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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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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予筝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失魂落魄。灼热的阳光有些刺目,她用手遮挡,眼睛却又自残一般地看向太阳。
眼前已经一阵一阵地发黑,大块破碎的光斑在脑海中旋转,眼前有一种想要犯恶心的冲动。来来往往的路人们行色匆匆,谁也没有在意到这个漂亮女人的异样。
她盲目地随着人群走进了百货商场,商场里人员密集,声音嘈杂,林予筝只感觉到阵阵的缺氧,她连忙想要退出去,就在最后快要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在想:就这样摔倒在大庭广众之下,会不会很丢脸?
所幸她摸到了旁边的扶手,顺着扶手慢慢蹲下,眼睛紧闭,嘴唇发紫。
“美女——”
“小姐姐,你没事吧?”
面前有两个背着书包的女孩子,她们都戴着眼镜像是大学生。她们蹲在林予筝的面前,叫了两声没有回应之后忍不住上手摇了一下她的手臂。
“是不是要叫救护车啊,感觉脸色有点太差了。”
“感觉好像是有点需要,话说她晕了是不是我们得付医药费?”
“不用吧?我身上就三百多块钱,你呢?”
就在她们纠结踌躇的对话间,林予筝的意识逐渐清醒了过来。她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眼珠子终于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嗫嚅着,声音沙哑:“你俩让开,挡住我呼吸的氧气了——”
那两人赶紧尴尬地离开。
林予筝苍白干枯的手指握住手边的栏杆,然后咬着牙使劲将自己瘦弱的身体撑起来。她扶着扶手垂着头沉静了许久,随即一改之前的迷蒙和软弱,一脸肃杀,一步一步往商场外走去。
她全部都想起来了。
她想起了那一夜在开车时候犯困打盹后的一瞬间的暴击,她记得她的灵魂漂浮在空中无处安放。她看到那辆和自己相撞的公交车开始冒烟、漏油、摩擦起火,哀嚎声、求救声、痛哭呻吟声交织着酿成一场人间惨祸。
她想起了自己之后进入了一个静态管理的透明小盒子,她眼见着季澜川在为她的康复而努力,为治疗她而寻医问药。
她眼见着丈夫的态度变得逐渐不耐烦,带外面的女人回家过夜。甚至当着她的面两人便进屋缠绵。后来甚至带她在家里常住,他们二人住对面的主卧,而自己搬进了次卧。
她清楚地记得梁颂曾经拉着她的手,认真地问她:“你这样活下去是不是很没有意思?如果是我像这样毫无尊严苟延残喘地活着,应该宁愿去死。”
看着当时蠢钝如猪的自己,做了如此多的蠢事,简直出尽了洋相,而梁颂表现出的更多的是不耐和无言以对。
久病床前无孝子,毫无血缘关系的爱人更是不值一提。
眼见着他们一对男女拿自己来试这新的猛药,说是死马当活马医。一开始她的抗药反应尤其严重,不仅拉到脱水,还会莫名流鼻血。作为新药研发团队的邬灵筠怕了,她不愿意再给他继续试验,可季澜川却并不当一回事:“我之前已经研究过这药的报告了,后遗症和副作用我都了解,不会有什么大事。”
“真的出大事的时候就来不及了!”邬灵筠只是一个学者,向来胆小得很。
但梁颂却是一个商人:“等国家审批之后再应用临床试验太慢了,我们既然现在就可以那么为什么还要耽误?你难道不想看看自己的研究成果在临床的实际应用吗?”
就是在一次足量的喝药并且开始发烧的时候,林予筝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涣散,身体像是被放在滚烫的热开水上灼烧,她的灵魂离开自己,困在了另一具身体中。
曾经的心心相印的爱人,最后却成为手刃自己的仇人,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
林予筝拖着沉重而破败的身体回到了家中。
然而她要面对的却是更为惨痛的现实:家里的公司已经被叔伯们重新把控,冲动的弟弟找了一群朋友将挑衅的堂哥打进了医院,此刻自己被抓到了派出所。
到了家里,妈妈抹着眼泪问她:“你不是和那梁总关系非常好的吗?现在他一走我们公司几乎完了,你二叔他们几乎不把公司当自家的,听说在公司里大肆敛财,总是在开倒车,再这样下去不等你爸爸醒来公司就要垮了呀!”
