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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琴师 ...

  •   □□府进了一位琴师。

      原来□□自从有孕之后,便整夜不得安眠,有意招人为他弹几首曲子解闷。

      芈曹自幼学琴,自诩有几分琴艺,她家里已然揭不开锅了,便进了公主府应征。

      公主府的差事颇为清闲。□□尊贵,也不是每日都听琴,兼之胎象不稳,听琴的次数屈指可数。

      有一次芈曹在琴室弹了一首《阳关三叠》自娱,一曲终了,听见门外鼓掌声。一男子的背影映在门上,只听见那男子轻笑,说:“好好的曲子,倒被你弹得这样苦?”

      这男子竟然能听出我曲中之意?可谓知音了。

      芈曹连忙抱琴打开门,只见门外男子身着华服,头戴朱钗,不施粉黛,小腹微隆,竟然是公主府的主人,□□。

      芈曹往下一跪,道:“小人芈曹,参见公主殿下。”

      “你便是这次新入府的琴师?”安康一手放在肚子上,一手叉腰,问道。

      “回殿下,是。”芈曹恭敬地回答道。

      “抬起头来。”

      安康见到芈曹,一惊,脱口道:“想不到琴师这样年轻。”原来芈曹年方二十,长得风姿绰约,白净单薄,许多男子爱慕她这张脸,又因她家境作罢。

      安康面上微红,道:“你的琴艺不错,只是意境微苦。以后多弹些欢快的曲子吧。”安康转过身一边走一边说,“年纪轻轻,不可自苦。”

      芈曹跪在地上,动也不动,回话道:“臣谨记。”

      安□□产之后,各人来贺。谢翾因为要去拜访崔思,顺便见了武容。武容是个莽撞性子,三番五次开口都被崔思使眼色挡了回去,两人面露尴尬。谢翾见武容神色,猜到恐怕是有颜色的帽子的事,犹不信。

      安康贵为公主,虽然两人一向不合,也不至于就养了面首,还将她蒙在鼓里。

      回府之后,谢翾找了驸马府常往来公主府的小厮一问,果然如此。奸妇与安康暗通款曲已有数月,至今仍有些牵扯。

      安康养了面首,她的女儿却仍养在公主府,是可忍孰不可忍。谢翾冲进公主府,怒极道:“安康,你到底知不知道廉耻,竟然当着我女儿的面,和别的女人无耻苟合!”

      “你的女儿,你心里只有你的女儿。”谢翾从来如此,不肯哄他,不肯放下身段,听到谣言第一反应是质问。母皇竟然把他嫁给这样的女儿,只为了谢相高兴。安康心中委屈,红了眼圈。

      左右见公主与驸马又吵了起来,纷纷退下。

      谢翾走了过来,问:“你有没有?”

      “什么?”安康难堪地别过脸去,赌气道,“有。”

      谢翾心绪平复下来,道:“公主,是我对不住你。”

      安康斜躺在藤椅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冷冷清清地反问:“现在再说对不住,不是太晚了吗?”

      “是太晚了。”谢翾走到摇篮前逗弄小婴孩,道,“你现在回头,也还来得及。我既往不咎。”

      安康丝毫不给情面,恨恨道:“我可没有谢状元这胸怀,我心眼小的很,别人要是欺负了我,我会记恨一辈子的。”

      谢翾回过头,神色不辨喜怒,有浓浓的悲哀在她眼中,活像是被男人抛弃的女人,与她平日里自视甚高的形象不一,怎么看都有些可怜。

      谢翾仍不死心,放低姿态,再问:“安康,我们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安康别过脸去不看她,“晚了。”

      谢翾扭头看向窗外,此刻黄昏,日向西沉,是晚了。

      过去之人不可追,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谢翾将孩子抱至怀中,道:“既然你执意如此,星儿我要带走。你,擅自珍重。”

      安康挣扎着起身,道:“谢翾,你不要太过分了。”

      “你需记着:我是星儿的母亲。”谢翾双唇蠕动,毕竟除了这句,没说什么。抱着女儿离开公主府,无人敢拦。

      安康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发抖,身子一虚倒了下去,眼睁睁的看着谢翾把孩子抢走,有心却无力。

      琴师从屏风处转了出来,道:“何必为了我和驸马吵架?那毕竟是你的孩子。”

      原来她便是谢翾口中的“奸妇”。

      “她心里只有前头的夫郎,哪里有我?娶我不过是为了富贵。女儿,又岂是我的女儿?那是谢家的女儿。不把女儿给她,她不会放过我。”安康闭了闭眼睛,悠悠地说,“我是皇帝的儿子,出生便是公主,为什么不能选择自己爱的女人?”

      安康刚生产不久,产后虚弱。面对谢翾时是在逞强,此刻斜躺在藤椅上,面色惨白,显露出虚弱来。

      他若是示弱,也许还能够得到谢翾软语温存几句,但是他在谢翾面前从不示弱。芈曹实是心疼面前这个骄傲别扭的男人,上前几步蹲了下来,小心地用湿手帕擦了擦安康鬓角的汗,问:“谢驸马丝毫没考虑到你产后虚弱,男人这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女人的关怀。你好些没?要不要扶你上床休息?”

