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桃灼灼

4、第 4 章

　　清明时节雨纷纷。就在夷光回家的路上，天上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在曾经有过连续三个月零降水记录的京华市，春天下大雨是十分罕见的，因此夷光出门从来不看天气预报，更不带伞。
　　懒这一下的后果就是，今天刚一下公交车，夷光就被兜头糊了一脸雨水。

　　夷光住的房子离最近的公交车站还有一公里多，得穿过一条长长的巷子。那巷子年久失修还没有路灯，有一次晚归的夷光还被打劫过。
　　……虽然以他的经济实力来说，被打个劫什么的并不会造成多大损失。

　　从车站到巷口不过短短几百米距离，夷光的半边身子就已经湿透了。更别说这雨里还夹杂着冰雹，砸在身上生疼生疼的。夷光一进巷子就小跑起来，结果没留神，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夷光停下脚步，定睛一看，原来绊他的东西，赫然是只狗。

　　它浑身泥水血污，脏兮兮的看不出本来的毛色。它的背不规则地起伏着，似乎十分虚弱。夷光叹了口气，这多半是新来的流浪狗，被周围的野狗给围殴才会伤成这样。既然碰见了，他就不可能见死不救。托养了十四哥的福，夷光知道附近恰好有家宠物医院，收费还算公道。
　　夷光摸了摸口袋里的银行卡，那里面有宋妍给他的、还没能捂热乎的两万块报酬。

　　这狗身上有十三处伤口需要缝合，万幸没有伤到内脏。做完手术，医生又给它做了驱虫打了疫苗，兢兢业业地折腾到半夜，才让夷光带它回家。

　　夷光的房东在玄关处挂了一面一人高的穿衣镜，对面就是鞋柜。夷光换鞋的时候就顺手它放在上头，于是它的脸正对着镜子。麻药劲儿还没过去的狗疲惫地撩了一下眼皮，半晌，嗓子里忽然发出一声悲鸣。这可把夷光吓坏了，这狗刚才伤得那么重都愣是没哼一声，现在这可是怎么回事？

　　夷光赶紧查看，却见那狗居然克服了麻药的后劲儿，避开夷光的手，支起身子跌跌撞撞地跑了。
　　“彭——”卧室门在他面前被重重合上，夷光目瞪口呆。

　　十四哥轻盈地从柜子顶上一跃而下，落在夷光肩膀上，砸得他呲牙咧嘴的。对于夷光没打招呼就捡回家一只活物的事，十四哥其实有点介意。见夷光吃瘪，它幸灾乐祸地说：“你竟然剃了他的毛——这就好比你在大马路上捡了一个美貌少年，急色地扒了人家衣服。现在美少年醒了，没给你一巴掌就不错了，臭流氓。”

　　剃毛是为了做手术啊，这特么能是一回事么！夷光愤怒地上手就去薅胖猫的毛，结果被它灵活地跳开，还不忘尖着嗓子不伦不类地模仿狗血电视剧的台词：“臭流氓，今晚别想进屋睡了！”

　　十四哥虽然刻薄嘴贱，但是作为一只有毛的生物，它对同类的认识显然比夷光要深刻准确得多——今晚夷光果然没能打开自己的房间门，可天知道那门锁已经坏了多久了。
　　看来自己捡到了一只了不得的东西呢，夷光摸着下巴，占了十四哥的沙发凑合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夷光就爬起来去给新家庭成员买了术后专用的狗处方罐头。回家一看，十四哥正严肃地蹲在沙发上，夷光一进来它就迫不及待地质问道：“陆夷光，你知道你捡了个什么玩意儿回来吗？”

　　夷光一边收东西一边毫不在意地说：“不会真是美少年吧？那我可赚了。”说完他便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夷光找了个干净的盆，挖好罐头倒进去，然后屁颠屁颠地去敲自己卧室的门。十四哥冷眼旁观，就见夷光身侧的卫生间的门便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只高贵冷艳的白色长毛狗，路过夷光身边时停了停，一甩头，抖了他一身水。
　　夷光：“……”萨摩耶啊？

　　夷光常年混迹在妖鬼之间，一只狗被剃秃的毛一夜之间又长回来对他来说并不算是什么特别的事，左不过是因为主人身负灵力罢了。只不过对于萨摩耶来说，这只过看起来绝对还没成年，那它究竟是萨摩耶精的子孙天生继承了灵力呢，还是它其实是只老妖怪爱好装幼崽？

　　未成年萨摩耶路过香喷喷（对狗来说）的处方罐头，居然看也没看一眼，却盯着饭桌上的青团若有所思。夷光立马狗腿地想，既然是只萨摩耶精，那么吃点人类的食物想必也没什么关系，于是他便剥了两个不同馅儿的青团，放在干净的小瓷碗里递到萨摩耶嘴边。

