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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遗墨山溪》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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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墨山溪》
他从画中走了出来,便走进了他的心。
醉枕山溪,枯墨红尘。
昆仑冰雪,泣血饮痕。
穷尽此生,孤月空等。
不忘共醉,桃花似曾。
半生蹉跎半生刻骨半生孤独。
一生无怨一生蚀骨一生孤苦。
【一】
幽涧一方亭,流溪潺潺,两株桃花,三剪春风,四月芳菲,映人面。
公子伏枕于石桌上,白色长衫染着几朵落花,呼吸浅浅,面下枕着一副墨画。
画卷只有两色,画有一人,那人单手执剑,双目泣血,立于似烈焰的血泊之中,身后却是一片冰雪。
忽乍起一阵轻风,公子惊醒。
唯恐风儿卷走了画,他把画卷卷了起来收好。待他抬眼,便见那小径上走来了一个人,一身玄衣云袖宽肩长项,孤瘦修长,眉似黛山,若是仔细观看便会觉得此人与画中之人的面目非常相似。
明明是给人宛若冰雪般的冷寂,此刻公子看着却觉得是春风画卷三百里都起了榴火。
那人越走越近,站至公子面前。
他看着公子抱在怀里的那幅画:“洇干枯墨荒亭知音,公子名讳何许?”
忽闻耳旁那声低沉的嗓音,公子神思回体,道:“在下,陶溪。”
“纵形红尘,不若陶然山溪,陶溪。”男子缓缓念出公子两字名讳。
陶溪面容微红,“公子是何人?是这里的主人吗?”
男子不置可否。
“螭墨。”
“嗯?”陶溪困惑。
“我的名字。”
陶溪还在迷惑此人从何处至此,为何至此?
思绪转动间,他陡然跌落石台,惊觉他这才是真正的醒来,他嘴里喃喃:“原来竟是入了幻境……”
揉了揉昏胀的脑袋,收了画卷,他起身离开了古亭。
【二】
青松山石,云楼中,黑白棋局。
一人乌发凌乱,手持白棋子,对着棋盘凝眉沉思。
“师叔。”
陶溪对着那人道。
见初云师叔丝毫不为所动,陶溪无奈,“师叔!你的灵狐跑了!”
初云仍低头专注于棋盘,“跑就跑了吧!”
“它跑到你的酒窖里去了!”
“什么!”
初云终于转头来看着陶溪,却是怒气冲冲,“这个小家伙!他要是把我的酒偷喝了看我不把他煮了吃了!”
陶溪哭笑不得,他这个师叔最在意的除了灵狐就是酒了!他赶忙拦住要去捉灵狐的师叔,“师叔啊,你别急,我已经把灵狐关在房间里了。”
初云一听,便明了了,这小子又骗他!
初云继续坐下,对陶溪爱理不理,脸色臭臭的,“有什么事就说!别跟我玩那些把戏!”
陶溪无奈一笑,他要是不这么说,初云便不会听到他要说的话了,
“师叔啊,我该下山了,这次是来和你道别的,还有啊,你书房里的那幅画,可否让我带走?”
初云挑眉看他,“你说的是那副执剑墨画?这可不行!”初云心中诧异陶溪为何要带走那幅画?
“为何不能?”陶溪问。
“那是我一个故人,你带走作甚?”
“我……”陶溪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只是莫名就有了这个念头,见师叔不答应,只得作罢。
【三】
晨露清寒,白雾蒸萦。
陶溪行于陌上,山间云雾浓厚,遮掩了他的身影。
待下了山,来到了一个镇子,陶溪找了一间客栈歇息。
他解开包袱,发现除了此次师父让他去找师叔要的灵续笛之外,还有师叔不肯让他带走的那幅故人之画。
月夜,他将之摊开,细细观察,心中更是惊异!上次那人还是双目泣血,这一回看却是墨眸沉沉,杀气收敛,但他却是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一团流光带着强劲的煞气对着陶溪袭击而来!突然而至的致命暗杀,令他被逼至窗前,面对招式凌厉的暗影人,他跳出了窗,站在深巷中,抽出插在腰上的灵续,胡乱吹出一曲来御敌,他本就不会武功更不懂法术,很快就会落入敌人之手!
