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干杯，我的朋友们 ...
-
少了陈朗那个话痨，就剩我和李晨俩个人，洞里突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偶尔火堆“啪”“啪”地几声响，火星儿从火苗顶端迸发出来，随着洞口灌进来的风儿飘得很高，红色的光在黑色的洞里闪啊闪，像仲夏夜的繁星。
我转头看着他，侧面的他仿佛精雕细琢般的脸庞，浓密的眉毛下长是长而微卷的睫毛。他的眼睛仿佛朝露一样清澈，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他那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我和他是如此的近，我几乎都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是那么好闻，有一种安心的感觉。若不是洞里微弱的光线，他一定能看出我脸上的红晕。
李晨用棍子把火堆往中间捅了捅说道：“等火在小一点，红薯就闷的刚刚好，那个时候外焦里嫩，特别好吃。”我使劲闻了闻，火堆里弥漫着一股烤红薯的甜甜的味道，我开心的笑了。“对了，部队不都有军粮吗？你们怎么对这些这么熟悉啊？”
“我们经常要进行野外训练，而且还有实战，很多时候补给是供应不上的。而且这种都是好的，能吃熟了的，还有很多时候我们为了不暴露自己，会选择不生火，当下逮着什么吃什么。”
“逮着什么吃什么？鸡？兔子？”
李晨笑着说道：“哪里有这么好的运气，那是电影里的。我们通常最多逮住的是老鼠、蛇这一类的。”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完全不能想象他把老鼠抓来就吃的样子。我弱智一般的问了一句：“为什么不多带点罐头？”
“因为很多任务，只允许我们带必备的武器。有时候甚至武器也只能带轻型武器。”
“那，那万一没有吃的那？万一执行任务遇到危险那？”
他看着我，那双黝黑的眼睛感觉像轻轻蒙上了一层忧郁的纱，他轻轻的说道：“我给你讲讲故事吧。”
“我进龙炎的第一年，就执行了一次任务，摸进敌营一夜之间不声不响的干掉了400多人，保边境线上十年他们不敢动作，没人知道。
去年，我们奉命去救一个被俘的兄弟，人救回来的时候，手脚被剁掉，眼睛被挖掉，身上的伤口多处腐烂，医生最后对我们说的是，即使就下来也活不了多久，而且会徒增痛苦。他笑着对我们说，“别他娘的磨磨唧唧像女人一样哭哭啼啼，谁不是早就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是兄弟的，就痛快点给一枪吧，以后逢年过节帮我看看我妈就是”这也没人知道。
你知道为什么霍一鸣大家叫他阎王，但是又打心底里佩服他，因为每次都是他带着我们出生入死的拼回来，及时再难的时候，也不放弃任何一个兄弟。
每一年，边境线上有多少这样默默无闻的兵在拼命？每一年，有上百个这样的兵在这样或那样的战场上牺牲，也没人知道。
家属只会知道几个字：因公牺牲！
烈士？可能会有，可能不会有。每次出动，我们都是做最精心的准备，却做好最坏的打算，遗书总是整整齐齐的放在叠好的被子上。”
我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我知道他们为这个国家的和平安宁付出了很多，却不知道付出的细节是这么的惨烈。
他用手擦了擦我脸上的泪说道，“其实这些我们都能挺过去，最让我们难受的还是觉得对不起家里人。去年快要过年的时候，一个二期士官的老婆，抱着不到一岁的孩子，冒着寒冬那凛冽的风，来我们部队看望分别已久的丈夫。可是，由于快要过年了，全队都处于战备状态，家属禁止来队…最后，那个兵只能让妻子到后门，隔着冰冷的铁门，看了看，摸了摸自己的孩子…一道门，这个上九天，下五洋都无所畏惧的兵，却连抱抱自己的孩子都做不到，连和妻子多说几句话的机会都没有…看着幼子，他的眼里满是宠爱，看着妻子，他的心里满是愧疚…他多想要问问她过的好不好，家里父母都好不好，可却欲言又止。好怎样，不好又怎样呢？他是能帮娇妻扛一袋米，还是能为父母扛一罐煤气呢？妻子躲闪着他的目光，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眼里的泪，她心疼他，知道他的日子也很辛苦，不愿让他难过…他的心里亦懂…妻子离开了，带着委屈，带着泪…剩下的，是无尽的心酸…。这个在战场上从未掉过一滴眼泪的兵，回到宿舍，一个人拿着老婆孩子的照片，咬着牙哭了一夜。而且这不是个例，这几乎是每个军人家庭的真实写照，但是我们从来不后悔，因为我们知道，我们要保护的人就是你们，我们的肩负着整个中国。”
我几乎哭的不自已了，李晨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给我擦眼泪，他急着说道：“唐糖，哎呀你别哭啊，早知道你哭的这么厉害，我就不说了。”
我边哭边说：“不是，我只是心疼，我就是想哭出来，你别管我。”
李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突然一把把我抱进他怀里：“你知道吗，你能哭这一场，我死都甘心了。”
这时，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小衡衡啊，你说我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我连忙从李晨怀里起来，用手擦了擦眼泪说道：“你胡说八道什么那，刚刚是……”
