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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 09 ...

  •   Chapter 09

      等到了晚上十一点,八号抽屉也没出现那个女生的笔迹。
      程舒曼要出去看看,厉泓放下手里的账本锁在抽屉里,跟着出去。

      她在前面走着。
      他就跟在后面,看着她走路,比起穿高跟鞋走路,拖鞋好像更轻松,她明显更更喜欢拖鞋装扮。他看着她脚踝上的纹身,忽地,他停了下来,看着她转过身。

      她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他们的距离此刻有两米。

      “太晚了,不安全。”他说。
      她笑起来,“你长大不少啊。”
      他愣住。
      有车子行驶过来,光打在她身上,却刺得他眯起了眼睛。她站在那儿,没动,双手交握在身后,手指一下一下地互相摩挲着。她看着前面的十字路口红绿灯,绿灯亮了,她转过脸,说:“跟上啊。”

      他跟上去,下意识只跟在她身后,脚步放慢。她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快点啊。”他只好跟上去,跟着她的脚步,就差一点点距离就是并肩而行了。他忍不住,还是问了:“你记得我了?”
      程舒曼回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没有任何回答。还是跟以前一样,被她随便一个眼神、表情、沉默都能挠到心痒痒。他走到她面前,倒着走。“你怎么想起来的?”

      程舒曼抬手捋了下耳边的头发,刚想说什么时,她突然伸出手要拉住他胳膊,却只拉到他衣服——“哎……”

      他后退,踩到阶梯,没踩住,人往后倒,她拉着他的衣服,扣子一粒一粒地蹦了,他一屁股跌地,她拉着他的衣服一角,双腿岔开站在他身前。

      “嗯……”她低着头看他,“没拉住。”
      他坐在地上,看她,又看了看她手里抓着的衣服以及自己突然暴露出来的大片皮肤。摔倒后的尴尬让他想立即消失。他一声不吭,她立即松开他的衣服,朝他伸手,示意要拉他起来,他抬了抬头看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哎?没事吧?摔伤了?起不来?”

      他单手撑着地,慢慢起身。他总不能告诉她自己的尾椎骨很痛吧。他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捡起地上的扣子,只捡到四个。

      他拉拢好自己的衣服,迅速看她一眼,“要去哪?”
      “随便看看。”她走到他身边,“谁教你那么走路的?”
      厉泓抬起头看她,“……不是,你这么晚出来,一个女人,哪合适了?”
      程舒曼皱了下鼻子,又笑又摇头,指了指左右两边的车子,“走了。”说着,朝他伸手。他看着她,“干什么?”
      “我扶你啊。”
      “不用。”
      “尾椎骨不疼?”
      “不疼。”

      程舒曼笑出声来,厉泓立时看向她。

      这个女人笑起来,纵然是有鱼尾纹也藏不住她眼角的笑,笑得越真,鱼尾纹就越深。他看着眼前那只要收回去的手,蓦地,他抬手用力抓住那只手。

      程舒曼不笑了,他走一步路表情就变一下,她这不算扶,顶多算牵。他乐意这种牵,就当是个借口也行,他喜欢亲近她,恋母情节,还是什么东西都好,他就是喜欢亲近她,三年前带来的感觉,他从未忘记过。

      “哎,你刚刚还没回答我呢,你怎么想起我的?”
      “厉泓啊。”
      “什么啊?”
      程舒曼微微向后仰着脖子看他,“名字啊,厉泓。”
      “你一开始不知道吗?”
      “可能知道,但没注意听。”

      放在她手心里的手不敢有任何动作,连力气都不敢有一丝变化,除了手心渐渐发热。

      “不过,你是不是说谎了啊?”
      “什么?”

      程舒曼用力甩了下他的手,手指在他的手指上用力捏了下。“你,说谎了吧?十九岁过了三年也才二十二岁,你跟我说你二十四岁?”
      厉泓挠了挠头,掩饰现在的紧张感。他说:“不是啊,虚岁二十四。”
      程舒曼“哦”了一声,突然停下来。
      “怎么了?”
      她呼出一口气,笑笑,摇头:“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她扶着他走回去,一路上没人说话,只有他会偷偷看她,看她眉头间的愁绪,以及她刚刚忽然疲惫的笑容。过了马路,沿着绿化带回旅店,回到旅店,刚好有个双手捧着信封的女生站在故事墙下面。

      程舒曼从她身后走过,看她一直低着头,便留了心。

      八号抽屉开了。
      她松开了厉泓的手,朝着女生走过去。厉泓拉住她,小声说:“你别吓到人家。”
      女生将信封放进抽屉里,低着头离开。
      程舒曼跟着出去,厉泓也不得不跟着出去。

      走了一路,女生停了下来,看到身后的影子,许是吓坏了,抓紧背包带跑了起来。程舒曼立即跟着跑过去,厉泓跑了一两步尾椎骨跟着疼了起来。

      程舒曼坚持了五六年的跑步,这会儿是用上了,跑了两条街才追上女生。女生警惕性很强,浑身都是刺,程舒曼不敢硬性接触,只能耐心。
      她看着女生停下来捂着胸口喘气,她往前走一步,女生就抬起头盯着她,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服。害怕表现不出来,表现得太明显,就全是弱点了。女生清楚这一点,所以,她一直不肯露出眼睛,任由齐刘海遮住自己的眼睛。
      “为、为什么要追我?”
      “我看到你写的信。”
      女生放下背包,从里面拿出美工刀指着她,声音轻细轻细的:“你想干什么?”

