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晚亭》寒敬尧

3、小舟轻楫梦芙蓉（2）

　　一叶轻舟泊在水边，姐弟二人言笑着登上小舟，只待弟弟坐稳了，姐姐手里的小桨轻轻一撑，小船载着二人缓缓向湖心漂去。涟漪圈圈在行过的水面荡漾开来，下马驻足湖岸，凌禹凡只静静看着湖上那抹浅浅的洁白。正是日头升起的时候，从他这里看过去，女子的身影逆着柔媚的旭日光辉，周身被渲染上澄澄的光，圣洁无双……
　　若能与子同舟，执子之手，此生又何憾哉？
　　然终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相看了良久，哪怕心中已有了万般缱绻，伊人却未曾知晓。

　　他真是看得痴了醉了，在湖边傻傻站着，竟未曾发现湖中的小舟上已起了变故……
　　“姐姐，再划过去一点，就要够着啦！”小石头趴在船舷上，伸着小手奋力向湖里够着什么，划船的女子一边划着桨，一边担忧地看着弟弟：“石头小心啊，捞不着就算了，姐姐再给你编一个就是！”
　　“就要够着啦，就要够着啦！姐姐，再过去一点点嘛！”没理会姐姐的担忧，小石头已将半个身子探了出去，落水的柳环就在他的手指能够触及的寸许之外。
　　终是放心不下，女子将船桨放下，挪动身子去扶弟弟。眼看就要到手了，却再也前进不了分毫，小石头有些急躁，不由分说地又将身子向前探去。
　　“石头不行！”一把将弟弟抓住，女子有些惊慌了，“不要了，姐姐这就去给你编一个！”
　　“不嘛，我要这个！我要！”执拗的孩子推了推姐姐的手，再次探出身子伸手去捞，一个用力过猛，船摇晃了起来。
　　“石头不行……啊！”还未来得及阻止弟弟，剧烈的摇晃让白衣的女子惊呼起来，“石头抓紧！”立时俯身伸手将弟弟抱住，却不想船摇晃地更加厉害，激起了大大的水花。
　　“姐姐！”死死将船舷抓住，小石头在剧烈的摇晃之下失声大喊。
　　惊醒了梦中人一般，凌禹凡大惊，立即纵身而起，脚在马背上借力，腾挪间跃上了十数步之外的飘摇舟楫。
　　只感觉笃定一声，摇晃的船立时缓和下来，当女子抬头时，看见他长身立于船头，正双脚发力将摇摆的船渐渐稳住。船身停止了摇晃，他这才缓缓抬头，正待看向那女子时，恰巧跟她的目光碰撞上。就那一刹，俩人齐齐移开了视线，等从彼此的尴尬中缓和过来，两束澄澈的目光再度交集，写在各自面上的，已是恬淡笑意。
　　“谢谢。”淡淡开口，女子知礼地轻轻颔首。
　　“姑娘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而已。”拱手一揖，言语温雅，俨然一个翩翩君子。
　　如此一回合的对话之后，他便不知说什么了，躲闪着看眼前女子，只见她娇首轻垂，亦是沉默无话，那低垂的眼睫下的的明眸里，却不知流转着什么样的情绪。
　　惊魂甫定，小石头从船舷上缓缓爬起来坐好，还心有余悸地用小手在心口拍拍：“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诶，”看见了伫立船头的他，小石头眼睛诧异了一回，转而笑了起来：“大哥哥，是你救了我们啊！”
　　凌禹凡颔首微笑，和蔼的目光注视着孩子眼睛里的澄澈。
　　“还不快谢谢这位哥哥，就知道调皮！”女子佯嗔道，伸手揉着他细软的头发。
　　“呵呵，谢谢大哥哥的救命之恩。小石头感念恩公大恩，日后定当结草衔环相报！”小石头有板有眼地起身抱拳，向凌禹凡揖道。
　　这可乐坏了他二人，那女子忍俊不禁去拍小石头，道：“以后干脆唱戏去！夫子教你的千字文怎么都学不好，倒是戏文里这些东西你记得清楚！”
　　“哈哈，小小年纪就有这般义胆，端的了得！小家伙，我可记住了你这话！”上前拍拍他的脑袋，凌禹凡朗声笑道。
　　“是！”小石头愈加得意地再次抱拳，语气如金石掷地。
　　只待二人笑停了，小石头忽然一拉凌禹凡的手，满眼崇拜地问：“哥哥你是从岸上飞过来的吗？”
　　凌禹凡点头，笑意更浓。
　　“哇～”再次崇拜地看着他，小小的嘴巴张得大大。
　　“如果小石头听姐姐的话，我就把这般功夫教给小石头！”看一眼身旁的女子，凌禹凡弓起腰将脸凑到小石头的面前，手指轻刮他俊挺的小鼻子说道。
　　眼睛里忽然放出了精光，小石头不可思议地问了句“真哒？”，得到凌禹凡确认的点头，他乐得跳了起来，全然不顾三人还在风波甫定的船上。船又开始剧烈地晃起来，站着的凌禹凡跟小石头来不及反应过来，一起倒了下去！
　　“哎呀！”轻呼一声，坐着的女子伸出手去扶向船舷上倒下的凌禹凡，那个动作，是不自禁的。
　　船身本来就窄，两人齐齐倒下是肯定容不下的，此时如果凌禹凡直接倒下，弱小的小石头就会被他压在身下，而要想护着小石头，他必须往船外侧身倒向船舷，而这样一来，一个不小心他就成了落水鸡……
　　而就在他倒下的一瞬，女子的一双素手急切地向他伸了过来。身手敏捷如他，迅捷地握住女子的手，稍稍就力，身形一个腾挪，就端端正正地坐在了船舷上。
　　那一瞬，他感觉到了她手的微凉，她的手心，有惊慌之下渗出的细细的濡湿。
　　停在她腕上的，一朵浅蓝的蝶，翩然欲飞。
　　——凌禹凡看见了。那朵绣在白皙细嫩的肌肤上的一朵蝴蝶，翩跹在他光芒流转的眼眸深处……
　　握在他手里的纤细素手退了退，是要从他的紧握中脱离出来。凌禹凡连忙放手，尴尬万分地看一眼对面的女子，歉然道：“姑娘，在下失礼了……”女子低眉，羞赧万状地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