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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番外 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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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
朽木家的历史几乎和尸魂界的历史一样漫长,在这无边无际的时间之中正一位的贵族就那么五家,只要尸魂界和瀞灵涏存在,他们的地位就不会动摇。
在朽木银岭还未接手六番队时,朽木家关于子嗣的问题就隐隐露出眉目。直到朽木苍纯的病一发不可控制,这个问题才变得格外严重。
朽木家最初成为贵族,是和其他四大家族一样有着灵王血脉。血脉越是传承久远越是稀疏,然而朽木家历代的当主之中出现能够卍解斩魄刀的人数是正一位大贵族之中最多的。
人们由此认为灵王血脉在朽木家的传承最为浓厚和正统,只不过很少有人知道朽木一族的血脉中由于灵气过于聚集和特别带来的危险。
尸魂界一切都由灵子组成,死神之中灵压强大者往往战斗力更胜他人,这是一种天赋。朽木苍纯的灵子呈现不稳定的动荡,由于灵压强大,反而放大了这种不安定对身体带来的影响。
在先人之中也有过旧例,除了安心养病,时时刻刻注意,没有别的方法。朽木银岭对他寄予厚望,但所有一切都比不上爱子的性命。
朽木苍纯的少年时代,有一半的时间在家里度过。朽木家美名远扬的盛景大多在这个时间段里建造。只是他对六番队有着如同对家族本身的热爱。否则的话,身为贵族典范的继承者,他并没有履行另一份义务的必要。
现实似乎无可转圜了。
贵族的家名比血脉更加重要,朽木这个姓氏要稳妥无缺的传到后人手上,朽木苍纯并不是唯一的选择。
那时朽木银岭所看中的,是一个天赋卓绝的年轻人。
从出生就被妥帖的养在家中的女儿,耳提面命接触的一切都是朽木家世世代代的责任和骄傲。为了朽木家付出婚姻本身就是无可置喙的,何况当时的三席能被看中,人品能力性情总是能过关的。
朽木银岭一直对他印象深刻,在所有人之中那是唯一一个希望投身于平息动荡,恢复尸魂界安定的死神。
这和朽木家坚信不疑的一切不谋而合。
在一个恰好的秋天,朽木银岭招待了他所看重的年轻人做客,而无比景仰的队长如此看重他,这一事实也让年轻人欣喜不已。
隔着走廊的雕花木窗,娴静的少女静静伫立。
鸦鬓簪花,沉稳安静的年轻人,眼神干净而帮着热切,仰慕的听着父亲的指点。
她没有走出去,攥紧了藏在袖子下面的手指,轻轻低下头想要掩藏羞涩的薄红。
枝头薄薄红叶颤动,悠悠落下,这轻轻一击落在肩上,年轻人转过来,还未拨开,眼角划过一片模糊如梦,迤逦而去的锦绣青丝。
金尊玉贵的朽木公主配得上尸魂界任何一个优秀或尊贵的青年,她的身份如此贵重,家族为她招来夫婿,再优秀也只能是高攀。
那一刻朽木苍蓝是欢喜的。
她一向听从父亲的话,父亲要她亲自看一眼——朽木响河,他未来的夫婿,和她胼手邸足的维护朽木家的男人。
对于朽木苍蓝来说,一切都没有改变。她依然住在家中,被亲人环绕,朽木响河,她的丈夫比父亲还要热衷六番队的事。
这并非冷待,他一向礼数周全,来去温柔妥帖,只是缺少了什么。
朽木苍蓝终于忍不住问出来。
“妾身令阁下如此讨厌吗?”
