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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六 ...

  •   十六是个杀手,在楼里的名头是十六,当了十六年的杀手,每年只杀十六个人。

      “你不是个人,是把刀。”把他捡回去的老楼主这么对他说。

      那时候的十六还是个人,所以问了:“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变回人?”

      楼主只是桀桀地笑:“等你对我没用了,握不住刀了的时候,你就变回人了。”

      是个人的十六牢牢地把这话记在心里,可他变成刀了,这话自然就没用了,也就忘了——哪有刀还想着变成人的呢?即使是折断,也不会想着变成人的。

      ——这一切只到遇见她为止。

      十六遇见她的时候十六岁,她是十六那年要杀的第十六个人。

      “她可不好杀。”老楼主这么说:“你就要断了,太可惜了……十六,你是楼里最好的刀。”

      十六跪在台阶下,一言不发。他在脑内思考着该怎么杀她——如果是毒杀的话……不行,太容易失败了,被察觉的话,一定会折断的。他精通所有的杀手该会的技巧、也有所有一把刀该具备的品德。

      但是在看到她的那一刹那,所有杀手该会的技巧,所有刀该具备的品德,都被他忘得干干净净。

      明明不过是一个眼神而已。

      该怎么形容那双眼睛呢?他不记得所有,只是看着那双眼睛——那双金色的,像狼一样的眼睛,在幽暗的烛火之中,倨傲的、不屑一顾的瞥了他一眼,很快地就离开了。

      就是那一个眼神,十六踉跄着从窗口摔进了屋子,他倒在地上,从不离手的短刀摔在她的身旁,发出一声翁鸣。

      只在她的眼神之下,他握不稳刀了——而他也突然明白,从今往后,他在她面前、只在她面前、他再也握不稳刀了。

      于是他终于想起了作为人时牢牢记在心里的那句话,回了楼中。

      楼主躺在床上,惬意的把玩着身旁的少女,在见到他时,那惬意丝毫不再了——他愤怒的,几乎是嘶吼着说:“你握不住刀了!你为了个女人握不住刀——!”

      “我变回人了。”十六露出了一个笑容,他从前从没笑过。哪怕老楼主夸奖他,说他是楼里最好的刀。

      那之后,就没有了老楼主,也没有了利刃十六。

      只有楼主十六,还有杀手十六。

      十六楼有一千零十六人,楼主的名头是十六,到今天当了十六年杀手,每年只杀十六个人,请他出山得花黄金一万六千两、或是接下他十六招、或是当上他的第十六个朋友。

      少年来到十六楼门前的时候,天上正下着大雪。他打了把破破烂烂的伞,上面浸染着斑驳的血迹,融化的雪水也没能藏住、软化那颜色,可即使是如此的破败了,那伞上绘着的图案依旧是那么的美丽,那雕了花的伞柄依旧是那么的精巧,只叫人叹息:为何如此美丽的伞会破败至此。

      他走到楼前,对着十六楼的守卫就说:“我来找十六。”

      守卫做了个手势:按江湖规矩,他现在该在守卫的手上放上黄金一万六千两。

      “我没有一万六千两。”少年笑了起来。

      守卫没有丝毫停顿的抽出身后的剑:按照江湖规矩,杀了守卫,他才有资格去接十六的招。

      “我也不想接十六招。”

      守卫将剑返回剑鞘,又如同石像般的站立着,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或神情,看向他的眼神也没有一丝温度,就好像刚刚他们不是差一点就要经历一场死斗一样。

      少年依旧笑着,伞上的雪从破洞里簌簌地落下,有几片落在了他的头上:“我是来当他的第十六个朋友的。”

      听到这句话,守卫依旧没有丝毫的动作,依旧直挺挺地站在十六楼的门口。

      “让他进来。”

      直到这句话传到十六楼的门口,守卫终于动了起来,他还是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门前的少年,就那么消失在了阴影中。

      走过层层叠叠的阶梯,再经过重重机关,他终于站到了十六的面前,开口的第一句就是:“我是鹤松。”

      他——早就过了少年的年纪,却还是一副少年模样的少年——鹤松,没再说其他什么,就好像所有人都该听过这个名字一样。

      十六没什么兴趣地看着他,按照常理,就在他不愿意出钱也不愿意出命的时候就该回去了,但他是第一个敢说要来当他的朋友的人,所以见见也无妨。

      ——但是,也只是到见见为止了。

      十六看着鹤松:“你不可能当我的第十六个朋友——江湖人都知道,我没有朋友。”

      他沉默的时候只是在想,该怎么杀鹤松?毒杀太老套,对会闭气的江湖人来说溺死又要太久,抓他去试验机关的话,又浪费了器材——他迟疑着下不了决心。

      “我来是为了飞鹤园的案子,就在前几天,只是一晚——飞鹤园就死了一百六十个人,所有的东西全都烧没了,只剩下这把伞。”鹤松摇了摇手边破破烂烂的纸伞,十六依旧懒懒洋洋地听着:“按常理来说不是你,你一年只杀十六个人,今年已经杀了六个了,我也知道不是十六楼,如果是你让十六楼出手,飞鹤园得死一千零十六个……但是江湖人都说是十六楼做得,我是飞鹤园的主人,即使知道不是你,我还是得来。是为了那一百六十条人命,也是为了飞鹤园,还是为了我的名誉。”

      十六听着,依旧懒懒散散,他同鹤松丝毫不同,即使是关乎一百六十条人命、关乎十六楼,关乎他的名誉,他也没有丝毫的动容。

      对面的鹤松早料到了他的无动于衷,他还是笑着,像是没见过血的天真少年郎一样:“我就知道你会不为所动……好吧好吧,是秦皇让我来的。”

      听到她的名字,几乎是立刻的,十六就从躺椅上站了起来,江湖上几乎没人见过他这样的表情,没有一点的犹豫:“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第十六个朋友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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