就在他渐渐不敌,以为自己就要丧命于此之时,横空出了一剑替他抵挡了致命的一击!电光火石之间瞬息平静了,陶溪睁眼,只看到朦胧中一墨袍赤边的男子身旁竖着一把长剑,正立于他的对面。
次日,陶溪在楼下便再次遇见了那次梦境中的男子,他惊觉昨夜救他的便是此人。
男子着一身暗纹黑袍,一人坐于楼中角落窗边,轻轻啜饮杯中酒,他转头过去,鬓边垂下一缕乌发只露出漠然的半边面容。
见此,陶溪向着他走了过去。
陶溪:“螭墨。”
那人也回眸看了他,眼神虽冷却转颜惊鸿,只一眼便落入了他的心口,误了终生。
【四】
云深之处,隐有陆离。
薄云补林,微风啸竹。
落霞峰上,陆离观中,浮微真人坐于灵台前,陶溪躬身立于殿前,“师父,徒儿已带回灵续。”
“嗯,陶溪,此次之后,你便下山去吧。”浮微真人接过灵续。
陶溪不解:“为什么?”
“徒儿,你本来身体便不易修习道法,你年幼之时体弱多病,我受你父亲之托把你带在身边,为的就是能维续你的生命,如今,你已及弱冠,自是要下山回归凡俗,子承父业,娶妻生子。”
“徒儿想留在落霞山。”陶溪道。
浮微真人摇了摇头,“不可,凡尘还有你未了的缘劫。”
陶溪只得应了师父的话。
陶溪深夜抱着画卷,卧于床榻低语:“螭墨,你睡着了吗?”
他不管螭墨睡着与否,只继续说着:“其实我知道我自小便于道门中的其他弟子不同,此番师父让我下山,我一早便猜到了,师父说修仙能得长生,可我要长生作什么呢……”
陶溪絮言断断续续,不久便睡着了。
待他熟睡之后,一袭墨影自画中飘出,化为人形,墨眉沉眸。
螭墨旋身,把床榻上的人抱在怀中,仿若他抱着画卷的姿势,看着他温润的眉眼及微粉饱满的嘴唇,听着他轻浅的呼吸及心跳,直到天明。
他说,如若得到长生我便可以陪你到永久。
【五】
江南,陶家大宅,红墙白瓦,乃是青平镇的大户人家。
陶溪自回到家中认了亲人之后,父母亲人皆是欢喜非常热泪盈眶,父亲陶寅更是为他办了盛大的洗尘宴,看着甚是父慈子孝其乐融融。
然,家中并非他一个独子,他如今刚刚归来便得了父亲欢心,父亲日日来看他与之谈心处处护着他,如此的偏爱,其他弟兄自然会怨恨嫉妒于他。
他不善于处理这些宅门争斗,辛而随师父在山中修养过几年,一些小小的毒药到也不至于让他丧命,他却是对比烦不胜烦,只得想父亲请了独自出去居住。
便是舍不得父母亲,但无故少了从小的陪伴的父母,说来也是无多亲近的。
如此,他终于断了家中这些烦人的小人之为。
镇之东南,日落之时便能看到洒落在对面青山的晚霞。
陶溪在这里买下了一座竹屋,门前种下了三两桃树,院中又种了一株庭树,亭台流水,琴楼望月,颇有一番风月趣味,想来它的前主人定是位风雅人物。。
陶溪从此居于此处,偶而会去看望父母。
然他搬出来并非只是因为家中争斗,家中人多嘴杂,他怕生了事端,只能搬了出来。
他来此,只是为了一个人,螭墨。
螭墨只是一个灵体又煞气凌然,引得许多妖魔都想把他吞噬掉以提升自身能力,他只有以画卷为宿体才得以存于世间,乃为世间天道不容。
他不知螭墨陪在他身边会带来何种危险,但他却是不怕的,他想要看到螭墨,出来了居住能减少许多灾难。
想到螭墨,他唇角弯起了一个弧度。
【六】
自螭墨出现以来,已经引来了许多厉害的妖魔,然而都被螭墨自行解决了,陶溪毫无所觉。
月色如霜,陶溪立于竹窗旁,皎白的月光洒落他的面容,精致如画。
他铺纸研磨,提着笔迟迟不落,宣纸上落下一滴墨慢慢晕染开。
带他回神,便看到纸上写着:
月出皎兮佼人撩兮。
笔墨惊澜,明明是温情诗句,却写的宛若山雨台前剑尖寒意。
螭墨坐于窗台,歪头看他,“陶溪。”
“嗯?”陶溪低头挥笔。
螭墨再叫了一声,声如墨石般沉郁却隐藏着他自己都不曾发现的缱绻,“陶溪……”
