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江山寒色远》露初曦

12、叙家常其乐融融

　　秦府在京城的最南边，那里都是些开国元勋的府邸，与北城富丽堂皇的新贵园林不同，看上去全都古朴优雅 。

　　虽然爵位早已不存，但秦家的门楣上依旧挂着英国公府的牌匾，那是祖上的荣光，也是秦家最辉煌时代的证明。

　　曦之的马车缓缓停在正门前，早有管家秦仲平亲自在此等候，一见曦之便绽开了满脸的菊花：“四小姐回来了。”

　　“平伯。”曦之含笑向他点头：“我三哥在家吗？”

　　“三公子还没有下学呢，不过这时辰因该也快了，老爷正在书房会客，老夫人和二小姐在等着四小姐呢。”平伯不待曦之询问，便将家中的情况一一说明。

　　“唔，既如此，那我就先去给祖母请安吧。”曦之笑道。

　　秦老夫人所住的荣熙堂外，大丫头晴云正在院门口翘首以盼，看见曦之便笑道：“老夫人估摸着四小姐也该到了，正念叨呢，这不派婢子出来迎一迎。”

　　说着便帮曦之打起帘子，又朝着里头笑道：“老夫人，四小姐到了。”

　　曦之向她微微一笑：“有劳晴云姐姐了。”

　　一行人缓步走进堂中，曦之款款下拜：“曦儿给祖母请安了。”

　　“好孩子，快过来吧，到祖母身边来。”秦老夫人年约五十多岁，精神矍铄，面容虽已见老态，但一双眼睛却依然清明黑亮。

　　曦之笑着走到秦老夫人身边，一坐下便倚入她怀中，抱着她的胳膊摇来摇去的，嘴里撒娇地嘟哝着：“祖母，曦儿好想你～”

　　“你这丫头，这么大了，还是没个正形。”秦老夫人嘴里说着，脸上却笑容可掬，反手将她搂在怀里：“没骨头一样，让你二姐姐看着笑话。”

　　曦之将头搁在祖母膝上，对着端坐一旁的少女笑道：“二姐姐看见我，喜欢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笑话。”

　　那少女大约十四五岁年纪，生得肤如凝脂，目似秋水，眉眼间颇有盈盈之态，举止亦温柔大方，此时抿嘴轻笑道：“四妹妹天真至纯，卿儿羡慕之极呢。”

　　“听听，我就说嘛，二姐姐最疼我了。”曦之得意地向祖母眨眨眼。

　　“你这个淘气包，这两年光长了脸皮不成？我来瞧瞧。”

　　秦老夫人笑着伸出手，作势来掐曦之的脸蛋，吓得曦之赶紧将头埋在她胸口，嘴里不依地叫道：“祖母，你尽欺负我。”

　　“好了好了，别在我身上乱碾了，等会儿我这把老骨头被你给摇散了架，看你怎么办？”秦老夫人嘴上埋怨着，脸上却笑得无比舒心。

　　秦家人丁单薄，总共只有四位孙儿孙女，曦之的大哥秦敏之常年跟随在父母身边，三哥秦远之又在宫中与皇子伴读，曦之自不必说，一直养在姑母膝下，只有二小姐秦卿之陪伴在她左右。

　　秦卿之乃是曦之的大伯秦如均的女儿，秦如均少年时一直戍守边关，耽误了婚期，结果新婚不久便战死沙场，因此只留下这一个女儿。其夫人钱心兰出生于书香门第，温柔贤惠，父亲钱溢乃是御史大夫，两家很早就订下了亲事。

　　钱心兰对秦如均可谓是一往情深，闺中苦等多年，好容易盼得秦如均将她迎娶过门，两人却恩爱了没几天，便做了寡妇，幸而还有个女儿承欢膝下，让她聊以安慰。如今秦老夫人早已百事不管，府中大小事宜都由她这个长房长媳主持。

　　只是秦卿之的性子却随了其母，亦是端庄大方，不苟言笑，秦老夫人出身将门，素来爽朗宽宏，虽然也极疼爱这个孙女，但却不喜她温吞的性格，倒是曦之明快开朗的性子更对她的胃口，因此虽然两人相处不多，心里却更喜爱曦之一些。

　　曦之赖在祖母怀中又顽笑了片刻，这才招手让莹月上前，对着秦老夫人笑道：“孙女儿今天来得匆忙，也没准备什么东西，刚才从涑玉斋路过，便顺便替您买了盒新鲜的绿豆糕回来，您尝尝吧。”

　　又对秦卿之笑道：“这盒菊花酥是带给二姐姐的。”

　　“难为你有心了，还记得我这个老太婆爱吃的东西。”秦老夫人欣慰地看着她，晴云忙替她接过来，打开拈了一块放在嘴边慢慢地吃着。

　　“才吃了午饭，恐怕不消化，留着我晚上再吃吧。”秦老夫人品尝了一下，便吩咐收起来，转头看看曦之笑道：“你一大早就进宫了，还没吃饭吧，让晴云去安排厨房做点曦儿爱吃的东西来。”

