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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这徒弟不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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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净缓缓睁开眼睛,内心一片平和。
元婴初期一举进阶大乘,本该是欣喜若狂,可真的到了大乘初期,心境已与元婴大大不同,反倒觉得平常。
何况修真无岁月,这一闭关,也不知是何年何月,又不知已有多少惊才绝艳之才以后来之势早登大乘之境,若此时自得自满,说不定只是井底之蛙,枝头燕雀,不过自取其辱。
寒净虽然也被人称为一声天才,可他登高知远,颇有自知之明,若论天才,他只算是个普通,那气运天赋奇佳之人不知凡几,他是远远够不上的。
闭目静静感受神魂归来,灵气流于身体,寒净发现自己体内竟有另一个魂魄存在,只是那外来的魂魄极其虚弱,意识不清,无力抗争,已被寒净的元婴小人自动逼至识海,瑟瑟发抖。
寒净闭关之时,灵台关闭,□□与神魂牵绊降低,这孤魂野鬼许是以为这是具无主的尸身,占了一占,上天有好生之德,寒净也不想徒增杀孽,想起自己早年得一法宝,可暂居魂魄,本是他留着给自己不得不抛弃肉身保留神魂之用,现在既然暂且用不到,便让这幽魂暂居几日。然而正想取出灵宝,催动元婴小人将那缕幽魂赶进灵宝,终于注意到外部环境的寒净不由得有些糊涂。
灵力顺灵台流遍全身,其修复之力流转,寒净此时才意识到自己这具身体竟然满是伤痕,五脏六腑皆是损伤,无数根玄铁链处处结阵缠在寒净身上、脸上,仅露出眼耳口鼻,四周无光,然在寒净眼前俱是清清楚楚的幽冥之水,阴臭之味漫溢口鼻,三根细细的寒铁链穿过寒净全身关节,冷意入骨。寒净五感将将回笼,便觉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灵力冲击铁链,寒铁链寒气扩大,全身仿佛瞬间结冰!
纵使身负冰水双灵根,寒净也无法坦然面对如此阴寒的冲击。寒铁链是捆缚灵力高深或罪大恶极之人才会用到的天生法宝,极为难得,是谁,竟将堂堂霞蔚宗平波峰峰首以此恶法困于水牢!饶是寒净性情温和,不善与人争执,也不得不怒!
真当平波峰无人吗!
大乘初期的浩大灵力奔涌而出,阴冥之水在这强大灵气的冲击之下横流倒灌,小小一间水牢竟掀起海浪翻滚之势。粗如儿臂的玄铁链根根崩断,寒铁链也在大乘修士强大的攻击下收敛寒芒,金青石的墙壁被寒净周身水汽推出一道道缝隙,最终承受不住大乘修士磅礴的灵力,崩裂开来!
这竟是建于山底的小小水牢,然而修士挪山倒海,大乘修士更是足以呼风唤雨,半片山峰因寒净一挣之力土石崩裂,由下至上层层皲裂,轰隆隆倒下!一时间尘土阵阵,鸟兽齐鸣,山崩地裂。
寒净将手腕从已经虚有其表的玄铁链中轻轻抽出,咬牙将寒铁链从身体关节之中一一拉除。一生顺遂,心魔无碍,性情温和的寒净极少与人争斗,深得师长喜爱,自小娇生惯养,最是怕疼,铁链磨擦骨骼的痛苦虽然很快被自身灵力涤除,可那痛苦还是让寒净眼睛通红。
刚刚把寒铁链拉过两处关节,寒净就听到头顶传来一阵惨叫。身为大乘修士,自然没有幻听的可能,且山峰解体,鸟兽奔走之声不绝于耳,有人也并不出乎寒净意外。只是寒净耳力极佳,动作之前已探听方圆十里,人际稀少,只此一人而已。不确定这人是无辜之人还是囚禁自己的贼人,若是无辜的游人,也是徒造杀孽。
身负水主冰辅双灵根,寒净的性格虽说温和不失理智,照寒净的师傅玉成真人所言,却实在有些善良的过分,不是做法修的材料,很多人都以为寒净会选择成为一个医修,然而寒净自小跟随玉成真人修行,不知医修是什么样的,也从没动过要做医修的念头。
此时听到人的惨叫,寒净略一犹豫,便不再纠结于自己身上还未拔除的寒铁链,脚底阴冥之水凝结,化作一枚大大的水泡,把高空坠落惨叫连连的人包裹进去。
然而水泡尚未完全消除那人的下坠之势,极远天边一道流星般剑气划过,水泡一触即破,还没来得及停止惨叫的人落势已被水泡消了一消,再次悲惨地撞向地面。
寒净连忙再次送出水泡,这次水泡倒是没被戳破,只是也没接到人。
之前还远在天边送出一道剑气的人已抢在水泡之前捞住下坠之人,飘然落地。
来人身着玄衫,肤色极白,正所谓一白遮百丑,更何况此人眉如画唇如刀,美貌却不失阳刚,墨玉冠发,更显英姿飒爽。
本以为要与来人颇费周折的寒净看到此人却是眼前一亮,全然的放松与信赖,虽然目前处境莫名,心情不佳,寒净心底却一片暖意。
“寒靳。”
寒靳放开惊魂未定的书生,本就抿成一道锋利线条的薄唇缓缓扬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师尊。”
寒净的热情便瞬间冷了,寒靳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然而寒靳现在的态度决不算恭敬,一双神鬼点墨的眸子全无热情,甚至竟隐然几分厌恶,着实令人心寒。闭关不知几载,竟已生疏至此,师恩养育之恩皆忘,只余一句冷冰冰的师尊,全无少时恭敬与孺慕。
寒净有些怅然:“寒靳,你长大了。”
寒靳态度仍是冷冷的:“师尊调教的好。”
“我闭关之时你方才筑基,如今你已……你已……大乘?!”