      厉泓追上来看到这一幕,拉着程舒曼后退一步。女生拿着刀的手在颤抖。“你想干什么……我没写什么信……”
      “你别怕。”程舒曼往前走,慢慢地接近她,又看周围有没有行人过来。“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跟你了解下你那封信。”
      女生抬起头看着程舒曼,没几秒又迅速低下头,声音轻细轻细的,“什么……什么信,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趁女生低头的瞬间,程舒曼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掰开她的手,美工刀掉在地上。程舒曼看了看自己手中瘦弱的手腕,那只小手紧紧握着,看起来力气都不小,可偏偏却用不上力气,这样的力气也保护不了自己。她看着女生强装出来的坚强,心下一片怜惜,柔声说:“我看到你写的信,那你有没有看到我写的回信?”

      女生微微抬起头,齐刘海遮住的眼睛也稍稍往上抬,认真打量程舒曼,看着她脸上温柔又认真的表情,才放下浑身的警惕。她摇头。程舒曼站直身子,四处看了看,“这么晚了,肯定很难受吧。”她握着女生的手腕,转身,拉着她朝更明亮的地方走。
      女生低着头,眼泪一点一点地滴在地上。
      厉泓在后面捡起美工刀,跟上去,将美工刀塞进女生的背包里。

      旅店人还算多,也没人注意到程舒曼带了个女生上楼。厉泓打电话叫了外卖,拿了两瓶饮料去了305房。

      女生坐在床上,还是背着背包不肯放下。
      程舒曼靠在衣柜边上,满脸愁绪,担心地看着她。看来谈话进行地并不顺利。厉泓扔了瓶饮料给她,另一瓶放在床上。

      “怎么样?”厉泓问。
      程舒曼抠着指甲,女生坐在床上,肩膀内扣缩着胸,原本瘦弱的肩膀因此更瘦弱了。房间静的能听见外面走廊的脚步声、说话声。好像是每次外面有男人说话的声音,女生的肩膀下意识抖了抖。程舒曼蹲下身,仰着脸看她:“你想什么时候说就什么时候说,你不用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

      程舒曼和厉泓离开房间。
      走廊里现在没人了。
      遇到了事情,却又解决不了。焦急包围了她的手指,手无处安放,不停地握拳松开,摸着裤兜,摸不到任何由有用的东西,说是烟瘾犯了,不如说是她此刻因为女生的事情而让自己陷入了一个死胡同,看不见路的死胡同。她急需一个发泄口,让她的脑子镇定下来。厉泓见她这样焦躁,摸出自己的香烟,递到她面前。

      也不知道怎么的,当发泄口就在自己面前了,却又不需要发泄了。她抬了抬眼,那眼珠子里的红血丝比不上眼线的清晰。他争取自己不去看女人的眼睛,却又忍不住去看,心甘情愿地去看,着迷地去看。女人的急躁,落在他眼里也都是他能注意她的理由。

      “不抽了?”
      她摇头,“得戒,不能依赖它。”她往后退几步,靠到墙面,抬着头看天花板。“说实话,我挺怕的。”
      厉泓一面看她,一面将烟塞回裤兜里。
      “我已经不是记者了。”她用一种极为疲惫的嗓子说着这句话,“我失业了,目前为止,没有哪一家报社肯要我。”
      厉泓想起前一段时间看到的新闻。
      “我怕自己帮不了那个女生,连媒体这个工具我都用不起了。”

      门开了,女生站在门口,小声地叫了一声:“姐姐。”
      程舒曼惊诧,跟着女生进屋,厉泓在后面关上门。

      女生站在程舒曼的书桌前,指着上面的笔记本。她自己说不出来,写还是能写得出来的。程舒曼拿起本子看,翻了页,指尖用力而泛了白。她单手撑着桌子,看向女生。

      “你叫什么?”
      “许姗。”

      黑沉沉的夜,人一累,心都跟着夜沉了。

      “我送你回去吧。”

      程舒曼跟店里员工借了辆电瓶车,送女生回去。她回来的时候,厉泓已经看完了笔记本上的内容。程舒曼刚进屋,往门口一靠,缓缓滑坐到地面。

      许姗不是主人公,主人公是她的姐姐,一个因性侵最后自杀了的人,许姗几乎是目睹了姐姐所有的经历,在心理历程上,她感觉自己也是被性侵的人之一,和姐姐一样。她几乎臆想出自己被扒光了衣服,被人欺负,像姐姐那样,最后演变成这么一出。那么,这到底算什么?臆想还是事实?还是只是个故事?

      厉泓蹲在她身前,还没蹲稳,程舒曼扑了过来——她还是需要情绪发泄口。她扑倒厉泓,趴在他身上,即便是这样的失去控制之下,她也没忘记他身后的地板,单手放在他后脑勺下,避免他头部直接磕地。她趴在他身上,“就一会,就一会。”
      厉泓看着眼前发白的天花板。
      能用语言来说明此刻现状吗?不能。厉泓无法组织漂亮的词汇来形容此刻,无论是身体还是感官都没办法形容。他看着天花板,感知着上半身的温暖,还有后脑勺的那只手。

      “手不疼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Chapter 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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