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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灯转眸去看林之文的时候,林之文的视线正缓缓从冯晚种植的那棵松树上挪开。所以,就那么一个正着,他们的视线对上了。
冯灯无声哎了下,想招手叫林之文过来,林之文对着她的注视,轻点了下头。像蜻蜓点水,又像是这一生所有的沉重到头来都被消化成了云淡风轻。
并没有完全理解林之文身上的气度——到底冯灯还是太年轻——但她却不由自主为这种气度而呆了片刻,
林之文忽得扯了下嘴角,笑了。那一身素朴的亚麻短衬衫被院落里的风一吹,如同他的笑意,淡淡的。
林之文接过冯灯手里重新收拾好的祭祀篮子:“我们回去吧。”
冯灯:“嗯。”
林之文:“婚期定了吗?”
和季源洲对视一眼,冯灯:“打算定在这个月的十三号。”
林之文叹了句:“是黄道吉日吧。”
“不是的。”冯灯说:“因为那一天,是我和小季哥哥重逢的日子。”
“小季哥哥?”
“嗯,结婚想要改一下对彼此之间的称谓,想了一遍,我和小季哥哥都觉得还是在昙花岛那时候的称呼最好。再加上,最近也许真的是老天保佑也说不定,小季哥哥想起了一些过去的画面,虽然很少,但总归是个变数。小季哥哥说,他们当医生的也告诉过无数个晚期病人,按照道理来讲最后期限是什么时间段,可依然会有许多的人,活过那个时间段,甚至活得更长更长。”
“小季哥哥能想起过去的事,对我来讲,就是同理的变数。因为事情没有再糟糕的情况了,预想中最差的情况也不过如此,所以,变数就变成了好事。”
“你可真乐观。”林之文在冯灯三年前出岛,踏足清水镇起,早已谙熟了冯灯的乐观。大约是冯晚一生悲苦,所以早早教导这个孩子要看到事情的积极面,哪怕是晦暗的人生,也学得会找出曜日出现的一瞬间。林之文忍不住这样想到。
冯灯却见林之文总看着自己,不由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喊他魂:“林医生?林医生?”
“哦。”林之文抬起头来,把刚才的话题捡回来,这么问:“那你叫他小季哥哥,他叫你呢?你以前在昙花岛叫什么?”
“想想。”是季源洲的声音从一旁穿插过来,一时间,冯灯和林之文全看向了季源洲。
季源洲依然在冯灯的身旁慢慢走着,“在昙花岛那段日子,她叫想想,想想,是浪花的声音,她之前和我说过,是母亲取的,也是这世上最好听的声音的寓意。”
“可我不觉得。”他突然这么说。
嗯?
冯灯和林之文全部都很不解,然而下一秒,季源洲解释了下:“人在记不清往事的状况下,宛如喝醉了酒的人,明明看到了什么东西,听到了什么东西,最后感觉到的都是模糊。她是我醉酒时,唯一的真实。”
因为迷蒙,所以想想这个声音,在季源洲这儿——真实大于好听。
就好比他醉酒,在不知名地方扑棱。忽然他听见有人叫他名字,那是唯一听的真切的嗓音,当他一握住那人的手,便就从迷蒙里有了上岸的机会。
他此生有众多的话想要一一和冯灯讲一遍,但千言万语,都抵不过真实。
“真实……”林之文听了,不由呢喃了两下。
冯灯也还懵在季源洲刚刚的话里,她不由在三人同时的沉默里去看季源洲的脸——英气十足,却崩的好紧——想必他刚刚也是情有所至,因看到了冯晚手植的那棵树,因听说冯灯的身世,所以不由自主,讲出了这些话。
所以这会儿,他脸崩得很紧,表情也很紧,目视前方,好像若无其事地走着路。
可是手握什么拳头呀。
原本是被很是煽情了一番的冯灯,忽得唇角上扬,无声露出了个笑意。
他啊,还好是命大,被她这个小姑娘捡回家当老公了。
不然,喜欢一个人喜欢到笨得要死的状态,不是情人眼里,那是看不出可爱的点的。
想想也是啊……
当初他什么都不记得,因为本能来追她的时候,和现在简直别无二致。
公交站台百米冲刺过来捂住她的耳朵——只为不让她听到帆船大海的词汇
跑淘宝买几十块钱的手电筒——只为不让她这个小抠门心疼钱
直男到爆炸地送巧克力花,又撤销,自己回家慢慢吃——只为不让她感到难堪。
他追人的手段,放到全世界都是要被人耻笑的呀。段数低到幼稚园。
可是小季哥哥。
没有你糟糕的身世;没有你花时间陪我在昙花岛长大;没有你死心眼地喜欢一个小姑娘就喜欢了这么多年不变心。
若没有这些,你这样好看,上进,聪明的一个人,应当谈过许多场恋爱,或许还是个中高手。
你的段数,也许足够骗无数个想想。
你没有。但你没有,时光过去,我也长大,你没有变成个中高手,也没有因遗忘抛却过去。
你还是段数低到幼稚园。
因为,谢谢你,一直在找我。
找到,没有时间去爱别人。找到,竟然不忍心和往事一刀两断。
“喂,小季哥哥。”
冯灯拿手去勾勾他的小拇指,“林医生已经很机智地走快了好几步了,你刚刚的话……很突然,很深情,很幼稚。”
嗯?
季源洲低头去看冯灯。
冯灯咧嘴一笑,好看的眉眼弯弯如月:“还有,你也是想想的真实。我很喜欢,非常喜欢真实这两个字。”
“你不笑吗?”
“诶,你怎么一点表情都没有?”
季源洲有点尴尬:“我有点紧张,脸崩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冯灯爆笑。
他们说他做手术从来利落,这么多年,职场上从未紧张过。却那么幼稚,幼稚到紧张到表情都僵住了。“你的脸是不是整的呀,一紧张,居然僵住了。低头,小季哥哥你低头,我要来检查检查。”
他闻言,非常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前方,确保林之文已经走了很远,才停下脚步真的低下头来任她宰割。
女人比他矮上一个头,望着他,过了好几秒,抬手——很轻很轻很轻地替他轻轻揉搓,然后踮脚,亲了一下他的唇。
“我检查好了。”她脚跟落回到地面上,小拇指勾紧季源洲的:“盖章确认完毕了。”
季源洲定在原地几秒,继而,唇角勾起。
“那就一辈子了。”
“嗯,那就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