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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前进的号角已经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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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我的感情生活了。”瞿犀揉了揉发疼的额角,随手拿起茶几上的冷茶茗了一口,苦丁的滋味顺着舌苔蔓延,让不甚清醒的大脑找回了几缕神智,“你放心,我谁也没讲,没想过要瞒着你。”
“你不说还真没人知道,恶名在外的混世大魔王居然还是个痴情种。”唐儒之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一手拿着电子菜单在那头随意点了几个果腹的点心,本还愤懑的心里稍微舒坦了些,“你今天既然开了个口,就别想完整囫囵出去,看在你没跟别人讲的份上先暂且原谅你,说吧,我在这等着你。”
“这有什么好说的?”瞿犀咳嗽了几声,仿佛要将什么掩饰过去一般带着几分强装的镇定,“年少谁不喜欢几个求而不得的人?”
唐儒之闻言不禁挺直背脊,微微正坐起来,他轻轻蹙眉,神情里的担忧不似作伪,“犀子,你也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瞿犀一看好友这般模样,当下也不敢再随意插科打诨,他无奈的用手撑头,等着唐儒之难得的掏心掏肺。
“自从叔叔阿姨走后,你就闷不吭声投于事业,什么也不管,这么多年来一直一个人绷着一根弦,遇到事也不说,你说让人担不担心?”唐儒之微微叹了口气,俊朗的面容带着几丝难以察觉的悔意,那种苦痛被平日的玩闹深深压盖在心底,今日终于得了个出口,于是便迫不及待的倾泄出来,
“我总想着要是当年没有搬家就好了,你以前那么软软小小的一只,谁看了都要心疼的护着。那时候我就在想,这么纯净的人小爷我可得护住了,哪怕是砸锅卖铁,我也得让他一辈子活在自己的童话里。”
瞿犀偏头点了根烟,神情在暖色的灯光下显得有些隐晦,他神色平静,只是微微颤抖的手出卖了自己内心的不平。
唐儒之认真注视着好友,连眼梢都带着真切的疼痛,他是那样后悔,简直恨不得将人死死揉进怀里才能稍稍缓解心里的难受,“可再见面时,你就完全变了一副模样,那时我才知道这些年你都是一个人撑过来的。犀子,你是不清楚当时我看到你在销售场跑腿的心情,我不敢跟你说我有多后悔……你说,你说我要早点遇到你该有多好,哪怕早个一年半载,至少让你把书给念完……”
“没事。”瞿犀转头对着唐儒之一笑,无依无靠时不是没想过放弃,但知道有人心里一直记挂着你,总是能让人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便连微冷的心脏都在发出阵阵暖意,“这哪能怪你?要不是你,我今天也坐不到这个位子。”
“我就想你能找个人好好过,说实话,犀子,我真不敢留你一个人在这边。以前是觉得你没这个心思,现在你心窝窝有个喜欢的人,不去试试又怎么知道结局?”唐儒之的眼睛仿佛被什么东西点亮了一般,他目光灼灼的看着瞿犀,只把面皮如城墙厚的男人看得无端有些害臊,“既然你忘不了他,心里头还念着,就去大胆追一把。好不容易心里头有个念想,自己不抓住,难道还要白白让给别人不成?”
瞿犀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也许万事都是这个理,你不去追,自然也就轮不到在这边哀婉叹息,可是事事岂非能这般如意?物是人非的道理谁都明白,原先记挂的人换到如今说不定又是一场水中月,他死守在原地不敢迈出一步,便连自己也搞不清坚持了15年的欢喜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儒之,我跟你说实话,我不是没想过要去找他,他当初一路护着我,着实帮了我不少忙。可那时我父母仍在,家庭圆满,性格也被养得纯真,想也该知道那人喜欢什么类型。”瞿犀自嘲一笑,心里的苦涩仿佛透过毛细血管溢到了空气里,便连轻微呼吸一口都含着难以忍耐的酸涩,“你也知道我变化大,扪心自问,你看看我现在,哪有当年半分天真模样?再说了,他成绩优异,初中毕业就直接去了国外留学,哪是我一个大学都没念完的人能比得上的?儒之,我没有不开眼的凑到他跟前招他眼厌,就已经是我最后的理智在拉扯了。”
“谁敢在我面前说你一句不好?!”唐儒之“腾”的一下挑起,他上前揪住瞿犀的领子,硬生生把还在苦笑的人给拗了回来,“谁都可以看不起你,但唯独你不能作践自己!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难道就把这个沉甸甸的15年烂在心窝子里?!喜欢就去追,追不上就换个人。我看你变化挺大,还以为好歹洒脱一点,没想到还在这磨磨蹭蹭,让人看了就心窝子难受!”