陈朗一下就把耳朵堵上说道：“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我气得又要扑过去打他，杜衡笑着说：“好了，陈朗，快给他们展示你的大宝贝吧。”
陈朗这才把手放下来，两眼开心的放出光来，拉着我们的手就到了洞口，然后躺在了地上。
我翻了个白眼：“大哥，你又搞什么新花样？”他急忙说道：“哎呀，刚刚我是不是没骗你，这次也不骗你，你躺下吗。”
我将信将疑的躺下：“如果你耍我你就死定了。”接着李晨和杜衡也并排躺在我们旁边。
我抬头看着黑黝黝的洞顶，咬着牙问：“陈朗，你就让我看这个？”
“当然不是，你把身子往外一点，头露出来。”
我转过头问道：“你看我像傻子不？”
陈朗盯着我的那两颗乌黑的眼珠，像算盘珠似的滴滴溜溜乱转。认真的想了想说道：“有时候像。”
我刚要起身的时候，他一把拉住我说道：“哎呀我开玩笑的，我这次不逗你了，你往天上看啊。”
我看他认真的样子，我把头伸出去看了看，只见漫天的星星,一颗一颗，像撒满的一块深蓝色的布上面的碎钻石，晶莹透亮，还眨巴着眼。
杜衡悄悄起来，拿起来吉他，唱起逃跑计划的那首《夜空中最亮的星》。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
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记起
曾与我同行消失在风里的身影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
和会流泪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
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夜空中最亮的星
请指引我靠近你
夜空中最亮的星是否知道
曾与我同行的身影如今在哪里
夜空中最亮的星是否在意
是等太阳升起还是意外先来临
我宁愿所有痛苦都留在心里
也不愿忘记你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
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夜空中最亮的星请照亮我前行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
和会流泪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
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夜空中最亮的星
请照亮我前行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
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听着杜衡的歌声，看着满天繁星，我们都沉浸在这美好的夜晚中。
“每次我心里憋屈或者有什么难受的事儿，我就会来这儿，看看星星，一个人待一会，就什么都好了。运气好的话，有时候还能看见流星，我还会许个愿。”
“哦，那你许什么愿呀？许愿天上掉下个小仙女被猪油蒙了心的看上你？”我笑嘻嘻的问。
陈朗一脸惊喜：“哎呀唐糖，你怎么知道？而且你还别不信，以前听一个军嫂说，流星雨是上苍的精灵，在流星雨划过天空时许个愿，那精灵会帮助你实现的。”
李晨慢悠悠的说道：“陈朗，你都一把年纪了，还信这种骗小青年的把戏。”
陈朗满脸虔诚的说：“你不懂，人家那个老兵就是给流星许愿了，后来这个军嫂就嫁给他了。我这么老实，天上的精灵肯定会照顾我的。”
李晨回道：“这个小朗同志啊，人家好歹是留洋回来的，所以说精灵要管还说的过去。你连省都没出过，怎么算都是观音如来什么来管吧。再说，我们不是信仰马克思主义，你怎么搞封建迷信呀。”
陈朗急了：“呸呸呸，万一我未来老婆是个老外那。再说，我这不是正好打入敌人内部，将万恶的资本主义思想改造过来学习咱们的马克思主义。”
说完，还对着天空大喊：“我亲爱的姑娘，快来我这个活泼而守纪律，天真而不幼稚，勇敢而不鲁莽，倔强而有原则，热情而不冲动，乐观而不盲目的共产主义好青年怀里吧！”
话音未落，他突然对我们说：“快看，流星！”
我抬头一看，一道耀眼的光的弧线划过寂静寒冷的夜空。流星！我惊喜地看着那美丽的光，欣赏着那美丽的一瞬！
李晨转过头问我：“唐糖，你许了什么愿？”
“我？哎呀我忘了。”
陈朗一骨碌坐起来，一副弄丢了五百万彩票的模样看着我说道：“笨蛋，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流星走了。”
我坐起来，愣了二秒，内心一万头草泥马路过。好生气，但是我还要保持微笑：“哎呀，我不信这些，我信科学的。”
陈朗贼兮兮的凑到我眼前：“你是怕我嘲笑你吧，别憋着啊，想哭就哭，像刚才那样。”
我还没动手，李晨就先冲进洞里去抓住他打了。
我这才气定神闲的走进去，坐在杜衡身边，边剥红薯边说：“人吧，就是得受点教训，你别急，我会给你留点红薯皮的。”
陈朗在李晨的殴打下不停求饶：“我错了，哥哥，我们兄弟一场，放我一马，不然红薯就真没了。”
杜衡笑眯眯的说道：“好了，快别打了，这个时候是最好吃的时候，快来吧。”
他们这才停下来，一起过来围着火堆坐下来。陈朗打开了带来的酒，杜衡弹起吉他唱起了歌，李晨把串着的罐头烤好了给大家。
陈朗举起酒说道：“干杯吧朋友们！”
我看着他们，心里想着“对呀，我们不是朋友，那又是什么那？”
干杯，我的朋友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