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空·双生》蓝色冰盈

12、第三章 万圣节前夜的戏剧（四）

　　随着夜幕的降临，一年一度的万圣节盛典拉开了帷幕。

　　源陟岩停好车走到那筑川中学门口的时候太阳已经几乎全部落下，只剩一抹余光隐隐映亮天边。校门旁早已挂起了两个硕大的南瓜灯，跃动的火苗让人产生了一种它们真的在笑的错觉。今天学校里的灯光不约而同的采取了暗黄色调，倒真有了一种阴森的感觉。

　　他想起了自己在美国上高中时过万圣节的情景，穿着傻乎乎的吸血鬼戏服和朋友们一起游荡，心里不由得涌上一股暖意。

　　“陟岩，这边。”校门里盏璃冲他挥着手。她穿着校服，右眼上缠了绷带，绷带上还有隐隐暗红的痕迹。

　　源陟岩一瞬间以为自己穿越到了两个月前，但很快意识到这不过是万圣节的装扮，这让他松了口气。

　　“不是告诉过你穿的低调一点吗？”盏璃走到他的面前，眼神里有些责备。源陟岩低头看看自己的打扮，哑口无言。

　　刚开完项目会就匆匆赶来，结果身上的西服还没来得及换下来，在一群奇装异服的学生中他这个一身正装的异类显得格外显眼。

　　盏璃叹了口气，一副早就知道会这样的样子。她从拎着的袋子里掏出一件黑色长披风，踮起脚围在了他的身上，之后扯下他的领带，拿出一条白色的领巾细心的给他戴上，退后一步端详了一下觉得好像不太满意，又把自己蒙住右眼的绷带拆下一条松松的缠在他的右眼，最后掏出一小盒颜料在他的脸上涂了几道。

　　他们之间不是没有过这么近的距离，毕竟每天早上他的领带都是她帮忙打的。盏璃比他矮了半头，她在忙活的时候他正正好看到她的头顶，鼻尖隐隐传来熟悉的香波味道。大概沾了颜料的原因，她的指尖很凉，凉到划过的皮肤敏感到有些刺痒。

　　就像是划到了心里。

　　他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

　　“好了！”盏璃最后把他的领结摆摆正，摸出手机趁他没有防备拍了一张照片，笑得一脸灿烂的把手机举到他的面前：“有没有很怀念？”

　　源陟岩看着屏幕上的自己不由得也笑了起来，这幅打扮和他高中万圣节时的吸血鬼装扮有着微妙的相似感。

　　这说明她还是很用心的。

　　“现在是五点二十，剧目七点半开始，大概还有两个小时。”盏璃看了看时间，“走吧，带你简单逛逛校园，等下我也要去做准备了。”

　　整个校园装扮的异常华丽，四处都是南瓜灯、十字架和墓碑的装饰，来来往往的学生也都打扮的稀奇古怪，女巫服和恶魔装算是最基本的标配，东方西方的各种妖怪也时不时从身边穿过，甚至还有个学生非常拼的全身缠满了绷带假装自己是一个木乃伊，尽管他路都快走不动了。相比之下，盏璃和他的装扮算是非常朴素的。

　　就算里面混进去真的妖怪大概也分辨出不来吧。源陟岩暗自想。

　　“盏璃！”

　　待走到礼堂门口的时候一道尖利的女声便破空传来。还未等盏璃回答，一个女生就风风火火的一头冲到他们面前，扯起了盏璃的胳膊：“你怎么在这里？快来化妆了！诶，这位是……”

　　像是刚察觉到盏璃身边的人，百合子抬头看着源陟岩，一瞬间的迷茫后眼睛嗖的一下睁得滚圆，盏璃手疾眼快的捂住了她的嘴把那声尖叫憋回了她的嗓子里，成功避免了他们仨成为人群的焦点。

　　“桃井，你冷静一点。”

　　“你……你是……”桃井百合子的声音颤抖着，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要晕过去了一样。

　　“桃井小姐，初次见面，”听闻过这位编剧是自己半个粉丝，源陟岩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换上招牌的温和微笑，“我是源陟岩。很高兴见到你。”

　　“啊……啊……源先生你好！”百合子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几乎都要语无伦次，转过身一把捏住盏璃的胳膊，激动地拍着盏璃的肩膀，“原来是真的？！我去，源家公子当男朋友，盏璃，你可以啊！！！”

　　啥？男朋友？

　　万万没有想到听到的居然是这个，源陟岩一头雾水的看向盏璃，后者同样是一副迷茫的表情，狠狠地往百合子头上敲了一下。

　　“是监护人啦！监·护·人！”盏璃一字一句的说着，“把你的那些莫名的脑补给我收起来。”

　　百合子捂着头闭了嘴，可眼神里仍然写着满满的怀疑。源陟岩觉得她要是在这么看下去，自己的某些想法都要暴露了。幸好盏璃这时候一把抓住了她往礼堂里拖。

　　“先去找地方坐，等下见！”她冲他挥了挥手，拖着手中的女生一溜烟跑走了。

　　只可惜红红的耳朵尖出卖了她。

　　盏璃拖着百合子一路走到了后台，不顾对方一路上诸如“啊人家想和他合影”“天哪他真是太温柔了”“盏璃你能不能把他的电话给我”此类的抗议，腾开一只手打开了后台化妆室的门。

