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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第一百零九章 ...

  •   渾渾噩噩地過了一天又一天,回來已經三天了。這會兒又是睡到半夜三更,吉瑞悄悄地進來點亮了燈,然後便侍候尊上起床更衣。

      我被燈的亮光擾了睡眠,更重要的是陌生的床鋪始終沒睡習慣,醒來的時候仍然不知身在何處,還要認真地想了一想,才記起自己已回了帝熙宮。躺在我的私家窩裏抬眼看窗,窗門緊閉,看不出外面的天色怎樣,不過,我知道天仍是黑的。

      聽見吉瑞的聲音:『尊上,今日又冷了些,外面還有零星的雪花飄下來。尊上穿上這件夾襖禦寒。』

      『今日下雪了?』

      『是的,尊上。』

      『吱呀』的開門聲。

      『尊上,外面冷,先穿好衣服再出去吧。』

      應該是外間開了門,寒意透了進來,涼颼颼的。隱約聽見尊上在外面嘆氣:『這天氣!怎麼就下雪了?』

      過了一會兒,又聽見吉瑞說道:『尊上進屋吧,這兒風大。』

      兩人走了進屋,吉瑞關了門,瞬間便感覺到那股涼意褪去了。

      尊上梳洗完畢,對吉瑞說道:『我今日在房間裏不外出,也不見人,沒要緊事無需向我通報。』

      『是。尊上還有其他吩咐嗎?』

      『沒有了,退下吧。』

      『是。』吉瑞出去之後把門關上。

      屋子裏又回復了安靜和暖和。屋子被燈光照得一片昏黃,尊上的長袍一而再地在我的窩旁邊拖過,他不停地踱着步,就這樣來來回回地走了不下十次。

      清醒之後的我也意識到這是個什麼日子,伊娜今日便要出發去同州府了,這個我其實是記得的。不知她現在怎樣了?此刻,我的腦子裏不斷地幻想着她準備出閣的情形。這個時候,她該是在梳妝打扮了吧?或者是在整理行裝,她一定又手忙腳亂了,因為一向如此,即使有青兒在旁邊幫她打點。

      她大概是從家裏出發的,不知隨行的嫁妝是否都堆放在樓下的廳堂?迎親的車馬應該已停到了門口,過來迎親的人也開始從屋子裏把嫁妝搬到門外,再堆上馬車。她的爹娘捨不得她遠嫁,正嘮嘮叨叨地囑咐她各樣的事。離鄉甚遠,以後也難得再見上一面了。

      迎親現場的畫面不可控制地浮現在我的腦中,我身邊的那個人一直心事重重。

      天漸漸有了亮光,隱約從窗紗之間透了進來。我彷彿聽到了車馬在風雪中行進的聲音,還有馬車夫趕馬時的吆喝。

      一晃之間,我已經坐在伊娜的跟前,本來垂頭沉思的伊娜抬起了頭,欣喜地看向我們。

      『我們來送送你。』坐在我身後的尊上說道。

      『嗯,今日早晨很冷,還飄着雪花。』伊娜搓了搓手。

      『你現在這樣冷嗎?』尊上關心地問道。

      伊娜搖了搖頭,輕輕一笑,說:『不冷。』

      伊娜今日穿上了嫁衣,紅彤彤的嫁衣映紅了她的臉龐,白裏透紅如出水的芙蓉。上一次看她穿上嫁衣是在心之居所,明堂紅燭,錦繡掛帳,卻是一場沒能完成的婚禮。我能記得,尊上怎會不記得?此刻見到似曾相識的畫面——柳眉粉黛披嫁衣,不為吾郎嫁遠鄉。想到這些,心中可是百感交集。

      兩人相對無言。伊娜垂下眼眸,一副嬌羞的新嫁娘之態;尊上打量着她,恍如新房之內,新郎看新娘的模樣,只是他的神情並不見欣喜,而是帶着傷感。

      車廂外又聽到了車馬行進的聲音和馬車夫低聲的吆喝。

      『你有什麼要跟我說?』伊娜首先開口道。

      『哦……』尊上如從夢中醒來,『我是來祝福你的,祝你生活美滿幸福。』

      接着,沒有了下文。

      『沒有了嗎?只有這些?』伊娜微微側着頭看他。

      『有,很多很多,不知從哪一句開始。』

      餘生有那麼多的話想跟你說,這一時半刻的,怎麼說得完?要我言簡意賅的表達出來,我想,我最希望送給你的,還是我對你的祝福。只希望你一切安好,念我,不念我,都無所謂了。

      說完這句,尊上沒有再說話。

      伊娜瞧着他,『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這就好,別讓人擔心。你的爹娘年紀也大了,過年過節的,給他們捎個信兒報平安,好讓他們安心。』尊上囑咐她說。

