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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心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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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蔓无奈之下离开了秦岭深处的繁花谷,没去投奔师兄而回了余府,主要是为与分离多年的哥哥团聚,还有一个原因呢,就是她沿路打听,知道师兄们大业未成,不是行军就是在镇边,她投奔过去不好安置不说,时局动荡兵荒马乱,就算安置下来也会让带兵得师兄们多了一份牵挂,所以她暂时不打算去添乱,所以,她除了回余府还真没什么地方可去。
白夫人既然能说动父亲,把婚约对象换成余妩或余妍不过是父亲大手一挥的事,不是余蔓说不愿意就能阻止得事,白夫人和父亲轮番上阵忽悠她想来也是不想闹得太难看,想和和气气地圆过去。
婚约余蔓不感兴趣,她回来也不是为了这门婚约,可是,替换就替换呗,还非得把她打发到长勺去才安心?她才刚回来。
竖着耳朵在墨香苑墙外听了一会儿里面的动静,余蔓才轻手轻脚地走进去,这都掌灯了,哥哥总该散值回来了,会在读书吗?她一定安静地悄悄地不打扰哥哥。
迎面走来一位俊雅公子,余蔓记得这人是她归家那天和哥哥在一起的那位公子,她侧身垂目行礼,让这人先走过去。
钟羡刚从余蓁那儿喝了几杯酒,出来就碰见了余蔓,他连忙低头深深弟回礼,然后健步如飞,稳健的不似酒后,逃也似地走了。
余蓁仰面躺在廊下醒酒,蒲团毡垫凌乱地散放在周围,矮几上狼藉一片,摆放杂乱无章的小菜碟子和或倒着或扣着得酒壶酒杯,余蔓二话不说就开始收拾矮几,动作利落且轻缓。
“蔓儿,你来了。”余蓁翻了一下眼皮,还不在清醒的状态,恍惚着招呼了一声。
余蔓将碟筷壶杯捡下去,矮几擦干净,多余的蒲团毡垫摞好,然后拧湿了帕子搭在哥哥的额头上。余蓁舒服地哼了一声,自己往下拽拽叠成条的帕子盖到眼睛上。
“恩?”余蓁感觉有一道呼吸扑在侧脸,鼻梁再被一只圆润的指尖刮来刮去,鼻梁上地触感消失了,冒着胡茬的下巴又被挠了挠,他扯下帕子一整看,映入眼帘的就是余蔓托着下巴趴在他耳边笑吟吟的脸。
“你,你!”余蓁大惊,蹬着腿跟余蔓之间的距离拉得老远,才坐起来,他抖着手指着余蔓,斥道:“你给我规规矩矩坐好!”
余蔓噗嗤一乐,身姿端正地盘腿坐好,她倒了杯茶放在矮几上往哥哥的方向推推,道:“哥,喝口茶。”
“你怎么来了?”余蓁不满道。
“我想哥想得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余蔓望着哥哥的双眼亮晶晶的,“哥不来看我,我就不请自来了。”
“哥,我给你打扫房间呀,院子也能打理,我收拾得可干净了。”
“哥,你的脏衣服呢,都给我,我给你洗。”
“哥,你写字吗,我给你磨墨。”
“哥,你看书吗,我给你挑灯芯儿添香。”
最后只有在洗衣服上余蓁半推半就,让余蔓抱出来几件脏外衣,余府下人有限多在余法和白夫人身前服侍,公子小姐们都要亲力亲为。
余蔓心满意足地抱着哥哥的衣服,嘴上念叨着她回府这几天都做什么了,还有父亲和白夫人意图混淆她的婚事也一并说了。
余蓁略作沉吟,他事先对此时并不知情,但现在知道了却是有几分意动,缓缓道:“尤晋配你倒也合适。”
“你们一个两个都怎么了,还是钟家出什么事了?”余蔓奇怪地问,“哥,难道你也忘了,娘还在的时候就定下了咱们家和钟家的婚事?”
余蓁一听,急头白脸的说:“你,你怎么还敢妄想和临......和钟家的婚事?”
“我没忘想啊,这不是事实吗?”余蔓不解道,她本人是无意没错,但一女许两家的锅她可不背。
又转念一想,余蔓很快就恍然道:“哦,是不是钟家不乐意了,那让他们退婚好了。”
“你以为婚是随随便便说退就退得?影响余家声誉,你让后面的妹妹怎么嫁人?”余蓁怒道。
余蔓不明白哥哥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她委屈地扁扁嘴,道:“那你们一个个在我面前一口一个长勺令一口一个尤晋是什么意思?”婚不退,急着把她另嫁出去,那就不影响余家声誉了?
