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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半世情绝(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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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过往
少爷最终没有纳妾,但是所有人都隐隐看到了少爷和少夫人之间的不和,明明是新婚夫妇,却是真真的相敬如“冰”。
宫家长辈难免担忧,分别劝说,两人各自应对,真正到了相处之时却又仿佛无话可说,只因心结已结。
恰逢骆无铮前来探望胞妹,轻易便察觉到气氛之不寻常,于是单独和骆诀叙话。
院子里摆了一局棋,骆无铮放下黑子,笑看对面:“阿诀,你又输了。”
骆诀淡淡道:“你明知我于琴棋书画一途毫无建树。”
“怡情而已,何必认真?”骆无铮看着她,不知想起了什么,眼中泄出了一丝忧虑:“你还在悄悄练武吗?”
骆诀抚摸着掌心,那里嫩白如玉,所有老茧和过往都已经被刻意磨平了,不剩什么痕迹,她说:“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只有这一点坚持了。”
骆无铮道:“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阿诀,你需要适应新的生活。”
骆诀漠然的看着手中白子,道:“那些曾经在生命中留下深刻印记的事情,真的可以忘掉吗?”
骆无铮:“为什么不能?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你……阿诀,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也一定要和我说。”
骆诀:“尽管所有的痕迹都已抹去,可这颗心终究已经冷了。”
骆无铮心生不忍:“未来还有那么长,我相信你可以活的更好。”
骆诀深吸了一口气,久久沉默,最后望向骆无铮:“谢谢你。”
骆无铮苦笑:“你还是不肯叫我一声‘哥哥’。”
下过一场雨后,府里的梨花都谢了,骆诀在廊下看着,有些怅然,她从不是一个喜欢伤春悲秋的人,此时却莫名觉得难过。
“人有生死,花有开谢,自然伦常而已。”身边来了一个人,与她并肩而立。
“只怕轮回过后,人不是原来的人,花也不是原来的花了。”她说。
“于我们来说,曾经留下的记忆不会丢失就够了,我们还可以怀念。”宫晨把披风系在她身上,轻声道:“别院里有一处温泉,院子里还有许多花开着,我们去看看,好吗?”
骆诀转头看他:“你知道我为什么嫁给你吗?”
宫晨眸色一黯,轻声道:“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
骆诀:“可我没有后悔。”她低下头,似喃喃自语:“你对我很好,我……”
“诀儿?!”宫晨的眼睛亮了起来。
骆诀又抬起头:“你不觉得我太冷情吗?”
“你很好。”宫晨的眼中盛满了柔情,声音亦十分真挚:“这些日子是我不对……”
他忍不住抱住她:“我求而不得的东西太多,求你,别再让我失去。”
既是要去温泉别院小住,随身物品则一定不能少,槿儿里里外外的收拾,忙中忽道:“小姐这几日里都要看的那本书怎么不见了?”
骆诀在一旁道:“上次他……宫晨说有意思,便拿去看了。”
槿儿道:“要带上吗?”
平日里除了看书和悄悄的晨练她并无其他能打发时间的方式,骆诀想了想,转脚便去了宫晨的书房。
好不容易得了自家夫人一点笑颜,宫晨连日的心伤总算痊愈,算好行程,连脚步都忍不住轻快起来,然而推开书房的门,他却一愣。
骆诀在书房里,这并不奇怪,她以前也会来此为他研墨……而她此刻立在书案前,神色却有些奇怪。
宫晨不由看向了她手中的匣子,是很普通的木匣子,不普通的是,里面放着两截断剑,剑身雪白,剑柄上的字更加不普通——绝情。
骆诀看向宫晨,唇动了动,道:“我无意中打开……”
宫晨走到她身边:“无妨。”
骆诀:“这是……?”
“故人之物。”宫晨说的理所当然:“当时听说她身处绝境,我自不量力想去营救,到的时候她已经……结果只找到这些残剑碎片。”
骆诀:“……”
宫晨从她手中取过木匣,轻轻盖好,放在书架上,转身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出发吧。”
骆诀勉强回神,只答:“好。”
(七)剑藏
马车突然一阵晃动,还未待宫晨开口,车夫已惊慌道:“少爷,遇上山匪了!”
温泉别院的日子过的极为惬意,宫晨拥娇妻在怀,很有些日日年年都隔绝外界的想法,但无奈家中长辈思念,必须得回府了,只是刚一下山便遇到了状况。
青州境内,谁敢截宫府的马车……宫晨目光微冷,嘱咐骆诀小心待在车内,便起身去查看。
普通山匪当然不敢触宫府的霉头,只是这群山匪极不寻常,尚未交谈,对方便直接动起手来。
“山匪”们悍勇残暴无比,宫府侍卫中亦不乏数名高手存在,一时打斗的难解难分。
宫晨执了武器,始终守在马车前,以防骆诀受伤。
终是难挡对方人多势众且早有预谋,侍卫们难以支撑,宫晨指挥众人边战边退,最终被迫加入战斗之中,很快,就有“山匪”捡了机会攻向了马车、或者说马车里的人。
危险的降临,只在顷刻之间。
而对于生死的感知,有的人天生就比较敏锐。
……
简直熟悉到了骨子里的鲜血的味道,骆诀虽听话的坐在马车内,却终于有些忍受不了这些气味了,她已预感到不详,拔下头上玉簪,手指几经屈伸,在动与不动之间反复而快速的纠结。
终于,有刀光剑影携着蚀骨冷意迎面而来,骆诀抓起玉簪,身体前倾,几乎就要“动”了,但是有人为她挡下了一切……宫晨手里的剑快而干脆,迅速解除了她的危险,急切而担忧的握住她的手:“诀儿,你怎么样?伤到哪里没有?”
