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玉露[穿书]》畅饮无醉

2、〇〇贰

　　饭菜鲜美可口，是玉长风从未品尝过的美味，闻起来也不像是加了料的，所以他吃的很畅快。

　　甫一落座，便丝毫不顾及形象的拿起筷子埋头大吃，嘴里鼓鼓囊囊从不停歇，让举着酒杯意图套话的金百露无从张嘴。

　　碰了个软钉子的金百露也不介意，意味深长的目光在他脸上打了个转，随后视线转向窗外，不再打扰。

　　“多谢款待，告辞！”吃饱喝足，玉长风没有丝毫停留，立刻拍拍肚子潇洒走人。

　　在他想来，此人无故请他吃饭，必然是存在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又不是傻子，怎么能乖乖给人机会算计自己？心下防备，故而举止间也十分无礼，完全不给人留下任何可趁之机。

　　然而令玉长风感到意外的是，金百露并没有丝毫挽留，只是客气的道了声别，就那么放他走了。

　　咦？

　　真的……不挽留一下？不索要钱袋？或者打听点什么？再或者……

　　潇洒走到楼梯口的玉长风忍不住驻足，回身又望了一眼。

　　窗边喝酒的金公子仍旧保持着一开始的动作，望着窗外来往众生，只留给旁人一个漆黑的后脑勺。

　　真是个怪人！

　　玉长风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被偷了钱袋也不恼，反而还请客吃饭，桌上也不趁机打听自己的来历，更没有其他可疑举动，一切的行为，看起来似乎……只是出于善心。

　　这凡世间竟还有如此古道热肠之士？

　　不。

　　在玉长风心中，这种行为与其说是古道热肠乐善好施，倒不如说有点缺心眼。

　　“听说他还是南陵首富，这么败家，怕用不了多久祖业都得败光……嗯？”

　　直到走出两条大街，玉长风仍在腹诽着那位奇怪的金公子，一拐弯，恰逢迎面走来一个高大男子，怀里抱着一个青花瓷瓶，步履匆匆，他一直埋着头，似是没有看到迎面走来的玉长风一般，直直撞了过来。

　　玉长风立刻向左侧让开，谁料那人也像是刚发现前方有人一般下意识往右侧让了一让。

　　“啪！”

　　那人实在走的太快，玉长风根本来不及再次避让，就这样结结实实撞到一起，瓷瓶碎了一地。

　　“走路不长眼……欸？”玉长风连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正要呵斥，却见那高大男子扑倒在碎片旁哭嚎了起来：“怎么会……？我的传家之宝就这么……碎了？爹啊，儿子对不起你啊……！原本还指望着卖了这传家宝给你买药治病，谁知道……”

　　传家之宝？

　　玉长风定睛去瞅，他可不懂凡间这些无用之物，只觉此瓶色泽黯淡花纹粗糙，实在不像什么珍贵之物，可男子哭的凄惨，心中那两分不确定的质疑也瞬间烟消云散。

　　眼见路上行人渐渐驻足围观，玉长风皱了皱眉，觉得此事也怪不得自己，没必要留下来被人当猴子一样观赏，抬腿便要离开。

　　可那男子见他要逃，立刻扑到他脚边，抱着他的小腿喊道：“你撞坏了我的传家之宝，不赔钱就想走人？”

　　玉长风登时黑脸，喝道：“松手！”

　　男子道：“你赔了钱我便松手！”

　　玉长风好不容易才“借”来的钱怎么肯平白交给旁人，立时反驳道：“明明是你自己不长眼撞上来的，本公子不跟你计较也就罢了，你居然还敢赖上本公子？！还不快些滚开！”

　　男子看着高大，力气却不怎么样，轻易就被玉长风挣脱开，他不死心的还欲伸手，就被满脸嫌恶的玉长风一脚踹开，好巧不巧的，男子倒在了瓷瓶碎片之上，顿时头破血流。

　　人群一片哗然，纷纷对着玉长风指指点点，他们尽是寻常百姓，出于同情弱者的天性，再加上对那些蛮横公子打心底的厌恶，一时间竟都站在了男子那边。

　　与此同时，几个人影恰时冲出人群，哭嚎着来到受伤的男子身边。一个喊“爹”一个喊“夫君”一个喊“吾儿”。

　　祖孙三代齐齐拦住了想要离开的玉长风。

　　老妇人颤颤巍巍扯着玉长风的袖子，小童抱着他的腰，妇人跪趴在地上扯他的裤腿，哭喊声一片。

　　玉长风焦头烂额，他哪里应付过这场面。有了前车之鉴，他根本不敢用力挣脱，呵斥的声音被更大的哭声湮没，正苦恼之际，哪里注意到三人的贼手早已在他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探了一遍，却连半文钱都没有找到，只有一个干扁的空钱袋，在老妇人手中转了一圈又被放了回去，六只贼手悻悻而归。

　　玉长风被扯的恼怒异常，可又十分无奈，眼看人群越聚越多，他只得忍着心头滴血的痛楚，咬牙切齿道：“松手！本公子赔给你们便是！要多少银子？”

　　“当真？”男子哭声一停，“这青花瓷可是我家祖传之物，价格起码也得……一百两！”

　　“一百两？”玉长风气的瞪眼，“你怎么不去抢！”

　　男子毫不心虚：“公子若是不信，可以随小人去当铺做个鉴定。 ”

　　玉长风将信将疑，可他不想再浪费时间，只能破财消灾，颇为肉痛的从袖子里一摸，掏出一百两银子扔给他们，没好气道：“这下可以了吧？”