“怎么了?”陶溪问道。
“没事。”
陶溪还想在追问,却发现螭墨已经冷了脸转头过去不理他了。
陶溪倏忽一笑:“螭墨,你转头看看嘛!”他手里的张宣纸上画着一朵墨莲和皎月,却与螭墨写的那几个字浑然一体。
“……”螭墨依旧不理。
“转头过来看看,不然……你以后可看不到咯!”陶溪想吓唬他,声音故意压的低低的,悴然欲泣悲伤不已。
吓得螭墨立即转身,却被眼前之人抱了满怀。
陶溪拥着眼前之人,小心翼翼的,仿佛害怕那人会逃离了他。
螭墨耳边是温热的呼吸,只听那人贴在他耳旁,声音低沉温润,他说:“螭墨,你嫁给我吧……”
螭墨一惊,脑中轰然炸开,他挣脱开来,陶溪怎会有如此离谱的想法?他不语,他也不知如何回答,转身化为墨影飞入了画卷之中。
螭墨逃得太快,陶溪还保持着抱人的姿势,双手张开,怀中却已无人,陶溪苦笑摇摇头,他果然还是吓跑了螭墨……
【七】
翠竹石虬,庭树翳翳。
陶溪已在这竹屋居了半月有余,这半月都是安宁悠然。
螭墨每日除了练剑就是下上一盘棋,琴棋书画,唯独棋,陶溪不是很懂,平日里也不爱摆弄,见了螭墨一个人,便陪了他,然,每次都是落败了。
门前的桃树开了花,粉嫩耀人。螭墨总爱去哪儿练剑,剑术起落花瓣纷飞,看着甚是赏心悦目。但他还是偏爱这竹林,就仿若他的风骨。
从曦光微暖待至正午旭日,陶溪停下手中纸笔,看到一旁熟睡的螭墨,忽然眸光流转,用笔蘸了一笔浓墨,笔锋微转,在他眉心落下了一片桃花瓣。
没想到惊醒了螭墨,面对对方变得冷寂的目光,陶溪选择装傻,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看他绝对不承认是他图画了他的睡脸。
螭墨周身的气息变得冷凝,他从未被人如此戏弄,如今陷于这小小的画卷之中不得脱离,却被这人三番两次调戏,陶溪可真是有恃无恐得很啊!
两人如此打闹了一番,螭墨却舍不得伤他,于是只能默默生闷气。
忽然云暮低垂,天日遮蔽,黑云压进狂风骤起!
惊 变倏忽起!
察觉危险将至,螭墨把陶溪拽到身后,终于来了……他这两天日日到门前桃树下练剑便是为了等待此事。
“螭墨!本座终于找到你了!”这声音似男似女,诡异非常。
“炆魇,你何时配得上本座二字?”螭墨不屑。
“就凭你现在的样子,你还敢这么嚣张?”那诡异的声音变得越发扭曲,“你这是在找死!”
螭墨拂开身旁的陶溪,把他送出好远,自己承受这妖魔的重击!
“螭墨!”陶溪大喊!
“陶溪!你快走!”
螭墨身形摇摇欲散,他握着剑的手在变得透明的瞬间又被他强行恢复。
【八】
“螭墨,你快回画里,我带你走!”陶溪紧紧抱着怀中的画对着螭墨喊道。
那诡异的声音发出一阵震耳的笑声,震碎人的心肺,陶溪吐出了血,倒在地上。
螭墨面沉滴水,“炆魇,放过无辜的人。”
“哈哈哈……我炆魇乃是魔界至尊,滥杀无辜可是本座的爱好之一!”
说罢飓风更猛,炆魇突然现身,他控制住螭墨,“只要你把灵续给我,我就放过他!”他指了指陶溪。
忽然他一抬手燃起一阵炙火飞向陶溪怀中的画卷,“我还是先毁了你吧!”
陶溪拼命护住画卷,用□□挡住了炙火,烈火在他身上焚烧,极致的痛让他嘶吼出声!
“陶溪!”
螭墨的透明的双眸变得赤红,“要是他死了你永远也别想知道灵续在哪儿!”
炆魇嗤笑,“我不用从你嘴里知道,你不知道有一种法术叫搜魂吗?”
“难道你忘了,只要有我在,你永远不可能对任何一个人搜魂!”
炆魇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阴沉!“是吗?找不到又如何!”话落,陶溪身上的火焰燃的更烈,他竟是用了黄泉冥火!
“你敢!”螭墨暗暗蓄力,执剑砍断了冥火,却遭受强大的反噬,灵体瞬间溃散!