余蓁拧着眉毛,脸上不耐厌烦皆有之,他说:“临湘饱读诗书,才华横溢,翩翩君子,温润如玉,你配不上他,余家还有其他小姐能配他,不还是余钟两姓之好?”
余家其他小姐?余蔓正想问是余妩还是余妍,和姓钟的已经两情相悦了?钟家希望不声不响地换人?可再一想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如果那种情况,那父亲刚才绝不会露出被揭穿得尴尬表情,如果是那样父亲和白夫人没有必要用长勺令尤晋诱惑她。
而且,余蔓也意识到了哥哥话里话外的意思,她能被亲情迷了一时的眼,但绝不会傻傻地将脑子也堵上。
“你什么意思?”余蔓不可置信地问,“你觉得我配不上他?”
余蓁眼神躲闪,硬着头皮说:“你,你一去六年,在外面走街串巷,不知道学了什么贱业,一身粗鄙习气回来,你这样嫁过去,让钟家如何看余家,让临湘如何看我。”
余蔓腾地站起身,两眼中有熊熊火焰在燃烧,她瞪了余蓁片刻,冷笑一声,道:“是我给你丢人了!”
兄妹俩难得团圆,却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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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余法作为武王州从事与武王州掾密谋,曾向长勺令尤晋秘密许下婚约,今年九月就要送人过去了,正赶上余蔓归家,白夫人就打起了主意,除了余蔓,余府的小姐到了适婚年龄的就只有她膝下的余妩和余妍了,她知道此去长勺万事凶险,当然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去,而且她早就眼热与钟家的婚约,恨不得余蔓永远别回来,婚事好落在自己女儿的头上,这回好了,打发余蔓嫁去长勺,一箭双雕。
在白夫人的枕边风下,余法愈发觉得将精心培养得女儿送去长勺配给一个十有八九要战死得武夫太亏,相比较而言,扔过去离家多年从小离心的大女儿才是损失最小的选择。
余法看重长子,不想让长子伤心还特意问了长子的想法,余蓁表示赞同,并且明显能看出来松了口气。如此一来,余法点头,白夫人随意收拢了些布匹器物当嫁妆往余蔓房里一送,正式通知余蔓准备出嫁。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余蔓不哭不闹也没喊着要见父亲哥哥,除了脸色差点,该吃吃该睡睡,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余府上下也就当她是无依无靠,任人捏扁揉圆的人了。
余蔓没什么好急得,凭她的本事不愿意做的事谁也别想逼她,可是家里眼瞅着容不下她了,天下这么大她能去哪儿呢,去投奔师兄?师兄们终究会有成家得那一天,那么,何处是她余蔓的家呢?
那日余蓁的话让余蔓的心凉了半截,想来想去不如干脆嫁人算了,夫家总该给她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吧,那个长勺尤家,余蔓到外面四处打听过了,尤家是行伍出身,手底下有自己的尤家军镇守在长勺,当家人尤晋二十六岁,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尤家兄弟个个骁勇善战。
像师兄一样都是带兵打仗的汉子,总不会像余蓁那样读书读得六亲不认,而且她余蔓,文能舌战恃才傲物的师弟不落下风,武能挑了师兄的发冠,实该配个威风凛凛的人物。
“哼,你看不起我,我还看不上你们这种弱鸡呢!”想着字字诛心的余蓁,余蔓眼眶一红,犹自嘴硬地骂道。
嘴上骂着心里气得不行,可在外闲逛散心时看到了余蓁的身影,余蔓还是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那日争吵后,他们再没见过面,后天她就要出嫁了,看一眼少一眼,不看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余蔓的心凉了半截,另半截还有温度在。
仕子们沿湖岸而行,你指指花我撩撩水,你吟吟诗我讲讲词,意外就这样骤然发生,有人落水了,余蔓伸头一瞅,落水的仕子竟是余蓁。
余蓁不会水在湖里毫无章法地翻腾着,余蔓惊呼了一声“哥”,想都没想立刻跳进湖水,托浮着余蓁游到岸边,在岸上仕子的帮助下将人举上岸。
“哥!哥!”余蔓见余蓁躺在地上毫无反应,痛心疾首,叫出来的声音都劈了。
余蓁被摁着肚子吐了几口水,终于悠悠转醒,他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脸上,勉强睁开眼,放空的盯着一双婆娑的泪眼半晌,猛然回过神来,连忙挣扎着坐起来,唯恐避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