      “我不是有你了吗?”安康平日里骄傲跋扈,到芈曹面前,才有几分小男儿情态。他会看上眼前的女人,有一半原因是因为芈曹生性温柔。

      芈曹半抱着安康往床上去,安置好后又特意小心地掖好被角,放下床幔,看了看窗户,是紧闭了的。对安康说:“殿下,窗子已经关好了。太医说,男子产后虚弱,最是经不得风,已经吩咐服侍的人,窗子要常关。你好好休息。”便要离去。

      安康虽然贵为公主,生产之后却无妻主照料,反而是芈曹这个外人在照料安康,行止毫不避讳,如同夫妻,众人见怪不怪,也不说破。

      安康躺在大红锦缎绸被中,散下乌黑的头发,苍白的脸,紧闭着双眼,却伸手抓住了芈曹的手腕,阻止她离去。

      芈曹顺势跪在床边,关切地问:“怎么了?”

      安康不敢睁眼看她,眼皮颤呀颤,嘴唇微张,却什么也说不出。

      芈曹握住安康的手,将其放在自己脸上摩挲,意在安抚。

      良久,安康才睁开眼睛,问:“你会离开我吗?”

      芈曹一笑,眉眼尽是温柔神色,正要开口,却被安康捂住嘴唇。只见安康艰难地撑起半个身子,面上尽是惊惶神色,急急地说:“我嫁过人,还生过孩子,这样的身子,怎么指望你能看得上?”

      安康情绪不稳,芈曹见状意欲安抚,却见安康摇摇头,面色快要哭了,说:“你现在对我好,不过可怜我罢了。你还未成亲,等你遇上钟意的清白人家的男子,便会弃我而去了。”

      “可是,我已经有你了。”芈曹说,“除非有一天殿下厌倦了,不然,我是不会离开的。”

      安康犹不信,说:“等你见到合心意的男子,便不会这样说了。我已经老了。”安康半垂了眼帘,此番话不过是为了求证,若是以前,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向一名女子求证她的爱意。

      男子已经开始毫不讲理,芈曹无可奈何道:“殿下才多大?”

      “可是……”安康皱着眉头还要说什么,只见芈曹冲上前吻住了他的嘴唇,堵住了要说的话。安康的心跳得快要蹦出来,睁大了双眼,只能看见眼前的女人浓密的睫毛。

      左右会意退下,掩上了门。

      相府,谢昆登门拜访,谢翾见客。

      谢昆看着谢翾抱着孩子,孤苦的样子,叹道:“翾娘,你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哪有当年名震天下的翩翩佳女公子的气度。说起来,早知道会这样,我倒是后悔当年去东山请你出山了。”

      可不是?虽然尚了公主,可是□□身份尊贵,脾性暴躁不说,竟然养面首养得人尽皆知,可把谢翾的脸都丢尽了。若是前头的夫郎还在,知根知底,善解人意,不知比现在强上多少倍。可是逝者已矣,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谢翾眼皮也不抬,只一心一意地逗弄怀中婴孩,说:“我若是不出山,谢氏怎么办?”

      谢昆叹了一口气,世间儿郎皆是盼望情娘对自己一心一意,却不知对于女人来说,家族与爱情摆在一起,是不需犹豫便可做出抉择的。世间男子多是指责负心人,却不能够明白女人肩上担的责任。

      谢昆看着谢翾语气冷冰冰的,面上没有半分愉悦,忍不住问:“翾娘,你本应是一只翾翥于九天之上的大鹏鸟。如今却困于这京城方寸之地,你后悔了吗?”

      “世间事皆不可重来,后悔何用?我平生行事,从不后悔。”谢翾让仆人把婴孩抱走,沉声问,“出了什么事?”

      谢昆奇道:“怎么?没事我就不能登门拜访,看望我刚出世的小侄女?”

      “没事,你便不会进门之后接连叹息了。你不是会叹气的人,说吧,出了什么事。”谢翾在主位上坐了,吩咐仆人倒茶待客。

      谢昆伸手捂了脸,笑道:“原来早已露馅了呀。”说罢正色道,“我娶了沈太傅家的庶长子你是知道的。”

      “尊夫君贤良淑德,京城有目共睹。”谢翾点头道。

      谢昆面色凝重,无心调笑,道:“我那夫郎,平日里最是稳重,温婉可人,这几日回了趟娘家,不知为何,却惴惴不安,惶惶不可终日。虽在我面前刻意镇定,我却知道了。”

      谢昆望向谢翾,郑重道:“翾娘,沈氏将有异动,你要小心。”

      “这样啊。”谢翾伸手拿着白瓷杯盖拨了两下茶杯,专心地看茶叶上下起伏的波纹,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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