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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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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年少情浅……
那一年,他十二岁。
那一年,她也十二岁。
他们在那一年升入同一所初中。她在三班,他在四班。那一年,他们还不认识。
入学第一天,学校举行升旗仪式,她迟到了。那是她自上学以来第一次迟到。说来好笑,迟到的原由是——她迷路了。那天,天阴阴的。风有点大。红旗已经扬扬地飘在半空中了,很艳,很庄严。她就从那么庄严的红旗底下,在千万双眼睛的注视下,羞窘地走到自己的班级队伍里。
有的人面无表情,有的轻轻一笑;有的目光追随她入队,有的根本不去注意她。他看了她一眼,便别开脸去,似乎是很认真地去倾听校长在国旗下讲话。她始终都是低着头,没有看任何人。她觉得今天的天阴得有些过分。她觉得有些害怕,不知道班主任会如何责备她,不知道要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她听不见任何人在讲话,自顾忐忑着。
第二天,他忘记昨天升旗仪式上有个女孩子迟到了。
第二个星期,她终于不再担心这件事情,因为她所害怕的责备和惩罚都没有发生。但是从那以后,她几乎每天都是班里最早到校的学生。
后来有一天,她急急忙忙跑出教室,撞上了来她们班借书的他。她为自己的莽撞红了脸,连声说对不起,他轻道没关系。她偏过身跑开了,他借了书回自己教室去。
还有一次,广播操的音乐响起,大家一哄下楼,他刚巧走在她后面,被人挤得几乎撞倒了她。她皱眉瞪他,他没看见。
课间的时候,她经常在自己班级门前的走廊和同学聊天,他经常连那一点时间也不放过地转着篮球往操场跑。她常常聊到上课铃响过才进教室,女孩儿之间的贴心话似乎永远也说不完。他常常在铃响的时候跑上楼梯,从她们班门口风一样呼啸而过,几次掠过她身后,几次掠过她身前。
她被老师选为英语课代表,经常到办公室抱作业本。他似乎是个问题学生,经常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训斥。常常,她在东边的那张办公桌上听老师吩咐,他在南边那张办公桌那儿任老师斥责。
一个学期即将结束,他不知道她叫什么,也从没想过要知道。但是,她知道他叫石磊,是老师口中那个特别聪明却特别不喜欢学习的男孩子。瞧瞧这个名字,四块石头垒起来,怪不得是块点不化的顽石。据说他很受女生欢迎,单是她们班就有不下于五个人喜欢他。这些都是好朋友告诉她的。好朋友就是他的粉丝中的一员,跟她讲了很多。对了,好象,他篮球打得也不错,特喜欢一个叫什么弗的球星。还有很多,她不记得了。
第二学期,他看到她会点一下头,她会回一个微笑。他依然不知道她叫什么,她依然只知道他叫石磊。他们还没有认识,只是眼熟。眼熟而已。
十二岁,十三岁……多美的年岁。女孩子都是待放的花苞,男孩子都是未长成的嫩叶。每一张脸上都写满青春,过一天就像唱一首歌。终于,在初二那年的春天,校园里多了几对手牵手的小情侣。情窦初开的孩子,不懂爱情的孩子,却在那个春天成为爱得最美最纯的一群孩子。
他和她似乎都没被这个粉红的季节影响。她继续在走廊和好朋友聊天,只不过内容从女孩的心事,女孩的饰品转折到了年级里同学的情事。他依然打着他的篮球,只不过个子抽高了。他们还是会互相打招呼,只是他们还是互相不认识。
转眼间,紧张的初三来了,整个楼层弥漫了一年的巧克力味儿和玫瑰花香终于淡了下来。那年春天开始,她几乎不出教室,连课间休息也不放过地猛K书本,准备考市重点高中。他还是像没有目标一样地漫画照翻,篮球照打。他们,不常见到,不常打招呼了。
都说春雨贵如油。那天下了一夜的雨。早晨的校园还没有来多少人,她已经抱着书走在校园里扑腾着泥土清香的幽径上了。忽然看到残落的桃花,看得出了神,驻足了好久。还念念有词地呢喃了半天:“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这小径后面就是篮球场,她不知道,这般小女儿的春愁全被那一大早来打球的男孩子听了去。
他没有看清那是谁,他开始有些盲目地找寻这个女孩子。一段时间以后,他逐渐改掉过去的懒散,变得勤奋读书起来。六月最后一次模拟考试,他中了年级的探花,他们班主任乐得合不拢嘴。她到办公室问老师问题的时候,经常见到他们班主任在做他的思想工作,希望他报考本校的高中。两年多的时间,他们站的位置没什么变化,情境倒是不同了。
