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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第 19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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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树在某个瞬间是窘迫的,毕竟连他都忽略了不同年代不同货币的事情,没法子,只能一面催促北迢界发动时间顺行术,一面独自抵挡船夫们的狂攻,可他下手很轻,顶多把人掀翻在船里,太难缠的也就丢到河中。
想不到的是,更多的船夫闻讯,从四面八方赶过来了,纷争的声势一下子喧天震地,没法子,正要把血装进瓶子里以备不时之需的北迢界也放下手里的活儿出手了,犀言和笑霜被迫各展所长,场面混乱不堪,人数占于劣势的四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点吃力,云罗风树还算应付自如,到这几个小的,就应接不暇了。
这时候,一声高吼穿破云霄,现场的打斗立时停止了,船夫们对于这尖如惊雷的声线那是太熟悉了,毕竟他们初来这里时,也曾和其他的船夫闹过冲突,当时就是这个姑娘一嗓子吓坏所有人的。
“都给我停手!停停停!”从大船上跳下一个身材娇小的姑娘,那头浅色的粉发,熟悉的面孔,让犀言差点把她的名字脱口而出。
“探!……”
“犀言!”谨慎的笑霜,难得到了此刻还能保持冷静。
“你们这些家伙!是把本小姐的命令当耳边风吗!不是说过了吗!不要斗殴!再说今儿是什么日子!是阿紫设计师召开服装展的日子!你们是怎样!触江菱织造的霉头啊!”
五大三粗的船夫们被一个小小的少女教训的头都抬不起来,为首凶神恶煞的那个,灰溜溜的小声解释着:“……不是的,是他们先偷了我们的船……”
探樱便朝这边看了一眼,回头又给了撑船队队长一个脑瓢:“胡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和三个小孩能偷你的船?”
船夫头头不再说话,估计这姑奶奶是不爽这边打起来搅扰了江菱织造的展后收尾。
被当成“仨小孩”的阿界笑霜犀言,此时也是无语的很,明明就跟这个时代的探樱、光子一样大嘛,怎么就看上去成小孩子了?不过转念一想,探樱姐姐应该是没瞅清楚吧,不然云罗风树这张脸,肯定炸的她又嚷嚷起来了。
想起探樱姐姐年长以后依然豪迈奔放的性格,笑霜三人都忍俊不禁。
“是云罗风树吗?”
最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一幕产生了,就在云罗风树和笑霜的背后,传来一句青嫩的呼唤,那种,不论过了几百几千年,多少个轮回,都不会被遗忘的属于光子的声音。
风树不敢回应,直到红发少女缓缓地走过来,靠的越来越近,笑霜看着根本不认识自己的光子姐姐,把无声的悲痛搁在心里,在她幼小的时候,姐姐每天都抱着自己,眼睛里面有自己,把自己当成生命里的一部分,那样的温暖,笑霜此生,怕是再也触摸不到了。
云罗风树慢慢转身,他已过不惑之年了,岁月在他的生命里镌刻下无数的痕迹,在他的面庞上,渲染出沧桑,还有这个年纪的男性,普遍蓄留的胡茬,他的身材比少年时候更加魁梧高大,身上披着的深色斗篷,也浸上了风霜的味道。
“诶?是我认错人了吗,你好像……比云罗风树大一些,是他的哥哥吗?”红发少女单纯的眸光,像夏夜里最晴朗的夜空,她的声音,她的口吻,没有半点阴霾,十七岁的年华,正是花朵绽放最绚烂的时候,尤其是,这一朵。
感伤,深深藏在风树的眼底,他应了一声,告诉眼前的挚爱:“是,我是云罗风树的哥哥,比他大很多岁。”
“原来是这样。”少女明朗生笑,红颜如花,这时候,她留意到几个人的衣裳还湿着,就主动张罗起来:“是刚刚被人挤到水里了吗,都湿了,快跟我到船上擦一擦吧,这水域城虽然气候温润,可风一吹就容易受凉啦。”
“是啊是啊,我现在就觉得凉飕飕的,美女,那就麻烦你了!”犀言想方设法给风树哥哥还有霜霜制造接近光子的机会,北迢界也跟着帮衬。
“嗯嗯,没错,我都要冻成冰棍了!”