骆诀微微松了口气,把玉簪悄悄抛到了身后,勉强笑道:“我没事。”
宫晨亦松了口气,神色却又瞬间冷了下来,回身便给试图偷袭者致命一击,冷声命令侍卫:“先撤!”
经过这一番腥风血雨的耽搁,天黑之前已经回不了府,令人报官之后宫晨便寻了一家客栈暂且休息。
检查完客房内一切正常,宫晨才拥着骆诀入房住下,“这里是宫家的产业,应当不会再有麻烦了。”
骆诀随他坐到床边,轻问:“那些……都是什么人?”
“暂且不知,”宫晨安慰她道:“不过很快就会查清楚,我会处理好这些,你不要担心。”
骆诀点了点头:“我有点累了,想早些休息。”
“先吃饭。”宫晨温柔如旧。
晚间相拥而卧,宫晨抚摸着她的发丝,轻轻嗅着她身上的淡淡的类似于梨花的清香,这香气一如洞房之夜两人初见时,一如数年前月照湖岸一场惊艳时,同样的醉人心脾……他在她耳边道:“诀儿,咱们要个孩子吧?”
“孩子?”骆诀一愣。
“是啊,我们成婚近一年,父亲母亲早就催促过……”他虽说的理由充分,内心却十分忐忑。
骆诀忍不住悄悄摸向自己的腹部,一时竟仍是没能消化宫晨的意思,渐渐的,唇角一勾,心里不知为何升出了温情,眼里也染了些笑意,不自觉出口道:“我……为你生孩子?”
宫晨似是没察觉她的异样,期待道:“你愿意吗?我们……”
骆诀仰首吻上他的下巴,前所未有的温柔道:“我……自然是愿意的。”
宫晨一喜,翻身便小心翼翼的抱住了她。
夜色甚美,骆诀也无力的沉沦,而近日以来始终萦绕在心底的不详之感则深深的被她藏了起来。
夜半时分,骆诀突然坐起,看了眼身旁睡的安然的宫晨,披衣翻身下床。
月色之下,她眼中滑过寒霜冷意,神色亦是久违的清冷孤绝……取过宫晨的佩剑,转身便跳窗而去,身影竟是十分的迅捷。
房外果然有人在等候……那人立在数丈之外的房顶上,向她俯首行了一礼,态度十分恭敬:“绝情大人。”
骆诀轻飘飘的落到他面前,面无表情道:“聊涯,今日那场劫杀,是你安排的?”
“我原本只为试探,不想绝情大人果真在此。”聊涯仍旧十分恭敬道,斩英之中等级分明,“三杀”的地位仅在少主之下。
骆诀:“你如何知道我的消息?”
聊涯:“我是为另外两个人来的青州,并没有想到可以找到绝情大人。”
他又补充道:“想来少主若是知道了,会很高兴。”
“你没有机会告诉他!”话音未落,身形已动,似乎只是顷刻之间剑刃便抵上了聊涯的脖子,却没有更近一步。
“聊涯不是大人的对手,只是我的命对您来说毫无意义。”聊涯道:“两年前虽是主上亲自下的诛杀令,恨天大人动的手,由他亲口说您已经身殒,少主却始终不愿相信,特命我暗中查探……您是知道的,就算我死了,还是有人会找到您。”
骆诀:“他想做什么?”
聊涯:“少主的心思,做下属的怎敢揣测。”
骆诀犹豫着要不要杀他。
聊涯忽然道:“容我提醒,大人是否先处理一下眼前的问题?”
骆诀神色一凛,猛的回头,悚然发现宫晨就站在窗前,眼睛直直的看着她,目光难测。
骆诀还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漠然,内心有一刻却是慌乱的。
他们对视良久,没有人打破沉寂。
宫晨却突然弯起了嘴角,他看到了所有事情,却用近乎宠溺的温柔语气说:“诀儿,这么晚了,在外面做什么?快回来……”
斩英三杀之绝情,擅用剑,剑术卓绝,常行走于晏、云两国,以刺杀云国牧远侯和晏国镇南将军成名,传闻三杀最后一次合作之后她叛出斩英,因斩英之主下诛杀令而被斩英天榜和地榜杀手联合追杀。
传闻,她在两年前死于恨天刀下。
两年前,正是大晏清平九年,斩英三杀联手刺杀大晏皇帝,令琅寰长公主立誓报仇、遂重入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