      『我會的。』

      又是一陣沉默。

      『我找人了解過沈道員這個人,因為時間太緊,我只能跟我們這邊和他打過交道的衙署去了解。他算是個正經的官員,待人處事也正道,勉強還能讓人放心。』尊上很有保留地陳述了他了解的情況。

      伊娜掩嘴一笑,『你查人家做什麼?我看他為人還是不錯的,你就放心好了。』

      『我……好,我放心了。』尊上訥訥地說道。

      『你也一樣。我知道你的天職是清理魔障,經常要以身犯險,我不能多說什麼,但你也要注意安全,你的安好是我幸福的根本,所以你一定要保重,就當是為了我,好嗎?』

      『我答應你,我會好好的。』

      『帝熙宮經常會在各地設道壇,如果恰巧是在我們附近的州縣,我會去聽你講道。不過,你不一定要來見我,我見到你就行了。』

      『要是我在,知道你來,我又怎能不見你?』尊上有點兒失神了。

      『我說不見就不見,你為什麼要跟我抬槓?』伊娜眼圈一紅。

      要知道同州府是在天*朝,在那裏設道壇的機會可是微乎其微。

      『好,不抬槓,不抬槓。你說不見就不見,若你想見,我一定會見你。』

      伊娜舒緩了一下情緒,吸了吸鼻子,又說道:『我不該亂發脾氣的。如果我碰巧去了,你又在的話,我就去見你。』

      『沒事,不愛發脾氣的也不像你,你高興就好。』

      『我真是這樣的嗎?我還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善解人意,溫柔可人的女子。難道不是嗎?』伊娜用食指印了印眼角,微笑着說。

      『是,一直都是。脾氣也發得溫柔可人,善解人意。』尊上貌似認真地說道。

      伊娜被逗得『噗哧』一聲地笑了出來,『發脾氣還哪有什麼善解人意的?』

      『這就是你的過人之處,我比你清楚。』

      『你是受了我許多的氣才這樣說的吧?老實說,我不會記仇的。』

      『說的都是老實話。』

      發脾氣也是小甜蜜,人家好端端地發什麼小脾氣呢?發脾氣也得要有人懂得,有人欣賞,才是情趣。連你的種種不是都這樣令人回味……只是,以後再也不能看你發脾氣,再不能哄你了。

      『禦寒衣服帶夠了嗎?路途遙遠,又正值隆冬季節,天氣會越來越冷,小心不要著涼。』尊上轉移了話題。

      『應該夠了,帶了好幾箱子的衣服,』伊娜想了想,又說,『要真的不夠,還可以買呀。』

      『就怕買不及,已經受涼了。』尊上對她嘆氣,『現在天色黑的早,別急着趕路,早些投棧,這樣安全些,白天在路上也不會那麼冷。』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這些我都懂。』伊娜嘟着嘴說道。

      『就怕你沒記性。』

      再也不能為你的事操心了,這樣的操心原來也是一種快樂,真希望餘生都能為你操心。希望自己仍有身份去擔心你穿得暖不暖,擔心你吃得夠不夠,擔心你的一切……

      他們就是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說一陣子又是沉默,沉默之後又繼續說,裏面不知有多少的欲言又止和一言難盡。兩人都不希望對方擔心,都盡量挑一些輕巧的話來說,這一場對話,說得好辛苦,好難過。

      但是無論怎麼辛苦難過都好,過了今日就再也沒有機會說了。從此以後,縱有千般相思之情,不知可與誰人說。

      伊娜坐着的馬車在路上奔馳,前後有車馬簇擁。看來這位沈道員對伊娜算是相當不錯了,他沒有親自前來,卻派了一支迎親隊伍兼保鏢來護送他的新娘。看到這樣的排場,我又多了一點安心的感覺。雖然人不是她最想嫁的那一個,但人家也頗有誠意。婚姻無非就是柴米油鹽,瓢盆碗碟,過得去就好了。

      顛簸着的車廂裏,兩人仍是面對面地坐着,仍在斷斷續續地說着說不完的話。

      我突然感覺到眼前的景象抖動了一下,然後漸漸地變得模糊,我心中一驚。再抬眼看向伊娜,本來溫情脈脈的她也露出了驚惶的神色。

      『伊娜,我們就要分開了,我只能陪你走到這兒,之後的路,你要自己走下去了。』尊上的嗓音低沉。

      『不,不要……』伊娜似乎要挽留。

      片刻,她把身子稍稍前傾着靠過來,頭微揚,湊近了尊上,半瞇着眼,輕輕地說道:『不要說話,閉上眼睛......我正想着,你在親我,你的嘴唇好柔軟......不要說話......別讓這個夢醒來......』

      尊上也垂下了眼簾靠近她,二人面面相對,兩唇相向,僅纖毫之隔,他也在喃喃地訴說:『伊娜!我好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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