“喂,你太夸张了啦,这里是海洋气候,怎么可能把你冻成冰棍!”犀言小声的教训他。
“对不起我忘了嘛!”
“噗嗤,哈哈哈哈!”眼前这两个,和自己差不多岁数的少年少女,正巧也是相夫光子欣赏的明快类型,她更不肯放他们走了:“那就快跟我走吧。”
笑霜话不多,因此成了被忽略的一个,直到风树在旁边又拍了她两下,她才淡淡的报以一笑,是啊,能够这样,在不属于自己的时空里,同自己最期许的家人近距离接触。这,已经是做梦都不敢想象的事情了。
大船的船舱被分隔成数个面积敞阔的房间,光子先让探樱把两位男士送到男换衣间里,又亲自领着两个姑娘到自己的换衣间,打开大衣橱,在里面挑拣了一会儿。
笑霜和犀言站在她的后面,犀言光顾着观赏这里面的装潢,还有衣橱里琳琅满目的漂亮衣裳,笑霜则哪都不看,就傻傻的盯着红发的背影,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
“好了!你穿这个,你呢,穿这个!”
光子姐姐,有一眼便能看出人精确三围的能力,还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在数以百计千计的选择中,找到最适合目标的那一件,她是最年轻的天才设计师,也是成就堪比设计界日月的旷世美玉,笑霜尽管遗忘了许多年,但当记忆逐步回归、并且逐个苏醒以后,这一切的一切,就都回到了她和光子共存的时光里。
永远的,清晰铭刻在那。
“我是光子,你们叫什么名字?”边问边忙着帮两个少女整理衣摆的红发,嘴上一直衔着欢快的微笑,似乎今天的服装展举办很成功,过程也顺利,让她心情大好。
“我叫犀言!”犀言痛快活泼的应声回答,笑得眼睛都没了,和笑霜充满感念的伤悲不同,她能见到光子,第一反应是高兴,也没去考虑不久之后的“将来”。
“你呢?”帮犀言弄完了衣裳,她转头给笑霜拾掇,尽管此时此刻,她眼中的笑霜陌生无比,可她毫不见外的热心,让笑霜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即便,眼前的姐姐不认识自己,可她终究还是笑霜期盼了已久的人啊。
当想到,这个人,他们在未来已经见不到了,笑霜的泪水就忍不住了,滴滴答答落了几颗在舱屋地板上,红发一抬眼,见灰发姑娘哭了,像一个受伤无助的小女孩,有些慌了:“你怎么哭了?是我弄疼你了吗?”
笑霜忙擦干眼泪,努力摇头,绽出令人宽慰的一笑:“我叫笑霜,没事,最近有点感冒,风泪眼。”
“胡说,舱里哪有风啊……”犀言默默吐槽,知道霜霜在掩饰内心巨大的伤痛,这样下去,说不定会弄巧成拙,她赶紧调节气氛,这还算是她擅长的项目:“光子小姐!下一次的服装展地点确定了吗?”
“正在确认中呢,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回国都城举办一场。”相夫光子眼神发亮,一提到这个,她好像最先意识到的不是每场服装展惊人的收入,而是,她将有更多更大的空间,去进行服装的设计和创造。
她的一生,都不曾忘记对于设计的初衷和真心的热爱,这点令无数设计者感动,也感动了无数继承这份理想的后辈,即便犀言和笑霜不曾涉及服装类,可她们的雕塑梦,也是需要不断创新的艺术,殊途同归,理念一致。
“好棒啊!那我们一定要去看看!”犀言话刚说完,就被笑霜踩了一脚,她才发觉自己讲错了话,这一走,不是再也见不到面了吗,那如果约定好了,光子姐姐到时候看不见他们,一定会失望的啊,犀言懊恼着自己的无心之失,赶紧把话题岔过去:“光子小姐,那两个人不知道换好了没有啊,哈哈。”
“我带你们去找他们吧。”光子把门打开,领着她们在长长的船上走廊里步行:“你们的衣服一会儿就烘干了,不过不用急,吃了饭再走吧。”
“这、这多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是我们的服装展照顾不周,让你们被那些撑船人误会了。”光子一脸抱歉的对她俩讲。
“可你,为什么会相信我们呢?”笑霜不懂了,既然现在的光子都不认识他们三个,又为什么会……
“我之前见过云罗风树,虽然当时是敌对立场,不过我看得出来,他本性正直,刚刚那个人感觉和他很像,既然是兄弟……我宁愿赌一把,赌他们都是好人。”光子非常坦然的回答笑霜这个犹犹豫豫的问题,起初,光子确实没有太注意她,但这一刻,眼前浅色系的沉静女孩子,让她的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亲切感:“笑霜是吗?”