　　祖孙三代对视一眼，均是疑惑不已，那老妇人稍作迟疑：“这……够了够了，可这只够传家宝的钱，至于医药钱……”

　　玉长风彻底恼了：“你们别得寸进尺！”

　　老妇人还欲纠缠：“这……”

　　“娘，算了吧，儿子皮糙肉厚，这点伤不打紧的。”男子出声劝道。

　　“那好吧……”

　　只两句话的功夫，袖中那只干扁的钱袋再次回到老妇人手中，三人慢吞吞松开手，玉长风立刻拔腿急走，一副生怕走的晚了又被缠住的模样。

　　四人又哭又喜，在围观百姓面前演足了戏，这才急匆匆往家里走去。

　　等气急败坏的玉长风返回到此处，周围哪还有四人的影子。

　　……

　　不多时，那只灰扑扑的干扁钱袋便摆在了金百露的案头上，同时，旁边还放着两锭白花花的银子。

　　“你就拿这种东西交差？”金百露摇着折扇，语气淡淡，听不出丝毫喜怒。

　　案前跪着一尖嘴猴腮的男子，回道：“回主子的话，小的再三确认过，那位公子身上除了这只钱袋以外别无他物。”他身材瘦小，模样长相并非那一家四口中的任何一人，只是嗓音和老妇人有些相像。

　　他非常详细的将玉长风凭空变出白银的事讲述了一遍，随后偷偷瞧了眼金百露的神色，试探着说道：“据小人大胆猜测，那位公子许是修道之人，这只钱袋兴许就是传说中的道家宝物，传言能容纳乾坤……”

　　“哦？”金百露稍微来了点兴趣，“那你可找到了打开之法？”

　　“这……目前还没有，不过只需假以时日……”他话还未说完，就被立在一旁的俏丽公子打断：

　　“荒谬！子不语怪力乱神，什么道家宝物，不过是些障眼之法，你自己学艺不精被人戏耍也就罢了，怎能拿这种子虚乌有之事糊弄主子！”

　　被一顿喝骂，此人也不敢反驳，慌忙趴伏在地，战战兢兢道：“管家说的是，小人愚昧，见那位公子年纪尚浅，便小瞧了他，没想到竟是同行高手，连小人都被骗了过去……”

　　他原本是听说自家主子对那些奇人异事颇感兴趣，所以才故意编造出那样一番说辞，却一时忘了还有管家在场，马屁拍到了驴腚上。

　　谁还不知，这金府的大管家染竹公子，是个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的人物，那番说辞糊弄糊弄主子还行，若是想拿来愚弄管家，那可吃不了兜着走。

　　苦着脸挨了好一顿训斥，瘦弱男子这才擦着汗退出房门。

　　待闲杂人等都被支了出去，染竹一改之前冷脸，笑问：“主子可是对那位小公子感兴趣？”

　　染竹五官秀丽，面白肤嫩，看模样本该是个美人，只可惜他右侧脸颊上却凭空多出一块拳头大小的赤斑，生生将这容貌毁去大半不说，连那本该温柔似水的笑容，也变得难看可怖起来。一旦他发起火，面容更是阴森，叫人不寒而栗。

　　下人们之所以怕他，不仅仅是因他不讲情面，更多的，是畏惧那张脸。

　　金百露把玩着那只钱袋，任他翻来覆去数遍也没能找到任何异常之处，闻言应道：“不错，是有些奇异之处。”

　　金百露自己的钱袋鼓鼓囊囊，少说也有成年人一个拳头大小，可是那少年偷去之后，衣内毫无隆起，袖中也不见有累赘，可见是有些特殊手段。

　　自天朝穿越而来的好青年金百露表示，他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这种奇妙手段，好奇也是理所当然。

　　至于说传说中可以容纳乾坤的储物袋，甚至于储物袋背后可能引出的魔幻灵异仙侠神魔洪荒之类的设定，脑子里畅想一番就算了，千万不能当真。

　　抬起折扇敲了敲脑门，金百露勉强将思绪拉了回来，收敛心神，瞥了眼一脸微笑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走神的染竹，正色问道：“来历查清楚了吗？”

　　染竹道：“已经查过，这位公子并非南陵城之人，约莫是五日前进城，据说当时还是一身褴褛状如乞丐，身上又没有路引文书，守城官兵不肯让他进城，之后该是跟着往来商队混了进来。进城后少与人接触，以至于姓甚名谁，籍贯何处，尚且无从得知，要查探清楚还需一些时日。”

　　有些神秘的落魄公子？

　　若换了往常，要调查这么一位来历不明的小少年，确实得花费不少功夫，但……巧合的是，月前，临近南陵的离城里，有家富商一夜之间被人消无声息灭了满门，上上下下二百余人无一生还，甚至连家养畜牲都没有放过，名副其实的鸡犬不留。

　　奇怪的是，明明是如此惊天大案，京城内外却一派安静祥和，至今无人调查，朝廷只当作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封锁了消息，尸体全部秘密火葬，就连金百露发去京中询问的信件，也石沉大海，至今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难道凶手的权势，已经大到连小皇帝也要退避三舍的地步了么？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城内却突然跑来一个不知来历不谙世事的落魄公子，不由得不叫人怀疑。

　　折扇轻击掌心，金百露眉头微皱，叹道：“若真是玉家之人，可就有些麻烦了……”皇帝都惹不起的人，他敢惹吗？

　　话虽如此，可仔细一瞧，他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分明隐藏着几分期待又兴奋的光彩。

　　“小心点，别把人跟丢了，”金百露吩咐道，“明日，我还要去物归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