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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思修·阪香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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阪香寺位于北翟都城以南的一片净土,这里是皇家寺院,寻常人家的百姓是无缘至此的,所以异常清静。
白子曰虽然以强势的姿态表明不愿听从安排入院修习,但那个慕九渊似乎是抓住了她的弱点,隔天早上让一群随行的九王府家奴长跪于驿馆内外,只等白子曰起驾。
白子曰面子上挂不住,觉得如果置之不理恐要留下个刁蛮的坏名声。
虽然她也不是很在意名声这东西,但毕竟往后一个王府内,总还是要和平相处的不是吗?
于是黑着一张脸,踩着马夫的肩头上了马车。
原本以为身为主持的思修怎么说也该是个一把年纪的老者吧。
结果白子曰于堂内与之会面时,被其惊世的容颜震的直接跳了起来,一脸茫然。
更奇特的是,身为一个寺院的主持,竟然带发?!僧侣不是都该剃光头的吗?
“阁下是主持思修先生?”白子曰试探的问道。
对方回:“正是。”
敢情北翟的僧侣都是带发修行?恕白子曰孤陋寡闻了。
“敢问思修先生芳龄?哦不不不,我是说贵庚?”
白子曰这‘芳龄’二字一出口,头一个就笑倒了身旁的阿英,捂着嘴巴,额头的青筋都微微爆出了。
还好话说一半就收了回来,美貌这东西还真是害人不浅。
思修正襟危坐,双手扶于腿上,不动声色的回道:“不多不少比白施主大了两轮儿。”
那不就是四…四十二?!
白子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保养的也太好了吧。
脸上不带一点褶子就算了,皮肤还如此白皙有光泽,羡慕死人啊。
“主持没有在和我开玩笑吧?”白子曰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出家人不打诳语。”
震惊,十分震惊。
看样子接下来的日子可以在美容方面多讨教了。
白子曰这厢还在想着如何变更美的事业,那厢的思修看她傻笑着白痴的样子,委实猜不透慕九渊到底是哪根线搭错车非要娶这女施主回家。
思之惘然,不懂,更是难解。
思修轻咳了几声,白子曰这才回过神来。
“就从打坐开始吧,其实九渊无非是想让你静静心,北翟向来自由洒脱,规矩倒不如你们南月来的多,午膳时会有人来请你,之后你便可随意离开,等晚归时再回来抄经,之后便可回驿馆休息去了。”思修说完话,就已经准备起身离开,他似乎一点也没打算管白子曰的意思。
“就这样?”白子曰问。
思修侧目反问道:“不然你想怎么样?”
白子曰摸了摸鼻子,笑着说:“其实,我们也可以聊一聊这个…保养之道嘛…我非常有兴趣听听主持的保养秘诀。”
“我没有什么秘诀。”思修回答的很透彻,语意锋利。
“诶呦,不要这么小气嘛,好的东西大家一起分享咯。”白子曰笑的那叫一个谄媚。
思修当即甩袖而去,嘴里还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
反正白子曰是没听见。
打坐的时光,宁静而安逸。
让睡意更浓。
白子曰几次无意识的闭上眼睛,最后侧倒在阿英肩上,又被扶起。
来来回回数次之后终于结束了第一日的打坐修习。
“诶哟哟,腿,腿麻了…”白子曰起身的时候,只觉得双脚和双腿麻木不堪,那感觉真叫一个酸爽。
阿英小心翼翼的帮她伸展开来,揉了揉,总算缓过来点劲儿。
只是这走路的姿势一时半会是不会好看了。
“我看这个慕九渊简直就是病入膏肓,没得救了!”午膳的时候,当着思修和僧侣们的面儿,白子曰一副旁若无人的说道。
茶杯狠狠的落在桌上,溅起无数水滴。
思修刚刚拿起的碗筷,停在半空,颇有些嫌弃的瞅了白子曰一眼。
阿英拉了拉子曰的衣角:“小姐,这里毕竟是北翟,咱们说话是不是还得顾及点…。”
“怕什么怕?!你们最好一字不落的全都说给慕九渊听!”
“……”
午后的街市,行人倒是不少,这里看起来和南月的都城其实没有太大区别。
白子曰心情不好,就靠买东西来缓解,走了一条街,塞了一马车。
有用没用的看见了就收下,九王府的管家倒是很有眼力见,不等阿英去付账,就先一步结算好了。
可这放在白子曰眼里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毕竟千金难买她心情好。
换言之,她心情不好做什么都没用。
“这还没成亲呢,就一副安排我做什么就是什么的架势,到底把我白子曰放在何处?”
“小姐,兴许九王爷也是为小姐着想才这么做的。”阿英说。
“为我着想?!明摆着是上来就给下马威,我要是任由他这么下去,往后的日子可还怎么过?!”