“嗯,我是。”比起之前,笑霜已经冷静沉淀了许多,至少不会激动的热泪盈眶了。
“总感觉,我们在哪里见过,特别熟悉呢。”她温婉的笑着,像朝阳下刚刚绽放的新鲜玫瑰,青涩和稚嫩里,是柔润如水的温和。
光子的话,差点又把笑霜打回泪眼婆娑的原形,可即便笑霜极力的控制和压抑了,那种发自灵魂的喜悦和悲痛,交杂在一起的复杂情感,还是击垮了她的平静。
“你怎么又哭了呢?我今年十七岁,看你俩,也不过十五六岁吧,不妨喊我一声姐姐,等过两天我去光都开展,还需要你们的捧场呢。”她笑得眼睛弯弯,像夜空里最美丽的新月。
“嗯,我们会去的,不过……不过到时候人会很多,你不要为了找我们,分散注意力,只要你好好的,好好的,我……我就很开心了。”笑霜语无伦次的说着,她多么想,就这样永远的留下来,不论光子是开服装展,还是去国府为官,或是将来有一天战场征伐,她都愿意,陪在身边,誓死守护。
湿掉的衣服烘干了,可光子执意不肯把送出去的衣裳再要回来,见云罗风树的亲戚要走,又着急的去拉扯他斗篷的边沿:“探樱饭菜都准备好了,你们就吃完再走吧,相遇也是有缘,彼此交个朋友吧。”
在这样关乎未来时间漏洞的问题上,本不该盛情难却,可眼前的不是别人,是牵动了风树和笑霜,多年来思念不绝的女子啊,他们怎么忍心看到她的失望?
“我肚子饿了!我不管!我吃完再走!”换了新衣服开怀大笑的北迢界第一个冲向餐桌,对着上面应有尽有的珍馐美食大快朵颐:“好吃!好吃太好吃了!唔……”
“你吃慢点啦!别跟难民似的!”犀言赶紧上去拍打他后背,免得他噎坏了。
笑霜不好意思的冲光子微笑,光子则被北迢界这小子逗得花枝乱颤:“快,笑霜,云罗大哥,你们也入座吧!”
“那你呢?”忍不住时刻留意她一举一动的笑霜见光子有往外去的倾向,赶忙问道。
“还有点事没处理完,你们先用,我去去就回。”光子把刚回来的探樱推了进来:“这是探樱,让她陪你们聊天吧。”
席间,探樱热情的招待船上的四位客人,酒过三巡还喜气洋洋的说:“看来你们几个真的很合光子的胃口!她这个人啊,很少主动交朋友的!在大多数人的眼里,是个高冷范的女王!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我就要错以为你们是熟人啦!”
不知内情的本能所感,却字字扎到“后来者”的心坎上,有一种情感,似乎真的可以穿越时间空间的限制,哪怕面对面的时候素不相识,也能觉出,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时空里,他们曾经彼此相熟,真心互待,曾经风雨同舟,心心相惜。
恍如隔世的梦幻旅程,即将画下句点,在这个时空里,有那么一个少女,永远不会知道,她面前出现的四个人,是她未来即将视作瑰宝的家人,也不会知道,就在他们离开以后,她也将会失去这短暂的记忆。
可是,风树也好,笑霜也罢,此行的四个人,没有谁为这样的决定感到后悔,他们在过去停留了半天时间,在过去向少女光子珍重道别后,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不再属于他们的世界。
回来了,一样的国度,一样的安宁,却再也没有令他们眷恋的时间和容颜,就好像,他们四个人不过做了一场唯美的梦,梦里,有最大的希冀,梦醒,这种希冀,永永远远的残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