　　眼前的场景让她愣了一愣。

　　芦屋加袂一身狩衣站在镜子前，黑色的长发在尾段束成一束，与白色的布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正在整理着乌帽子的她回头看向门口的盏璃和百合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天哪，加袂你也太好看了吧！”百合子瞬间忘记了刚刚还在抱怨的事，两眼放光的扑了上去，“这个真的好适合你！”

　　“是……是吗？”加袂脸红，低下了头，刚刚戴好的帽子差点掉下来，她赶紧抬手一扶，“这个是我哥哥以前的衣服，衣服我大致会穿，可这个帽子我怎么也固定不好……”

　　“我来吧。”盏璃走上前去，拿起帽子上的系绳熟练地绕了几个结，眨眼的功夫帽子便稳稳妥妥的待在了加袂的头上，加袂原地活动了一下头部，帽子再也没有要掉落的迹象。

　　“好厉害啊盏璃！”百合子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盏璃的身上，“你居然还会系这个！”

　　盏璃的眼神闪动了一下，并没有回答。

　　她怎么可能不会呢？小时候学穿狩衣学了好长时间还是穿不好，急的哭起来的时候总是那个人帮她整理穿的乱七八糟的衣服，再一遍遍的教她正确的步骤。明明是同样大他却什么都做的比她好，从小就天资卓越的他也从来没有对她表现出傲慢，只是在她犯错的时候拍拍她的头帮她收拾残局。

　　其实她常常会疑惑父母当初的决定，毕竟当时如果把刃给了他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可刃偏偏在她的手里。

　　“这个很适合你啊。”刚刚换好装的遥山正野也出现在了化妆室。按设定来说他这身和服再加上他头上永远顽固的翘起来的那一撮短发完全对不上平安时代的贵族打扮，但他的气质让人忽略了这个事实。

　　“正野。”加袂低下头，但还是偷偷笑了，“你也很好看呀。”

　　“好了好了，现在轮到你了，土御门大小姐。”桃井这才想起来还穿着校服的盏璃，推着她走进了更衣间，“走走走我帮你穿衣服。”

　　遥山正野看着盏璃被推进更衣室的身影，不自觉的笑了笑：“她好像拿百合子一点办法也没有呢。”

　　“是啊，原来她也有这样的一面呢。”加袂附和道，重新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

　　为什么镜子里的她带上了一丝悲伤的表情呢。

　　虽说本来就考虑到穿起来复杂的步骤所以特地带了一套相对没那么复杂的中振袖，但穿起来还是费了一番功夫，待到安倍盏璃从更衣室出来后，遥山正野和芦屋加袂已经基本对完一遍戏了。

　　“……”两人看着走出来的人，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来。

　　黑底的布料上印着极尽繁杂的花样，衬得一向淡漠的盏璃也明亮了起来。发挽成了发髻，插着一支精美的簪。眼妆化得非常巧妙，眼尾微微的上挑让原本小鹿一般的杏眼带上了魅惑的味道。

　　看起来真的有点九尾狐的样子。

　　就是和原本的盏璃差距太大了。

　　“……很好看。”遥山正野磕巴了一下，但没有吝啬自己的赞美，“百合子你真的挺有一套。”

　　“那必须的呀。”百合子骄傲的看着盏璃，就像是看一件艺术品，“感觉你们三个完全不需要演技了，往台上一站就可以了。”

　　“不行，演技还是要有的。”她否定了自己的话，拍拍自己的脸，顺手拿起桌上剧本塞进盏璃怀里，“快，最后走一遍戏。”

　　盏璃点点头，三个人开始了最后的准备。

　　-------------------------------------------------------------------------------

　　校园角落。

　　一身制服的黑发男生漫不经心的路过，在一张掉在地上的传单前停下了脚步，弯腰拾起了那张花花绿绿的纸。

　　平安时代的绝世恋歌，在阴阳师与九尾狐的爱恋中，年轻的贵族究竟何去何从——

　　“这剧本，真是有意思。”他笑笑，随手揉皱了那张过于浮夸的传单，“你说呢？”

　　“做好你自己的事。”虚空中传来只有他一人才能听到的耳语，是低沉的男声。

　　“哟，主演可有你亲爱的妹妹呢，不来看看吗？”黑发男生像是没有听到那句话中浓浓的威胁意味，继续笑道，“还是演一个阴阳师哦。”

　　“闭嘴。”对方的声音更加低沉。

　　“真正的阴阳师成了九尾狐，九尾狐反而——”男生笑得更加开心，“我简直要给这出戏的作者鼓掌了。”

　　虚空中突兀的爆出一小团红色的火苗，直冲男生脸上袭来。他不躲不避，随意一抬手接下了火苗，按熄在自己的手掌中：“好了好了，别生气嘛，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马上就要开场了。他想，左眼隐隐流过一丝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