瞿犀被这劈头盖脸一顿骂弄得也是心头火起,他一把推开挂在身上的男人,15年来罹难生活的重压突然在此刻爆发,他红着一双眼,平日里招人的桃花现如今只余下血气翻滚,“你说得容易!你以为我不想看得起自己?你以为我不想再续前缘?我花了这么多年才站在这个位子,谁的白眼也没少受过!我要是真不洒脱早就活不到现在!!”
“那你干嘛这么磨蹭!喜欢就去追!你这样死憋着还真以为自己是情圣不成!!”
“你都知道一个门当户对!!我拿什么去追?!这年头谁还相信爱情这狗屁玩意!”
“我信!!!”
唐儒之也不知为什么就莫名奇妙跟瞿犀扭打了起来,也许平静的这么些年都是在粉饰太平,有人为他的过去感到疼痛,也有人在自己心中埋下了一颗不可触摸的禁种,于是两人的战场尘土飞扬,他忍着心痛猛的将好友那些陈年老伤暴露在阳光下,灼痛得连心都在发抖,“犀子!!你信我一回!!也信自己一回!!不管是偷是抢是骗是拐,喜欢的就要试试追到手,哪怕最后没成也不要紧,咱们……咱们再去找别人,我只求你别再这样一个人活……”
瞿犀扬起的手猛地愣在半空,他怔怔的看着眼眶发红的好友,一颗心脏像是被放在热油里灼伤,又似被投入冰河中一般连带着全身都寒彻透骨,他知道唐儒之是在关心自己,这个人如他兄长一般带着他熬过最为疼痛的时光,当年那场事故将他彻底击垮,若不是遇见这人,只怕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支撑到现在。
他害怕自己独自一人,想要自己有个记挂有个追求,才不至于某天再突然人间蒸发。这个人,平日里只会笑嘻嘻的和他插科打诨,不敢说半句重话,可一颗心仍时时刻刻牵挂着他,说实在的,他瞿犀何德何能得此良人,珍惜还来不及,为什么还要将那些不平的愤懑发泄在最为疼爱自己的人身上?
他不再是个那个半大不懂的清纯少年,也不会再认为这个世界对人有多大的善意。
所以这次,为了自己也好,为了不让人担忧也罢,为什么不鼓起勇气去试一试呢?儒之说得对,管他坑蒙拐骗,喜欢的就要试试追到手,哪怕没成功,最惨的结果也不过是回到原点,他本来就孑然一身,又有什么好失去的呢?
……
在很多时候,决定我们人生轨迹的选择只在一念之间,于是前路的大门就此推开,以摧枯拉朽之势猛然在平静的草原上点了一把大火,那心火越烧越旺,带着燎原之势瞬间席卷了小心放在左胸腔的一亩三分田。
“好,听你的,试试就试试!”瞿犀一把拉起唐儒之,原先发红的眼眶还未淡去闪光的泪痕,可那双桃花眼里又重新溢满了令人心醉的欢喜,仿佛时光突然追溯到两人还未长大的童年,一人也是这样将另一人牵起,两人手对手拉钩,信誓旦旦的许下一个以为会轻易实现的承诺。
“我还怕他不成,哪怕是装疯卖傻扮可爱,先把人弄到手了再说。”
唐儒之愣了几秒,随即像被什么从天而降的惊喜击中一般半天回不过神,他哆嗦着手指了指瞿犀,张嘴咿呀许久仍说不出话来,瞿犀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他张开怀抱做了个手势,接着被强势扑来的好友大力回拥,那力道大得让惯常做锻炼的瞿犀都忍不住微微皱眉,可其中的珍惜和欣喜,却让这个原先还蹙着眉头的男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生活没道理一直苦痛如斯,命运也不该如此苛刻一个人,总要时不时来点转折,让人瞧见生活的希望与乐趣。
然而,还不等两人相拥太久,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就冒了出来。
“哎……可是我没他的联系方式啊。”瞿犀猛然惊醒,他头疼的拍着额头,言语里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懊恼和挫败,“当年出事后我落荒而逃到S市,什么东西都没留下,那年头连上网都是个稀奇事,人海茫茫,我还怎么找得到人?”
唐儒之一愣,随即拍着他的肩膀笑了起来,“嗨,这算个什么事?犀子,也不想想我是什么人,把他名字告诉我,掘地三尺我也给你找出来!”
瞿犀闻言微微僵硬片刻,随即又慢慢放松了身体,他眼角带笑,眉梢挑起,其中难得的温柔带着几缕不可向外人言说的情愫,含在唇齿间的一字一句仿佛都带着让人心醉的魔力。
那是一个他魂牵梦绕15年的名字,便就这么轻轻梗在喉头,都带得人从心尖上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瘙痒,逼得他恨不得将此囫囵吞下肚,藏在最深的地方不让人发觉才好。
江南俊彦,非君莫属。
於君彦。
这个名字,他一直记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