句“别开玩笑了宝贝”，并附上他一贯张扬且肆意的笑容。
但他僵住的嘴角完全动不了，而喉间也似是被什么给梗住了。
跟叶言弯弯绕绕了这么多年，他唯一清楚的便是——
叶言从不说谎话。
退一万步来说，他为什么要说谎话呢？
说自己是除了顾云深之外唯一存活着的“候选者”，对他来说，有任何好处吗？
那，也就是说……
萨伊斯的牙齿咬得吱嘎响，似乎有人往他喉咙间丢了一燃着的火把，把他燎得疼痛难耐，言语不能。
在他来之前，在叶言松口之前，他是万万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只有候选者才能成为失乐园的’King’。”
他一字一顿地说着。
叶言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语气。
“我知道。”
萨伊斯一时之间哑然了。
叶言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轻而易举地炸毁了他脑中的堤坝，如海的信息朝他汹涌而来，很快席卷着他，淹没了他。
他一时间溺亡其中。
“那么你的意思是——”
萨伊斯说不下去了。
这太荒诞，也太可笑了。
叶言竖起食指，轻点在唇间。
嘘——
叶言抬起头来，笑得意味深长，黑眸被冰封着的深处凝起了些认真却又偏执的色彩。
“那么，伊萨斯，现在再来谈谈我们的‘合作’吧。”
叶言脸上挂着的是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却让他不寒而栗。
一直藏匿在暗处的凶兽挣脱了桎梏。
“该死！”
萨伊斯低咒了一声，把床头柜上的时钟甩了出去。
时钟撞到一旁的墙壁上，然后在地板上摔得四分五裂。
叶言还真是……从来不会把主导权交到别人的手上啊。
他把头埋在手心中，喉咙间发出轻且沙哑的嘟囔声。
只是这个声音——与其说是在低笑，还不如说在啜泣。
萨伊斯在脑中一片混乱中，回想起之前自己苍白无力的挣扎。
“你就怎么能肯定我一定会跟你合作呢，叶言。”
萨伊斯表面上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实则内心中被人欺瞒的薄怒、不知所措的茫然还有几分莫名的惊惧搅成五味杂陈的一坛陈酒，最后仅有那一点微薄的自尊支撑着他。
叶言轻叹了口气，看着他，什么话也没说。
只是黑眸中的坚冰化了一点。
其实就算叶言什么都不说，他们也都知道——
除此之外，他没有其他的选择。
“宝贝，我不得不说——”萨伊斯盯着叶言的脸庞，却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你真的很恐怖。”
“我都怀疑我们所有人走到今天这种地步，是不是你早就计划好的。”
“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一颗棋子，一步步走成了你现在的‘局’。”
“只是我很好奇，你在这个棋局中，到底充当着什么角色。”
“你是棋盘上的一颗至关重要的棋子，抑或是，你是执棋人。”
“如果你是执棋人的话，与你博弈的是谁？”
叶言垂下眼帘，自顾自地笑着。
“这不是你今天找我的原因吗？”
“好，我跟你合作。”萨伊斯眼神变得深沉，“只是，你告诉我——”
“还有什么是真实的。”
“毕竟，你轻飘飘的一句话还真是让我的一切‘真实’都化为泡影。”
“我甚至都觉得这是不是你和顾云深之间你争我抢的小情趣。”
“萨伊斯。”
叶言开了口，声音中染着雨霖，携着霜寒。
“在梦境中，只有你自己是真实的。”
“而且我们这次合作的内容不就是找出那个‘第三人’吗？”
叶言的态度又恢复到原状，变得疏离又淡漠。
“万一没有第三个人呢？”
萨伊斯舔了舔下唇，眯起了眼。
“不过，顾云深一直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他是做了什么，让你这么‘不放心’他？”
“我有说顾云深怎么了吗？”叶言语气平和，似乎是根本没有掺杂任何情绪在其中。
“但是你怀疑他了，不是吗？”萨伊斯笑得张扬又肆意，“老实说，我都没怀疑过顾云深，毕竟有你看着……”
萨伊斯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是怀疑你自己？”
叶言以沉默作答。
“我好像都忘了问你这个事了——”
“顾云深是选择’封闭’记忆，那你呢？你的那段成为候选者的记忆呢？”
有些东西，一旦被人掺入了你被揉断碾碎的骨肉中去。
就算你再把骨头一根根地扯着血肉给取出来——
那些东西，还是会在你的血液中流淌。
因为它早已渗入你的骨髓，融入你的血液中了。
无法逆转。
“我曾经把它舍弃了。”
叶言嘴角勾起，眼底却是极寒的深渊。
在深渊中，有猩红的兽瞳一闪而过。
萨伊斯把覆在脸上的手移了开来，在床上躺平。
他举起手来，屋内照明灯的灯光穿过他分开的手指间的空隙，映在他灰蓝色的眸子中。
“越来越麻烦了，明明我只是想要点‘自由’啊。”
“唔，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藏器待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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