“螭……墨……”
陶溪想叫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螭墨从此消散。
“邪道妖魔!尔敢伤我徒儿!”
拂尘挥散间,陶溪身上的火焰便悉数灭亡。
浮微真人感知到系在陶溪脖颈上的护命符燃了,便立即赶了过来,奈何黄泉冥火太过厉害,还是来迟了。
浮微真人对于炆魇来说,炆魇自是不敌,他多年前曾遭螭墨重伤如今还未痊愈,他也不恋战,战了两回便逃离去。
浮微抱着伤痕触目的徒弟,飞往初云居所。
【九】
“师兄!这是……?”
初云看见浮微真人抱着全身烧焦看不出面目的陶溪,惊得一跳!
“陶溪,快救他!”浮微面沉如水。
“陶溪?陶溪!!!为何会弄成这副模样?!”初云被吓的手中的酒壶陡然落地,他话语都变得尖锐和不确定。
浮微沉眸不答,这些妖魔果然是为了灵续而来,是他疏忽了不知陶溪竟跟螭墨染上关系,炆魇敢伤他的徒儿,他便不会有一丝的手下留情!
“一定要救回陶溪!”浮微转身往魔界而去。
“喂师兄你怎么就走了!陶溪啊这才几天……你……你怎么就弄成了这个样子……”初云言辞不好听,却边说却边红了眼眶,摸在陶溪身上的手都是颤抖的!
看到陶溪双手紧紧护在胸前,初云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掰开,陶溪双眸毫无焦距,似是痛极却无力挣扎,双唇微张,看唇形似在说不要碰!
看到那一幅画的一瞬间,初云惊怒交加又是心痛,画卷已被烧毁,只余两根枯木卷轴被他紧紧攥在手上,他明明不让陶溪带走的画,如今却在陶溪怀中,被他誓死保护着,随即又觉得果然如此,这一切只是因为螭墨……。
“师叔一定会治好你的,到时候,你就乖乖听师叔的话,别往山下跑了……”颤抖的手碰翻了一个药瓶,他气氛的摔了一桌的医药!
初云颓然跌坐于地上。
“怎么办?怎么办?师叔真得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才能救你……”一百年前螭墨就像这样倒在这里,他一样束手无策,一样的无能为力……
陶溪的体温慢慢变低,全身变得僵硬焦黑,如果不赶紧救治的话就会化为粉末死去!
初云突然站了起来!
不,还有一个办法,陶溪被黄泉冥火所伤,只要取得一樽黄泉之水才便能挽回他的生命。
只是,那黄泉之水又要从何处取来?
【十】
一年之后。
陶溪苏醒。
浮微真人独闯了魔界,从魔界地狱带回了黄泉之水,却身受重伤,从此便闭关修炼了。
初云还是一如既往的居于山中,只是他变得不爱言语,整日呆在房里捣鼓药物,即便有人快死了,他也能将之无视不为所动。
陶溪自从醒来便郁郁寡欢,他不知这是为何,初云是知道的,黄泉之水除了能灭冥火,便是能断情根。
初云虽能治好陶溪,却没料到陶溪竟是动了情念,黄泉之水洗去了他的情念及记忆,却不知为何陶溪的情根没有全部被黄泉之水洗净。
陶溪行过竹树,却转了个弯独枕于一株桃树下斜卧听风落,抬手接住了一片花瓣,他明明不爱桃树,却不知为何来到了这里。
此处,花影重叠碎玉流光,蝶舞翩跹韶光融融,但陶溪却无端觉得心中压抑,索性偏头不看。
他从怀中掏出那两根枯木卷轴,轻轻抚摸,仿若那真的是一副完整的画,却只能看到他一人痴痴的摸着一无所有的空气。
初云今日,一如反常,他出了房门,一人孤坐云松棋盘边。
“师叔?”陶溪上前落座到初云对面。
初云点头嗯了一声,示意他看棋盘。
棋盘之上黑白两子玲珑交缠,厮杀难辩,织成一张星罗棋布。陶溪一看到布局便觉似曾相识,那是以前螭墨常下的那一局棋。
陶溪细细看着棋盘,“这白子有隐隐落败之势……”
初云看着他,问道:“你一向不懂棋,也不曾下过,为何能看得出?”
