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安格斯的谜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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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芙脱下沾满颜料的衬衫，衬衫之下还有一件衣服，但同样是质料粗糙的布衣，长裤也是从柯普雷那而讨来、是恩雅王后过去做给柯普雷如今长度不够了的旧窄裤──盘起来的长发、旧衣裳，这些装束全是为了绘画这项工作而备。
「结束了？」安格斯跳下马背，走到一旁看着架上的画像，主角自然是安格斯，骑在马背、一手控制着缰绳，背后则是湛蓝的天空，丽芙以一个艺术家的眼光毫无羞涩之情的详实描绘了安格斯的肌理纹路，比起希腊塑像的健美运动员还要更壮些，但安格斯仔细观赏过后语气没有表现出全然的赞同，「很好……但有点太真实了。」
丽芙停下了洗手的动作，水盆中的清水变得混浊，她手上原先沾染到的各色颜料在其中晕开，「还剩下最后的上色……有甚么需要修改的吗？」
「我的体型不够勇武。」
面对安格斯认真的表情丽芙实在不忍心反驳──安格斯的体型不够勇武！？看看那虎背熊腰的身形、那几乎要撑破衣服的手臂与胸膛肌肉……她照实画下来了，但安格斯竟是觉得不够，那么究竟是要多么「勇武」才符合安格斯的期望？
「有没有比较具体的描述？」
「体型要再强壮一点、肚子大一点……就像我父亲达格达那样。」
丽芙目瞪口呆，虽然安格斯之父达格达随诸神离开埃林，但她也听说过达格达有个大肚腩、满脸的落腮胡，平时更是穿上脏兮兮的衣服，满嘴的酒水和食物碎屑也不擦拭──或许这当中确实有魅力可言，许多女神、包括安格斯的母亲都为之倾倒。
但从迪卢木多、凯尔帖、莪相……等人的人气可以看出来，自己对于男性体型的审美还是符合大多数人类的。
「我恐怕得再重画一张──不过那一位芮妮女士也见过你本人的模样，所以我这样更动可能没什么用。」
安格斯吐了口气，「不要气馁，这是我自己的问题。」安格斯感叹着：「我得再多吃点，否则芮妮又会嘲笑我弱不禁风了。」
「……」安格斯弱不禁风？如果不是安格斯自己会错意，就是极具魅力、在女性间无往不利的迪卢木多在女神们的眼中是一根竹竿了。
正在这时，跟在弗克麦亚力身边的侍从走了过来，恭敬的和安格斯行礼后将手中的大把花束奉上，「殿下，这是我的主子让我带来的。」
丽芙接过，「很漂亮，代我向他道谢，告诉他我很喜欢。」她装模作样的嗅了下浓郁的玫瑰花香，转交给侍女。
每天都有一束花或者一小段诗句、一个小礼物，不管是弗克麦亚力从某个诗人那而誊抄过来又或者他真的是个优秀的文人，总之他们俩人现在确实在玩着追求与被追求的游戏──这代表男女双方都是相当满意这个安排的。
安格斯看着侍从的背影，「你越来越熟悉这个游戏了。」
「安格斯，你是爱的守护者，我以为你会痛斥这种行为。」
「并不会，相反的我很高兴，弗克麦亚力这个家伙太过轻浮，他总是伤害女性感情的那一位──而你，我预见你有相当的潜力对他好好惩罚。」安格斯状似自言自语的说：「……你逐渐熟练，而再过不久你就能找回过去。」
甚么？丽芙压下了脱口而出的问题，转而说：「安格斯，我再为你重新画一幅吧。」
……
丽芙知道自己成功吊起了弗克的兴趣，而她也乐意继续让对方这么悬着，明面上继续专注在为爱之神作画，对弗克每一日的书信礼物传情则表达了淡淡的含蓄的谢意。
在绘画工作上，基本的构图没变、就是多了个大肚腩，圆滚滚的几乎藏不住要绷开衣服了，这功夫可比描绘若隐若现的腹肌容易，丽芙自知自己也没有甚么艺术气质，当初学习这项才艺更多是父母半推半就的，因此作画过程比起上一幅要省去不少时间，而成果出来安格斯则是赞不绝口。
追求湖中仙女芮妮是真有其事、要她画出画像以便送给爱人也是确有其事，而同时这两者不会妨碍安格斯对康马克与弗克制造压力，在丽芙看来是一举多得。
