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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认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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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时嘉这把利刃削铁如泥,平日里都是藏在长靴的暗缝中,只一下,蛇首当即与蛇身干脆利落地分离。
他刚想伸手把那依旧嵌在晏承腿肚上的蛇头摘下,就见地上那一圈圈黑白环长蛇身中,竟然又猛然探出一个蛇首!
惊讶之余手下的动作也没有停止的裴时嘉,又是直斩了那蛇。他自小就被父亲训练,眼疾手快,先下手为强。
这会儿裴时嘉终于能够好好看自己怀里的人,不想晏承却已经晕睡了过去。
“醒醒,别睡,醒醒……”裴时嘉的浓眉秀目登时蹙在一块儿,这个人是为了救自己才被咬伤昏迷的。
这蛇毒猛烈,让人刺痛又嗜睡,裴时嘉赶忙伸手将自己扎束长发的发带解下来,让昏睡的晏承软软地躺靠在自己身上,轻轻将他的长衫、长裤撩起,露出细白的一双腿。
裴时嘉将细长的发带一圈圈绑在蛇头上方的小腿上,防止带毒的血在体内扩散,他紧紧打了结之后才将蛇头拧下,迅速丢到一旁,两个渗血的口子看起来狰狞吓人。
裴时嘉想也没有多想,脱了衣袍摊在地上,让晏承躺在上面后,半跪着低头就朝那被蛇咬住的伤口去,急切地张嘴就含住渗着黑血的腿肚。
刚刚被绑住自己腿的发带勒得疼醒的晏承,倒吸一口凉气,感觉到身下有软热的东西贴上自己的小腿肚,他一怔,下一刻裴时嘉就以舌头抵着他的肌肤,含着伤口重重一吸,血毒尽数入了他的口中。
裴时嘉扭头将口中的血沫吐出,很快又俯身继续用力吮.吸一口,晏承轻颤着,嘴里喃喃道:“裴时嘉、裴时嘉……”他能感受得到,裴时嘉急了。
听到细声的呼唤,裴时嘉动作一顿,轻轻拍着安抚着蜷缩成一团的人说:“我在这儿,没事了。”
他只是将血毒都吸了出来,却不知道这蛇毒性到底如何,眼下只能尽快把人带回军营,让白容真给他看看。
那些跑出去追角牛的士兵都回来了,看见裴时嘉跪坐在地上,跟前还有一个人躺着,均是大吃一惊。
“裴小将军,这是怎么了?”先赶回来的两人惊讶道。
他们回来时举着火把,这一看,吓一大跳,裴时嘉嘴角还带着血。
裴小将军怎、怎么吸吸血呢!
“他为救我,被蛇咬了。”裴时嘉看他们一个个目瞪口呆,言简意赅地解释说,“快过来,给我火折子。”
“啊、哎!”其中一人举着火把上来,递上火折子,裴时嘉点燃了火折子,以火焰一下下灼烧着伤口。
晏承起先还涨红脸晕乎着,这一烧,让他“嘶”地倒吸一口凉气。
“很疼吗?”裴时嘉移开火折子,他们平时在战场受了伤,白容真直接上火上药,但他刚才一时忘记,这人不是他们这样糙壮的兵。
“……不会很痛。”晏承此时的嘴唇都已经白了。
裴时嘉头顶的火把照亮了地上的一切。
他眼瞧着这人额角渗出汗珠,嘴唇苍白,还硬撑着说不痛。
“我们回去。”裴时嘉脱下了衣袍,身上只剩素色的长衫,因为给晏承扎绑,他的头发也散乱地垂着。
晏承仰视着他,就见裴时嘉又低下头、将他的衣袍一裹,直接卷起了他,将他抱起来。
忽然腾空而起的晏承稍稍惊讶后,羞赧得只能闭上眼。他被蛇咬了,也不是不能走了,裴时嘉竟然直接就抱着裹成团的他走了。
周围的人都给他们让开一条道,后面赶上来的士兵们扛着一头巨大的乌黑角牛,也将小赤牵上,把那两条斩断了蛇首的毒蛇也带了回去,好让白容真白军医看看。
晏承抿着唇,眼底里染上笑意,这是他许久不曾露出的笑容,翘起的嘴角后也深深陷出一个涡。