不能怪寒净大惊小怪,他闭关之时已是元婴后期,寒靳方才筑基初期,然而他出关之时不过大乘初期,寒靳却已经同为大乘!
寒净早就知道寒靳天赋极高,然而寒靳的成长速度仍然远超寒净想象,寒净心中高兴之余,难免失落。果然,自古天才辈出,后辈的进步总是会让前辈望尘莫及。
相比起寒净的震惊,寒靳的震惊倒是一点不少:“大乘?你这身修为是哪来的?!”
心里越是怀念,越是无法接受寒靳现在质问的语气:“寒靳,这就是你对为师说话的态度吗!”
寒靳三岁时,寒净把他抱回平波峰,一开始寒靳总是哭着要爹要娘,寒净整夜整夜地抱着他,一抱就抱了十多年,直到宗主师兄忍无可忍直接告诉寒净,十多岁的孩子早该自己睡了,寒净才恍然大悟,给寒靳收拾了一间小屋。十四岁的寒靳又是撒娇又是哭闹,寒净没有办法,只好又抱着睡了两年,然后,寒靳就突然要自己睡了。
然而一夕之间,那个哭闹个不停,死活不愿意离开自己一步的孩子突然冷冰冰地质问自己“你的修为是哪来的”,高高在上,语带嫌恶,仿佛嘲笑寒净多年的努力如今才堪堪大乘,寒净怎么能信。
“你也配做我师父?”寒靳声音冷得几乎结冰,“寒净,为了这身修为,你又造了什么孽?”
他的声音冰冷,瞳孔中却充满愤怒,高傲地看着寒净,如同看着最难以忍受的肮脏物种,笔墨勾勒的脸庞一丝喜色也无,只有冷。刚才若只是惆怅心痛,现在的寒净就是愤怒了:“寒靳,你若是觉得我不配做你这个天才的师傅,便从此一刀两断,永不相见!你自去谋你的仙途,拜你想拜的人为师,反正你我虽有师徒之名,我却从未喝过你的拜师酒!今日一别,后会无期!”
寒净本是温润君子,道德礼数常正己心,便是被徒弟如此侮辱,到底顾念旧情,不肯刀兵相见,只能留下狠话,连身上锁链也顾不得清理,转身要走。
他不肯刀兵相见,寒靳却是不肯:“想走,也要看你走不走的掉!”
一抹雪白划过寒净双眸,寒靳已是面色森寒,持剑出手,一剑化千万,重重剑影将寒净四面八方围堵得滴水不漏。他的确是大乘期的修士,剑意一出,大乘初期的寒净也神识一凛,趋利避害的本能鼓起磅礴灵力与之抗衡。
寒净心口生疼,清瘦脸上满是失落与愤怒,一双温润双眼也沉了下去:“好好好,寒靳,我养你二十年,你还我一剑,是我教导无方,识人不清。你要战,那便战!书生,此事与你无关,你闪开!”
被突然点名的书生模样获救路人连忙向远处跑去,觉得跑得够远了,还回过头来向寒净挥舞双手,大声鼓舞:“恩人加油!”
寒靳看了那书生一眼。
书生立马补充:“寒净恩人加油!寒靳恩人,寒净恩人身负重伤,你欺负伤员,此乃不义之举!”
寒净倒是有些感动,一边以不动之姿生生靠灵力抵挡寒靳的剑气,一边随手送出一道水汽把添乱的书生托出更远:“书生,逃命去吧。”
寒靳眸中闪过诧异,剑气陡增,寒净单手结印,筑起一道水墙:“寒靳,同为大乘,你既要我性命,便使出全力来,不要小瞧了人!”
同为大乘,寒靳虽然进入大乘境的时日应当早于寒净,然而想要轻易制服寒净也有些过于托大了,寒净不得不将此视作寒靳的蔑视侮辱。
泥人也有三分气性,何况寒净一生颇为平顺,玉成真人只这么一个徒弟,也是当成儿子般静心养护,从未受过什么委屈。收了个徒弟虽然太过粘人却也乖巧听话,同门师兄弟也相互敬爱不曾起过争执,寒靳此举竟是寒净第一次面临失去和痛心。温和的人生气起来更为令人心惊,大乘修士一怒更是震天撼地!
一旦寒净化守为攻,寒靳反倒完全不似一个大乘修士,畏手畏脚,若非寒净出手不以害他性命为目的,寒靳早已难以支撑。漫天冰凌间,寒靳的剑法反而束手束脚破漏百出,寒净到底不舍得,看寒靳露出难以应对之态,虽是心中愤怒,仍是收回攻势,冷哼一声,踏气而行,愤然离去。
寒靳似有犹豫之色,看寒净要走,连忙问:“你要去哪?”
寒净冷声道:“回霞蔚宗,你自去寻你自己的师门吧。”
寒靳:“可是师尊,霞蔚宗不在那个方向啊。”
寒净:……默默地把脚尖转了四十五度。
寒靳:“……反了。”
默默的换了反方向的寒净在逆徒面前失了面子,觉得面皮上有些发热,便用力哼了一声以振声势:“啰嗦!我难道不认得回自己宗门的路吗?!”
寒靳心里涌起一丝微小的希望,坚定摇头:“师尊才不是路痴呢,刚好我也回霞蔚宗,一起吗?”
寒净端着一副冷艳高贵的师尊架子:“……你我师徒之义已绝,你已非霞蔚宗之人,自寻去处吧。”
寒靳默默低下头:“可是我是霞蔚宗现任宗主……”
寒净:……
这徒弟不要了,真的不能要了!谁爱要谁要去,反正他是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