康马克不止一次的将丽芙叫到书房询问她与安格斯聊了些什么样的话题──丽芙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爱神有着神格，地位听着是好听，但如果真把女儿嫁给了爱神，根本也没有甚么联姻价值可言，因为神对于这位强势的国王来说依然是上位者，他的任何一个女儿被爱神看上无异于免费赠送了，这对于康马克来说是绝对浪费的。
丽芙内心不无恶意的冷眼旁观着康马克陷入烦恼，此前对于康马克仅有的几个好事是：画作终归是会完成，而弗克麦亚力对于这门婚事也表现出了相当的诚意，因此只要安格斯不真的将他的女儿拐走，一切都还好说。
直到画作完成的那一日，安格斯和康马克同样的高兴，虽然原因不同，但康马克还是相当豪爽的为这位爱之神举行盛大的饯别酒会，安格斯则是兴致匆匆的将新旧两版画作展示给宴会众人观赏──丽芙再一次确定自己的审美观相当正常。
隔壁桌的艾波娜被自己口水呛到了，大声咳了好几声，格兰妮也抓了抓丽芙的袖子，不可置信的问：「这是新版的作品？」丽芙点点头，格兰妮勉强着自己去想出一种可能，「这或许代表某种象征，达格达也是这样的身材……」
奥斯卡插嘴，「你看不出来吗？这肯定是把厚重的铠甲穿进衣服里面了。这是为了展现他不只是爱之神，其实也是一个优秀的战士！」虽说奥斯卡的联想很厉害，丽芙在作画的当下也没发现原来自己的作品如此有寓意，但这说教式的语气相当危险，丽芙瞪了奥斯卡一眼，桌子底下的脚还重重的踩上的奥斯卡的，奥斯卡马上意识到自己错了，支支吾吾地对格兰妮说：「不、不过……不过你这说话也蛮有道理的，对吧，丽芙？」
「那当然，这是为了象征爱神是英勇的达格达之子。」丽芙忙不迭地点头，确认格兰妮心情又转好，才对奥斯卡挑了挑眉。
「亲爱的，有甚么我不知道的秘密？」坐在丽芙身边的弗克略带深意的目光眼神扫视在丽芙与奥斯卡之间。
这家伙果然不省心，为着这句话，格兰妮眼底也有止不住的怀疑。
「你多心了先生，如果真有秘密，我和格兰妮还有奥斯卡会偷偷躲在房里窃窃私语而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眉目传情。」丽芙眨了眨眼睛。
「这样听起来你有不少的秘密。」丽芙但笑不语，弗克牛饮下杯中的烈酒，「我会一一匏干净，不过得要你自愿告诉我，神秘的公主。」
格兰妮厌恶的皱眉，她极度厌恶弗克麦亚力的油腔滑调，而这个家伙未来还可能是自己的妹夫！
「我们出去透透气吧，丽芙。」她拉着丽芙起身，这种场合下需要一个护花使者，格兰妮想也没想便命令：「奥斯卡，你要不要也跟我们出去走走？」
奥斯卡自然同意，弗克麦亚力也不恼，他没必要去跟一个半大的孩子计较。
「说，你们到底瞒着我甚么秘密？」想不到格兰妮出了宴会厅头一件事便是审问起自己的妹妹与朋友。
奥斯卡和丽芙互看了一眼，「我──」、「你没有跟她说？真是胆小鬼。」、「胆小鬼！？我可不向你拿把剑玩玩的，我上过战场！」……
「你们究竟在说甚么？」格兰妮双手插着腰。
丽芙从格兰妮弯起的胳臂抽出自己的手，「格兰妮，奥斯卡有话要对你说，我先走了。」
「要说甚么？……丽芙，你等等！」
丽芙小跑步离开，接着兜了个圈子──最后跑到了奥斯卡和格兰妮不远处的草丛。
「母神，你说甚么？」这是格兰妮，这语气听着不是惊讶，倒像平常她和奥斯卡争执时会有的。
另一边奥斯卡则是难得扭扭捏捏的，话语在夜风中细弱而支离破碎，丽芙这方向根本没能听见些甚么。
还真是胆小鬼──丽芙不无趣味的悄悄围观着二人争执，忽然一只手便搭在了丽芙肩上，她吞下惊叫，回头见到是迪卢木多。
迪卢木多问：「你在做甚么？」他担心三个孩子跑远迟迟未归所以出来看看，结果却发现丽芙鬼鬼祟祟躲在草丛边──在远一点则是奥斯卡和格兰妮……喔，迪卢木多有些后悔自己多事，他后知后觉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丽芙赶紧扯着迪卢木多的手要他也跟着蹲下以免被发现，「你先别说话。」