　　“祖母，不用了，孙女儿哪会饿着自己，您瞧，我买了一大盒玫瑰糕呢。”曦之忙笑着阻止。

　　“我就说嘛，你这个小馋猫哪里会亏待自己。”秦老夫人调侃着，转而又奇怪地问道：“我记得你以前最爱涑玉斋的芙蓉糕，这个点儿那里应该刚好出炉，怎么倒买了玫瑰糕了？”

　　曦之若无其事地一笑：“芙蓉糕今儿俏得很，早卖光了，掌柜的给我推荐了他们新出的玫瑰糕，我吃着倒确实香软滑口，甜而不腻，不比芙蓉糕差。祖母和二姐姐要不要尝尝？”

　　“是吗？你既然说得这么好，那倒真要尝尝了。”秦老夫人点点头。

　　曦之便亲自给祖母捡了一块，又给秦卿之拿了一块过去，卿之含笑点头致谢，用手帕包着，小口小口秀气地品尝着。

　　几人吃罢点心，早有小丫头端着盆子过来让三人净手，一时又漱过口，这才端了茶来慢慢喝着。

　　“今儿进宫可见着太后娘娘了吗？”直到此时，秦老夫人才提起太后的病情。

　　“见着了。”曦之点点头：“御医说乃是心厥之症，已经无大碍了，我看着太后的精神倒还勉强，只是容颜要比往日憔悴许多。”

　　“无大碍了就好，老年人哪里经得起病痛折磨，自然憔悴了。”秦老夫人感叹道：“你姑姑恐怕要在宫里待一段时间了，曦儿也不能玩着，明儿起跟你二姐姐一起上学吧。”

　　“祖母……孙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都不肯让我松快松快。”曦之佯作生气地撒娇。

　　“你呀，尽顾着贪玩，难道你姑姑就不让你松快啦？”秦老夫人笑着白了她一眼。

　　“哎哟……快别提了，姑姑请了三四个老师来，什么琴棋书画，女绣针红都要学不说，前些日子硬说我没个姑娘家的样子，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个教养嬷嬷，每天就连走路睡觉都跟着，这也不许那也不让的，就连饭都不让吃饱。”

　　曦之夸张地倾诉着，怕她不信，还伸出纤细的胳膊道：“祖母看看，孙女儿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一席话说得满屋子的人都笑起来。秦老夫人拿手指着她笑道：“你呀，原本就没个姑娘家的样子，我看就该这么整整你才好。”

　　又侧头对卿之笑道：“要不明日也让你母亲给曦儿找个教养嬷嬷来？”

　　“祖母～”曦之急得一跺脚，叫道：“再说下去，孙女儿可就要跑了。”

　　“好好好，不说了，咱们秦家的女儿都是将门虎女，个个都是巾帼英雄，哪里用得着那么多规矩。”秦老夫人豪气地一扬眉道。

　　“就是。”曦之赶忙附和，又转头问卿之道：“二姐姐平日里都学些什么？”

　　卿之莞尔一笑道：“母亲对我倒没有什么期望，先前还念过几天诗经，如今只以女红为主，因我平日里爱下棋，所以便只有这样还继续学着。”

　　“哎呀，还是大娘对二姐姐好。”曦之羡慕地感叹着。

　　一语未了，便听得门口有人笑道：“我看姑姑就是太惯着你了，才把你养得这么无法无天的。”

　　曦之闻言欣喜地叫道：“三哥哥，你回来了。”

　　进来的人正是曦之的三哥秦远之，两人原本便是龙凤双胞胎，当年生下他们时，可把秦家上下给乐坏了，两人从小便长得一般无二，只是如今渐渐大了，到底男女有别，曦之看起来便比远之秀气了几分。

　　两人的关系自然也比其他兄妹要亲昵得多，只是大夏民间有个说法，龙凤胎乃是上天赐下的宠儿，若放在一起，很难养活，所以秦府才将她送到西山去，一来好养活一些，二来也聊解念静的孤单。

　　秦远之径直走到秦老夫人另一边坐下，靠在她肩头对曦之笑道：“刚才七皇子对我说姑母进宫了，我便知道你会回来。”说着又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给你买了个好东西，等会儿回房拿给你看。”

　　“你们两个猴儿，嘀嘀咕咕地又商量些什么呢，我瞧着准没好事。”秦老夫人笑着敲了敲远之的头：“你一天到晚的淘气还不够，如今又要拉上你妹妹不成。”

　　“哪有啊？”远之抱着自己的头，委屈地道：“我只是给妹妹带了点新奇的小玩意儿来，妹妹久居西山，那里毕竟比较冷清，没有京里繁华嘛。”

　　“好了好了，算祖母错怪你了，呵呵……”秦老夫人一手搂着一个孙儿，笑得无比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