“是是是,小姐要宣誓主权,先忍忍,回头有的是法子扭转乾坤,让那九王爷拜倒在您的石榴裙下。”
“我可不指望,只要大家相安无事,互不干涉就万事大吉,我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
阿英听到这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还笑?!”
“奴婢错了,只要小姐开心,怎么着都行。”
怎么着都行?!
自打她来到北翟以后,这句话就不好使了。
至少在阪香寺,她还是得看那个思修的脸色,即便是装装样子也得按时打坐,落日时分还得抄经无数。
这滋味儿简直比读四书五经还来的痛彻心扉。
眼看着太阳落山,晚霞映着余晖,一日毕的感慨,白子曰使劲儿甩了甩酸痛无比的手指。
单就今日而言,她已经书写了过去一年都不一定能写出的字数。
“哎呀,不写了不写了!这哪里是什么学习礼教礼法,根本就是在故意捉弄我啊!”
白子曰终还是忍不住撒手将笔扔到了桌上,哭喊着顺势扑倒在了竹席上。
‘咳咳’
身后突然传来两声轻咳,白子曰很是不情愿的斜着眼睛瞥了一眼,连身子都不带转的慵懒。
来者自然是思修。
子曰每次见到他这张脸,总有一种如此容颜怎就当了和尚的叹息。
“白施主切莫懒惰。”思修手中握着佛珠一颗一颗的拨动着,说着索然无味的话。
果然还是白瞎了这张脸。
“嗯,嗯,知道了。”
子曰懒洋洋的重新坐到垫子上,故意特别用力的伸了个懒腰,然后不紧不慢的又开始抄经。
嘴里还不时念叨着‘般若波罗…拉不拉卡多…古娜拉…’
思修听到后面,眉头不禁微皱,什么乱七八糟的…
叹着气,摇了摇头,甩了甩衣袖,走了。
阿英这才凑到子曰身边满脸疑问:“小姐,这拉不拉卡多,什么古娜拉…什么的…是什么意思啊?”
子曰做思索状,随口回道:“好像在哪儿听过别人说,可能是看的什么电视剧动画片里的吧。”
“小姐,什么是电视剧?动画片又是什么?”阿英一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小脸都踌躇的拧巴到一起去了。
“这个嘛,就是…嗯…反正是你没见过也不知道的东西,说了你也不明白,你就当我胡说八道,别放在心上。”子曰打着马虎眼,这话就顺着过去了。
阿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日子就这样混着混着过去了小半月,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只有阿英陪在身边。
阪香寺的僧侣似乎都不太敢和子曰讲话,不知道是害怕子曰,还是有人刻意嘱咐了他们,总之,避而有加。
思修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对子曰的不屑,充斥在每一次两人见面的空气中。
子曰常常是早上还没睡醒就匆匆而来,晚上叹着气拖着疲惫的身子骨再回到驿馆。
渐渐地连中间空闲时出去走动的想法也消失了。
时常坐在回廊的角落里,看着郁郁葱葱的古木,听着鸟鸣,发着呆。
阪香寺是很清静,只是清静的过了头,都快成郁郁寡欢了。
这日,白子曰把书桌搬到了阪香寺内的水塘,过桥而至的老树下,一人一桌,一笔一沓纸。
阿英立于身侧,为其研墨,复而静静看着。
池子里的水清澈见底,隔着不远似乎都能闻到那股近水的清新。
委实比在室内待着好上许多,心情也跟着舒畅了不少。
最近子曰几乎整日都待在阪香寺里,不甚出去走动,经书抄写的速度也就快了些,不多时,桌上过了墨的纸张就已经落了一沓。
阿英把未干的纸张铺在地上晾着,等彻底干了再一一收起。
只是没成想一阵不大不小的春风吹过,愣是把其中的几张吹扬了起来,阿英追赶着过去,结果那纸不偏不倚的落入了水塘。
“小姐,这可如何是好?”阿英面露难色。
子曰望过去便知事出缘由,急忙起身三两步走到跟前:“看样子是要再写一些补上了,但咱们还是得把它们捡上来,掉在水塘里扰了鱼儿的清静总是不好。”
言罢,子曰拖着裙摆蹲下,试探着将手伸向水面,去抓已经浸湿了的纸张。
阿英在身后拉着子曰的腰带,防止她掉下去。
从小,白子曰在水塘子里玩水,都让阿英这么干,力量大小,拖不拖的住先不说,多少也是个心理安慰。
“哈,抓到了!”
白子曰猛地一起身,纸张带起的水滴滴答答的落在池塘的水面上,阿英在身后被她的惯性一拉,前脚重心不稳,直接撞到了子曰身上。
伴随着白子曰的一声‘哎哎哎,哟喂!’两手在空中打了个空回转。
等她再拼命回转一次的时候,竟奇迹般的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然后用力将她拉了回来。
逆光中,白子曰与之对望。
面具半掩,可白子曰几乎脱口而出对方的名字。
“木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