迪卢木多不惯会拒绝人，尤其还是这样一个有趣的小姑娘──也不该称作小姑娘了，他尴尬的嗅到了丽芙身上的香水味，淡淡的……他不怎么在意女孩子的这些装扮用品自也不知道名目，只知道这气息的存在令他有些尴尬，还有那可能成形的婚约，所以这个昔日走路慢吞吞的公主如今也成了半个大人了。
他不无感慨，尽可能转移自己注意力，顺着丽芙视线旁观着二人互动，他有着绝佳的耳力，因此一男一女的又笑又吵他是听的一字不漏，但他不喜欢议论这种事，更倾向于将所有对话抛诸脑后。
时间对迪卢木多分外漫长，直到被关注中的男女拥抱在了一起，在他身边与他肩膀贴着肩膀的丽芙才悠悠吐了句，「终于。」这确实不容易，不知道为甚么表白还能吵起来。
迪卢木多也松了口气，「你们出来够久了，该进去──」丽芙制止了他，「别打扰他们，我跟你先进去大厅，格兰妮他们想回去自然会回去的。」
迪卢木多想奥斯卡性子终归成熟，点头同意了。
而在最终，格兰妮与奥斯卡直到宴会尾声才回到大厅。
※※※
侍从正在为安格斯整理行囊，这是康马克特意调派给安格斯的助手，因为当初安格斯就这么突如其来的孤身来到的爱明马夏，而此次的旅程对于安格斯来说收获颇丰──丽芙猜想康马克希望安格斯尽早离开而不是因为行囊耽搁了，因此是调派这几个手脚利落的仆人对康马克来说是两倍的愿意。
他们一行人将贵客送到了爱明马夏的城门口，安格斯招手要丽芙到他身边。
「我就要离开了，你现在心底肯定想着我们甚么时候才能再见上一面，不是我过度的自恋，你等着我重提关于你前世的事情快要按耐不住了吧。」
丽芙笑了笑，她的迫切好奇心果然被对方看出来了。
安格斯指着她右手腕上不仅不松圈着的银质手环，那是他在丽芙三岁的生日礼物，「你应该明显地感觉到这枚手环带给你的正面效果了。如果不配戴，右脚和右手会不听使唤吧。」
丽芙点头，时不时的感到轻微酸痛，但不至于因此不听使唤影响生活，再加上戴上手环情况便不复存在，而她前世又是个左撇子，因此逐渐突显优势的左手一直以来都并未带给她更多猜想，只当作是上一世遗留的结果。
但安格斯的只字词组可以看出，右手的小毛病由来已久，与那令她好奇的过往不无关系。
「那是因为我曾经受过伤吗？」
「是啊，很严重的伤。」安格斯却卖着关子，「一个秘密最吸引人之处便在于他揭开前一刻所带来的紧张与期待，容许我延续这个趣味，这些答案我不会主动告诉你，等待你自己发觉。而我相信你不久之后便会知道的。」
「有更多的提示吗？」
「当然有，记住：你的右脚、右手臂，还有你的右眼。」丽芙正思索这摸不着头绪的讯息藏着甚么题旨，安格斯手中忽然变出了一条银制坠炼，有趣的是挂是做成了榛果的形状，「这是我提前送你的生日礼物，也是一道提示──戴上它吧。」丽芙依言挂上，安格斯则解释：「它是一阵风。」
风？戴上项链后别说一点风了，任何感觉都没有，但相较历年收到的总共七个盒子，这坠炼与手环算是更具有实体的礼物了。「我没有任何感觉。」
「你说风？当然，这枚项链不能为你带来风，它只是被借放在其中，而这阵风属于你，有一天你会知道如何使用它。」
……
骑在白色骏马的安格斯接连与她、安格斯、迪卢木多……等人寒暄过后，策马过桥后方装载行李的牛车则是在驱赶下缓慢跟上──接着安格斯忽然打住，又一次回过头，丽芙知道对方正看着自己，在各式眼神注视下，丽芙坦然的看向前方的爱之神。
只见安格斯挥了挥手，又动了动嘴唇──她听不见，但她知道不是称呼她为丽芙，而是那个她所不知道的名字。
……
森庆节、新年的伊始，在丽芙迎接自己十一岁生日的那个清晨，她从睡梦中惊醒，脑海重温着梦境中出现的几个陌生的片段，她倏地坐起身──
她知道了。
她知道自己那一世的身分了。
她是达奴的女儿、埃林的先民、博因河的守护者……
她的名字叫做波安。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安格斯的谜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