朽木响河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睛,这美丽而尊贵的少女落下泪来,他突然一阵阵心虚,反思这几个月沉迷公务的行为,确实冷待了她。
这是不对的,她是朽木家的女儿,也是他的妻子——朽木响河知错能改,无措的组织措辞,低声的说起来:“最近护廷十三番的叛军作乱,诸事繁忙不休,银岭阁下也十分辛苦,我……我一定早日诛灭余恶。”
他吸着气,战战兢兢说:“你不要哭……我怎么会讨厌你。”
朽木苍蓝破涕一笑,十分不好意思。
六番队的工作繁重,她并没有对丈夫的说辞太过执着,只是那天晚上,朽木响河早早的回来了。
朽木苍蓝路过了庭院中,让人剪了一支红叶。朽木响河在壁龛前面素白瓷瓶中,望见了秋天一抹不可轻言的相思。
他不能不回报朽木家对他的厚爱,连同妻子的温柔和爱意一起。
他们度过了几年温柔平稳的时光,朽木响河一心投入六番队和朽木家的任务,他有着独一无二的斩魄刀,能令死神最大的依仗化为乌有。
那把名为村正的斩魄刀,和朽木响河的默契无比深切。有了朽木家为后盾,朽木响河的人缘虽不甚好,却也无人不知他浩荡坦途,前程万里。
朽木银岭冷眼旁观,心中却升起些许无奈。
斩魄刀带来胜利,胜利带来自满,这生根发芽的傲慢令朽木响河双目蒙蔽,无法在战斗之外准确的应对判断——而他的告诫,也渐渐浮于表面,难以入耳了。
太顺利了。这一路走来,他走得太顺遂了。
朽木银岭沉吟着,考虑如何掰正女婿偏执的性情时,他也没有料到,会有人真正下手陷害朽木响河。
只是,这个世上,愚蠢之人太多了。
野火般的敌意聚集起来,可笑的陷害却迎来了一些死神死亡。朽木银岭探望犯下大错仍然心有愤恨的朽木响河,情况比他所想的更加糟糕。
最终演变成了他不想看到的结局。
朽木响河毕竟是他选择的人,处理也该由朽木家的人亲手处理。
他封印了朽木响河,沉重的回到了家中,把这件事的前前后后告诉了沉默苍白的女儿。
朽木响河最后留下的,是苦思不解的沉重神情和隐隐的焦躁失落,他独自走过廊下却没有回来说一句话。
身为妻子的她,哪怕想要规劝什么,也只能因为对护廷十三番,与他深爱和深信的一切毫无关系而退开一步。
如今什么都来不及了。
那天夜里,朽木苍蓝选择了自杀。
她恍惚的醒来时,看见了母亲,看见了苍纯,看见了来来去去的人。她并不痛苦,可这样的话还没有出口,就被母亲的泪水和言语浇灭了。
孩子。
朽木银岭尽力的控制这件事对朽木家造成的影响,他大义灭亲,其他贵族也无可指摘。这个时候,朽木响河还留下了这么一个尴尬的问题。
他不能让这个孩子,带着朽木家抹不去的耻辱出生。
“他可以活着,过得比现在更好。”朽木银岭看着憔悴的女儿,深深后悔当时的决定,可他所做的,又真的就是正确的么?
“父亲,”朽木苍蓝哀求的说:“求您……”
江上红叶在一个冬天极冷的夜里出生。
他流着朽木家的血,流着罪人的血,嚎啕大哭,那屋子是那么冷,一个中年男人挥退了产妇身边所有人,抱着他,屋子外面纷飞大雪,一出生开始,他就要偿还活着的罪孽。
朽木银岭没有见过那个孩子。
之后朽木白哉也在一个冬天的夜里出生。
整个瀞灵涏都为此热闹起来,朽木银岭小心的从苍纯手中接过襁褓,那么小,那么软的一团,他深切的松了口气。
一切都为了朽木家。
哪怕有所牺牲,哪怕心中不忍。
他所做的选择,也只有在保护了这个家族之后,才能给予一点不动声色的,仿佛偶然之间的照料。
比如以白哉的玩伴的身份把那个孩子带进朽木家,那时他会记住响河走错的路,不会让那个孩子踏错一步。
“红叶。”
跪坐在母亲身边,哭泣的少年抬起头来。
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有着冷漠深邃的恨意,当他低下头,恨意又变成了痛苦。
“不要哭。”
朽木苍蓝笑了,她要她的孩子,永远不会踏入朽木家,卷入纷乱和阴谋之中。
江上红叶安静的握住了母亲已经举不起来的手,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只有她的世界。
而这样微小的请求也不能实现。
他没有问朽木苍纯要去哪里,登上了接他的牛车。
路上,牛车停了下来。
江上红叶拿走了朽木家仆人的牌子,离开了瀞灵涏的大门。他仰起头,原来天空不止是那么一小块,原来除了梅花,世上还有许许多多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植物。
再也没有人能把他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