那年夏末,他们进了同一所高中。她在普通班,他在重点班。校友聚餐,老同学聚会,他们都能碰到,聊着聊着,成了不错的朋友。男孩子其实很优秀,长得不错,成绩不错,体育不错。她有点心动了。他却常说心有所属。
这样的有点暧昧的友谊一直维持到次年春天。他恋爱了。他来告诉她,他的那个她是个多么美妙的女孩儿。他在学校的樱花树下对她一见钟情。当时,他看到那个女孩在树下失神地盯着樱花念诗。对了,那个女孩和他们还是在同一所初中念书呢。
她开始渐渐疏远他了。她没有办法在看到他和另外一个女孩子幸福地笑在一起的时候,也能笑出来。
后来听说他们总吵架。高三那年,听说他们分手了。她其实是很高兴的。但是高考横在眼前,她只好裹足不前了。她总以为还有时间。
高考结束后,她才知道他的户口其实并不在本地,高考前半年,他回上海了,考上了上海交大。而她,也接到了北师大的录取通知书。自此,一南一北,他们是注定天涯相隔了。她的初恋也真正划下了句点。
那一场分别,整整七年。而在那七年里,他们居然谁也没有联系过谁。
七年后的初中母校同学聚会,他们才又相见。那一次聚会,去了三十七个人,其中二十几个是当年初中里考上大学的。剩下的都是生意做得挺红火的,拿出名片一看都是老板。
她刚刚考上博士,算是那所有人里,学历最高的了。大家都笑她读书读痴了,她笑笑不答话。她学的是历史,却怎么看,怎么像是研究琴棋书画的大家闺秀。她的头发蓄长了,一直长到腰际。她说是从高三暑假开始留起来的。大家笑闹着拖了很长,还带点儿花腔的一声哦,叫着什么“长发为君留”,她终于点点头开口,“可不是吗”。
他大学毕业就去了英国留学,学建筑。或许是沾染上了那个城市的气息的缘故,看起来十足一个绅士。他刚刚回国,已经有很多公司要聘请他,他还正在考虑中。
他们一群人逛着学校,聊着各自的经历,聊到兴奋处,好象那些年的青春又回来了似的。即使每个人心里都沧海桑田了,即使很快又会分开,这一刻,大家还是那一群心意相通的孩子。
校园那条幽径,此时桃花正开得灿烂。这片桃花不知沟起了多少人的回忆,一下子都静了下来。是啊,这片桃花,不知见证了多少人的初恋。忽然一个女声窜出来:“哎呀,快请我们的班的‘诗仙’念两首诗来应应景啊。”
“你们班‘诗仙’?”众人奇道。
“你们忘了吗?那时侯我们可是有‘七仙女’的!今天就‘诗仙’到了。”
“谁呀?”
“还能有谁?自然是卓灵了!哈哈。你们知道她这‘诗仙’的称号哪来的吗?我们初一那年,她一听说学校的桃花开了,立马拉我来看,她可是真真一个‘花痴’呀,你们猜怎么着……哈哈,她居然对着这些花念起诗来!听得我头昏脑胀的……”
他一惊,猛地抬头看她。她还是淡淡地笑,轻轻地笑,什么也不说。
他半天才轻叫一声,“错了”。大家都在聊,都在笑,没人听见。她和他们一起笑,她也没听见。却不知是谁拍了他一下,大叫了出来,“原来你小子当年是看上他们班卓灵了呀!”众人哄然。她吃惊地望他。他无奈地摇摇头,又点点头,道,“是啊”。是啊,他也没想到,原来他当年喜欢上的,自始至终,都是同一个女孩。那时交了女朋友,以为找到了命中的她,却在交往过程中不断地想着卓灵。他以为是他变了心,原来,只是找错了人,而心,从没变过。
他们拿这个开了他半天玩笑,他也玩笑地自嘲着。更有人把她往他身上推,叫嚣着,再给你这小子一个机会。她瞪了推她的人一眼,嗔道,“嗳嗳嗳,玩归玩,可别过火了啊。小心人家老公剥了你的皮!”
又是一颗炸弹砸来,这个同学会可真是惊喜不断。大家争先问:“你结婚了?!”
她回给人们一朵大大的笑容,“没呢,不过快了,正在挑日子。”一句话,这群人又炸开了锅。
接着他们去唱了KTV,闹腾到很晚才散了。他送她回宾馆。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无外乎是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之类的。随着他的幽默,她的娇笑,他们也逐渐找回了当年在一起笑闹的感觉。
宾馆门口,他看到了她的未婚夫。给人很忠厚很老实的感觉。他看着她飞奔到那人怀里。竟然觉得很欣慰。她甜蜜地朝他挥手,为他们做介绍。他指着她对那人玩笑了几句,然后潇洒地摆摆手说再见。
遗憾吗?或许有一些,但更多的,是关于那一切美好的记忆——曾经,那样那样地,喜欢过一个女孩——
那时年少,那时喜欢就是喜欢,所以,那时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