陶溪默然道:“我也不知为何……”
初云一笑,他早就猜到了,诸法皆因缘生,缘谢法还灭。当初便是螭墨自行随着陶溪走的,交给他棋局也是必然,这一切冥冥之中早有定数。
“为师叔弹奏一曲吧。”
“今日并未携琴来……”
“无妨,便用这个吹奏吧。”说罢,初云取出一支如墨沉黑的长笛,将之递给陶溪。
“师叔……陶溪并未学过笛子。”陶溪迟疑。
“音律皆是相通的,只要将你心中所想,用曲挽之便可。”
陶溪应声取笛吹之,无甚好听,天地在笛音响起时便云海翻腾,一时间星罗斗转,转眼间,那小小的棋盘上每一粒棋子都迸射出金色强光,直冲云霄!
转动的棋盘霎时闪出光芒就将陶溪吸入的棋盘之中!
【十一】
一百年前,画中之景。
西地昆仑山,一片风雪肃杀萧然!
陶溪跌落于雪地,他支起一手,准备爬起来,抬手一看却发现双手染血,他惊的往前一看。
原来不远之处有一人单手倚剑半跪于雪地中,他双目流血,全身赤红的血自他的玄色衣袍连绵蜿蜒流到陶溪身边。
见此场景,陶溪忽然觉得心口钝痛,比窒息比冥火烧焚更为难受。
他赶忙来到了那人身边,从怀中拉出一根雪白的发带覆在那人双眼上系上,那白色发带瞬间便被染红了。
“你是何人?”螭墨想推开陶溪,却无奈不能动弹分毫,只能任由他给他遮住双眼。
“陶溪!”陶溪声音有些抖,这人浑身染血,想扶起他又怕碰疼他的伤口。
“闪开!”螭墨用力推开身边的陶溪,独自迎上那一团躁动着欲吞并天地的魔气!
陶溪却拾起墨笛往前抵挡,气焰高涨的魔气遇到了墨笛瞬间萎靡了下来,两者缠绕,化为一团,同时化为齑粉消散!
螭墨见到魔气已经消散,便准备起身欲走,却在起身的那一刹那倒在了陶溪怀中,被他稳稳接住。
陶溪低头一看,怀中的螭墨慢慢的化成了流光碎影,即将消逝殆尽,他明明牢牢抱在了怀中,却转瞬不见了身影。
怀抱再次落空,他突然喊出,“螭墨……”
他想起来了,他都想起来了,纵使是黄泉之水也不能抹去他的记忆,只是,螭墨,再也不能见到你了……
陶溪握紧那染血的发带,抚着胸口倒在那片红的刺目雪地里,螭墨留下的只有这一片血色残红……
天地剧变间,陶溪失去了知觉。
【十二】
落霞峰。
藏书阁中,地上都是被翻乱的书籍古卷。
陶溪青丝凌乱,面容憔悴,骨节突出的手紧紧握着一本卷轴,锲而不舍的寻找着,“一定可以找到的……”
他一定会找到重生之法,让螭墨活过来的!
大门忽然被打开,初云对着陶溪吼道:“够了!陶溪!我把你救回来是让你修成法术参悟道法,不是让你醒来这么折磨自己的,螭墨早在一百年前就死了,而今他的灵体也全部消散,便是神仙也无法救他!”
陶溪双眼皆是血丝,浑身却是死气沉沉,听闻此言,他一时压不住喉头腥甜,竟咳出了血!
“不会的……不会的……螭墨……”
他独自蜷缩在地喃喃低语,唇边泣血,一身白衣染尽尘埃。
初云不忍道:
“他原本便是灵续,注定要与魔同死,这是他的宿命,可你却对他动了心,造成了这一场痴缘,他的肉/体散落于昆仑的那一片冰雪,魂魄却不知归于何方,你要是还在执意如此,便去寻他吧。”
自那一日起,陶溪变得愈发沉默寡言,原本温润如玉的人变得沉郁冷寂。
他每日去竹林练剑都会绕过那一片桃林,独一人站在落霞峰上远远看着那灼艳桃色。
夜色浓沉,烟雨留痕,微风拂波而过,书页静静翻滚一页。
陶溪研磨执笔,垂眉细绘雕琢,把螭墨的容颜一笔一划都嵌入这方寸宣纸上,待画尽了,落下一行字,笔锋沉墨字字情凝:
月出皎兮佼人撩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他拥着画,静静和衣睡去。
他愿用那一笔枯涩的笔墨和他的魂魄长眠于此。
细雨敲窗,似是故人来。
闭目长眠的陶溪不曾看到,画中的螭墨,额间多了一抹淡粉,清冷的面容变为冶丽,那是当初他偷偷往螭墨眉间画上的桃花瓣,此刻正丝毫不差的落在了他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