脑海中的细软的声音又出来了:“真好,裴小将军带你回军营了。”语气里竟充满了向往和期待。
晏承在心里也乐了:“是,虽然他现在还只见我两面,但这样也很好了……”
晏承的脑袋有些昏沉,他迷迷糊糊地又问:“我这是中毒了……好困。”
系统知道他心底想什么:“你放心睡吧,我可是万能小系统呀!刚刚在你体内注射了点儿东西,你不会被蛇毒伤害的……”
昏昏沉沉的晏承没有听得清他后面在叽里咕噜什么,但他只在心里暗道,明明就是厄运转移系统,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呢。
*
察觉到怀里的人没有了动静,裴时嘉眉头一蹙,低头望过去,见他两颊还是红热的,还吐着温热的鼻息,这才放下心来,加快了脚步往回走。
他们狩猎的地方离军营还挺远,后来裴时嘉干脆上马,把睡着了的晏承放在跟前,先一步策马回去了。
裴时嘉直往军营的石林洞窟奔去,他的院落在那处。他抱着昏睡的人,推开自己的屋门,把人轻稳地放在床上。
他点燃了烛火,床上躺着睡着的晏承脸上沾了点土,混杂着汗水,花脸猫儿似的。他想着等会儿得去烧点热水给这人擦擦脸。
门被敲响,裴时嘉喊了“请进”,见来人是白容真,便起身喊他:“容哥,你快给他看看有没有事。”
刚才在外面,曹迎等人已经和他说了先前发生的事儿了。
白容真此刻脸色不太好,一来是裴时嘉等人出去打猎角牛,天色渐晚,万一他们受伤了怎么办?二是,他刚刚看了曹迎他们拎回来的蛇,黑白圈环的,咬一口就是剧毒,吸出来血毒,体内还是多少会有残留。这毒液让人嗜睡,很快就会发热、呼吸急促、痉挛,最后会在睡梦中死去的。
他等不及就上前细细看了晏承的脸色,白里泛红的,伸手摸摸额头,没有吓人的高温。
白容真给他把脉,沉默了一会儿,又掀开薄被,看他的腿上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了。
“奇怪,他现在完全没有被咬中毒的相应症状。”白容真奇道。
听白容真这么说,裴时嘉这才松一口气,随即又绷起脸认真地说:“可能是我将血毒都吸出来了。”
“……我回去找几副消毒的草药。”白容真冷着脸说。
“有劳容哥了。”裴时嘉回头再看床上的人,睡得正熟,随着平稳的呼吸浓密的睫毛一颤一颤的。
裴时嘉给他盖好被子,看了一会儿才转身出去了。
*
晏承赶了大半天的路,这会儿在屋内床上睡得好。等他感觉到脸上有轻柔痒痒的触感,晏承无意识地缩脖子后退避开,嘴角也忍不住弯起来笑。
“别闹,时嘉。”他眼睛还没有睁开,就伸手轻轻拍开自己脸上的手,这“啪”地清脆一声响,让二人同时一怔。
裴时嘉给他擦脸的手一顿,被他的笑容和亲昵的声音扰动了心神。眼前这个人自打第一次见面就表现得对他非常熟悉的样子。就好像,他们曾经是亲密无间的好友。
睁开眼睛的晏承已经清醒过来,他张张嘴,想要为自己解释点儿什么,还是没能说出来。
以往裴时嘉总爱捉弄他,这会儿他竟然也下意识地就当做了是他在玩儿。
“你醒了啊。”裴时嘉手中还攥着湿布,他收回手,难得地拘谨了一会儿。刚刚他特地到外面烧了热水给他擦脸,因为老是生怕把这人的细腻的脸给擦破,裴时嘉一直蓄着力气不敢使,这才有了让晏承脸蛋痒痒的感觉。
“多谢你那时推开了我。”裴时嘉又认真地说,他听完白容真与他说的,也知道了这咬人的蛇毒性猛烈,这才一阵后怕。眼前这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人要是为了救他,失了性命……
“不必客气。我才是要多谢你……”给他吸出血毒。
晏承从床上坐起来,身上已经没有难受的感觉了。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你认得我?”裴时嘉见他气色还不错,就表露出自己的疑问,“我们之前是认识的吗?”