　　萨摩耶嗅了半天，才终于慢条斯理地吃起来，一脸“给你个面子”的傲娇模样溢于言表。疑似有点抖 M 倾向的绒毛控夷光顿时热泪盈眶，扭头跟十四哥说：“看看人家，多像一只猫啊！”
　　见着罐头和小黄鱼就节操全无扑上去大吃特吃的胖猫怒发冲冠，糊了它主人一顿尖尖碰碰连环拳。

　　这狗饭量不大，两个青团吃完就施施然溜达回了夷光屋里，并再次关上房门。夷光也不着恼，照着十四哥的家当，兴致勃勃地下单了狗窝狗厕所牵引绳等等宠物用品，为了安抚嫉妒得快要炸毛的猫，他还买了一大包小黄鱼，准备晚上亲自下厨炸给它吃。

　　剁完手，夷光收到了银行发来的余额短信，发现宋妍给他的那笔报酬已经被自己花掉了小一万。他忧伤地叹了口气：“我回头应该找饕餮算算前世今生，说不定我上辈子是个什么大人物呢——得罪过财神爷的那种。”

　　话虽如此，夷光却也不肯出去工作，而是心安理得地打开吭哧带喘的老电脑，刷起微博来。
　　作为一个绒毛控，夷光的微博关注了一长串的宠物博主，其中他最喜欢的是一个两千多万粉的博主，猫美狗萌，人生赢家。

　　今天那个博主也照例po了一张他们家萨摩耶的照片，萌得夷光恨不得抱着屏幕舔。把十四哥看得好不吃味，酸溜溜地说：“这狗不就比你捡回来的那个拖油瓶大一点吗？有什么好看的。”

　　夷光一愣，继而福至心灵：这么一说，他刚捡的那只妖精崽子确实长得跟人家网红有点像呢！夷光激动地一把抱起十四哥，不顾它的挣扎，把脸埋进它毛绒绒的肚皮里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宣布：“我想到了一条新的致富道路！”

　　十四哥对此无动于衷。
　　夷光是脑洞比较大的那种人，在“发家致富”上体现得尤为明显。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毕竟实践了好几年，他们也没能发现哪一种思路是行之有效的。

　　再说被夷光捡回家的那只萨摩耶，一点没有把自己当外狗的意思，心安理得地霸占了夷光的卧室，一觉睡到晚上才循着饭菜的香味出了门。夷光正吃饭，见它出来，迅速捡了一小碗新鲜出炉的卤味，推到它面前。
　　十四哥就看不上夷光这副喜新厌旧的狗奴样，鄙夷地扁了扁嘴。

　　哪知萨摩连看都没看一眼，而是优雅地跳上夷光对面的椅子，人似的一屁股坐下去，还要把前爪搭在桌面上。可惜以它现在的身高，爪子尖也只能勉强够着桌子而已。
　　不知为什么，夷光莫名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不过这狗并不只是空有美貌，至少在吃饭的问题上，它十分懂得随机应变。萨摩耶若无其事地立起两条后腿，这样便恰好能用前爪够到摆到它面前的盘子了。
　　夷光目瞪口呆，直到萨摩对着他面前那盆绿油油的耗油生菜，矜持地嗷呜了一声。

　　主动要吃素的狗夷光还是头一回见，简直叹为观止。下一秒，夷光忽然福至心灵了——他迅速掏出手机，打开一早下好的直播软件，对着它拍了起来。

　　吃菜的间隙，萨摩耶偶尔会抬头冷漠地看了一眼夷光，然后继续慢条斯理地吃，餐桌礼仪无可挑剔，夷光都比它更像只狗。夷光自己看够了，才恋恋不舍地将镜头转向自己，自我介绍了几句，又赶紧把镜头转向萨摩耶，道：“大家好，这是我家的新成员包包——小气包包的包包，它有点爱生气。”

　　原来，夷光想到的新的发家致富的点子就是做直播。他这狗长了张网红脸，肯定能赚到打赏。他唯一发愁的就是想不出一个比较特别的切入点，不过这个难题，已经在包包要求吃耗油生菜的那一刻迎刃而解。
　　素食主义的狗，你这辈子能见几只？

　　夷光痴汉脸地一直拍到那盘生菜见了底，又在包包颐指气使的示意下，喂它吃了一只青团，才有空关心他的直播大业的进展。结果夷光才看了眼弹幕，顿时傻了眼。

　　“逼狗吃素？社会社会。”
　　“现在的人啊，为了博眼球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阿婆主长得倒是挺帅的，但是……呵呵，我只能说人不可貌相。”

　　热度确实挺高的，不过全都在骂他，打赏的更是寥寥无几。十四哥凑过来一看，幸灾乐祸地说：“第二百八十一次致富失败咯。”
　　夷光垂头丧气地关了直播，发现他这次一共赚了九块八，留言还是一水的“拿去买狗粮，求你了！”
　　……今天的致富之路，依旧任重道远呢。

　　——而在成片的骂声中，夷光根本没看见一条“这是狐狸吧？而且像是野生的！保险起见先举报了，不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