林予筝尝试着借用父亲的余威再次进入公司,可是独木难支,多年对公司事务的不管不问加上沉睡六年,对于时代的脱节,让她处处受挫。
她早已被这个世界和时代所抛弃。
可能是因为家庭和爱情的原因,她的身体每况愈下,去医院检查便是精神衰弱一类的毛病,开一些无关痛痒的药,吃起来并没有什么用处。夜夜心悸惊醒,时时头疼欲裂。
这样的日子过了月余,她拖着病体去找梁颂。
见到梁颂的时候他们彼此都吓了一跳,二人都极具瘦身效果。林予筝是本身就瘦弱,自己觉得大限将至,病入膏肓,便忧思难安,瘦的脸上都挂不住肉,像一个纸片人一般,精神委顿,眼神涣散。
之前的她如果是一个大美女级别,如今已经消瘦到形销骨立的模样,远远看过去竟是一点人气也无。
而梁颂作为一个男人,瘦的眼窝和脸颊都凹下去,原来合衬的衬衫已经变得空荡荡的。但是他精神却不像林予筝这样衰败,在忙于进军娱乐圈,他要站在世界最光亮的地方等温煦来找他。他还忙于礼佛拜神,沉迷于鬼神之说,钻研那些奇门遁甲,还魂之术,他一个科技大拿,马上搞得比街边摆摊算命的先生还要懂玄学。
公司的管理层颇有微词,岳父岳母痛心疾首,儿子猜猜茫然失措,只是觉得那个从来温柔的爸爸逐渐变得疯狂。
“梁总,我想请你帮我家夺回我的公司,赶走那些开倒车的亲戚。我知道你做这种事情得心应手,但是我一个人真的不可以,求求你帮帮我们。”林予筝一见他便跪倒在他面前,本来开场讲话还算正常,说着凄凄惨惨戚戚涕泗横流,唬得梁颂往后一跳。
“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梁颂只觉得林予筝的精神状况不太对,现代人哪有说跪就跪的,何况这还是林家的千金。
“求求你了,梁颂,你之前可以做的很好我知道,当时只差一步就把他们全部清理出去了,都怪我回来了。求求你再大发善心,帮我们一回,给多少钱都可以。”林予筝声泪俱下,她深深的恨自己这些年来荒度光阴,十指不沾阳春水,不事生产。明明自己也是名校毕业,却因为多年来没有工作而与社会脱轨。当真正需要自己出面帮忙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你知道的林小姐,我并不缺钱,而且我现在没有空帮你,我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并非梁颂铁石心肠,他也知道你这次前的状态应该不会太好。但是脱去了温煦的光环,林予筝也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他实在没有什么必要本末倒置。但是中肯的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你可以出钱请一个职业经理人,再咨询一下律师,他们也可以帮你。”
“我也请过,可是他们实在不行,我现在也没有办法了。”林予筝心一横,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知道我要活不长了,作为一个将死之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做。如果可以……你可以让她回来。”
“什么?”梁颂心里瞬时燃起了一丝希望,甚至脑海里已经开始蹦出一些“招魂”、“喊魂”这一类乱七八糟的词汇,“怎么才能让她回来?”
如果此刻他对面站着的是一个江湖骗子,那么走火入魔的梁颂一定会损失惨重。
“你有没有见过她戴着一个玉佛?”林予筝缓缓地说出自己的猜测,“就是一个颜色墨绿的玉佛牌,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梁颂一听便觉得胸口一烫,他转眸紧紧的盯着林予筝:“你怎么会知道?”
“你真的有?”林予筝也比较诧异,自从在自己身上发生了这些怪异的事情之后,他也开始有点相信这些了,“我最近的梦里总是会梦见这块玉佛,具体记不太清,只是总是出现这些记忆碎片。有一个声音总是说,我本来应该已经走了。”
那颗玉佛握在梁颂的手心,像是一根救命稻草:“是这个吗?”
“对——”林予筝立刻点头,忽然又迟疑,“不是,我看的没有镶金边。”
“这是我后镶嵌上的,原本是没有的。”
“我有一个成色很近的玉镯,当年出了场车祸之后不知所踪。”
“……”梁颂在林予筝眼中看到了死志。
林予筝却在梁颂眼中看到了满怀的希冀。
呵,真是天差地别。林予筝讽刺地笑了笑。
同样是相濡以沫的校园恋人,有的人能遇见生死不渝的爱人,而我却要被人榨干最后的剩余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