十六岁的身体里住着二十六岁的魂魄的晏承还在适应着。
他啊,可是见证着裴时嘉从七岁浓眉大眼小胖子,变成十七岁骄傲不羁小将军,再日渐成长为威名远扬、稳重英挺的战神裴时嘉的。
“晏承。我认得你就成了。”晏承含糊着说道,总不能现在就把真相告诉他,任凭是谁听了都不会相信的。
他赶紧转向别的事儿:“我睡了多久了?”
“还不到一个时辰。”裴时嘉说完,见他的衣衫沾染着尘土,起身就向自己的石壁长柜走去,从里面拿了一套套干净的长衫长袍。
晏承看着他拿了衣服回到床前,对自己说:“这是我的衣裳,先给你穿着。这些都是干净的,娘亲给我亲手缝制的,还没穿几次呢就抽条长个儿了……”听得晏承暗笑。
“好,我等会儿换上。”晏承忽然后知后觉地想起,他现在躺着的是石林洞窟里裴时嘉的房屋,以往他到军营,都是与裴时嘉一块儿住下的。现在……
“我睡着你的房,你今晚到哪儿歇息去?”军营里向来是房屋少,帐篷多。
裴时嘉不甚在意地摆摆手说:“我可以到军营帐篷和他们挤一挤。”果然。
“叩叩——”
大门被敲响,裴时嘉三两步出去开了门:“容哥,我来我来。”说着就从白容真手里接过托盘蒸盅。
白容真关上门,随后跟着进来,见晏承醒来了,脸上神色这才放松了不少。
晏承也随着裴时嘉喊了他“容哥”,上辈子白容真待他们二人就像对待弟弟一般疼的。
裴时嘉将泛黄的瓷盅拿出来,一旁的白容真看着晏承说:“这是今晚那两条蛇炖的汤,你快趁热喝。”
晏承一扬眉,裴时嘉已经将瓷盅递给他了:“有些烫手,你小心些。”底下还特地垫了湿布。
“你已经没什么事了,吃点东西,好好睡上一觉,明天起来就好了。”白容真先是温言细语和晏承说。
晏承点头道谢,他捧着瓷盅就开始吹凉了小口小口地喝汤,一股浓重的生地土茯苓的味儿,炖汤倒是甘甜。
转过来,白容真对裴时嘉叹气冷声说:“入秋了,蛇兽频繁活动、捕捉食物,以后黄昏后就别去密林了。”裴时嘉的父亲和兄长都在密林以外的沙地驻守,还未曾回来,这儿也就他能说说裴时嘉了。
晏承喝着热汤,心里却在飞快盘算着。他不记得,上辈子裴时嘉有遭受过蛇咬这一事。
既然不是他本应该遭受的苦难,为什么今天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系统,这是怎么了?”他没期待得到回应。
系统却慢慢轻声回应了他说:“这一次,有些东西可能会改变的。一丝的变动都会让裴时嘉的命运改变。”
“不过你别担心,你好好待在裴时嘉身边,为他转移掉厄运,你们俩都会长命百岁的。”这倒是底气十足了。
晏承不知道系统是否还藏着掖着什么不让他知道,但是现在也只能信它,慢慢走下去。
白容真很快就要回去歇息了,送走了白容真,裴时嘉回来时大大松了一口气。
晏承刚好喝完汤,他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望过去,就见裴时嘉从柜子里又抱出一床厚实的毯子。
“这里夜晚很冷,给你盖上。”裴时嘉垂着眼眸,将毛绒绒沉重厚实的毯子抖开,然后轻轻落在了晏承身上,晶亮的目光望着晏承,“军营有规矩,亥时之前必须入帐篷歇息了。”
“你呢?你没有被褥,外面帐篷更冷,不如在这里一起睡。”晏承抿着嘴唇镇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