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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荼蘼卷: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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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曾被他人抛弃过吗?」
耳边依稀幽幽之声回转。
雏笙漠然看着眼前氤氲于大团雾气中却越来越清晰的脸庞。
「五岁一次,十三岁一次,十六岁又是一次。」
阮荼凄楚地看向她,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复一遍,藏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她扑闪的眼睛也似染上了她的悲哀,水雾渐拢上她的双眸。
「我……也曾被抛弃过吧……」
雏笙疑惑地眨了眨酸涩的眼,那种被抛弃的感觉令她感同身受。
「可我已不记得了。」雏笙淡淡呢喃。
「鬼魂是没有梦的,这里只是阮荼梦境罢了。」雏笙安慰自己道。
阮荼随着层层雾团散去,一陌生女子蓦然出现袅袅往她这里走来。
她有一双很美丽的眸子,美到仿佛世界上最美好的都融化在了里面。
但她却用这双独一无二的眸子静静的望着自己,看了一遍复一遍。
慈爱且深刻。
「小笙,你走……」
风云一霎变际,她沙哑的用力向自己吼道。
明明没有被她碰到,但自己还是被一阵大风推出去老远。
眸中最后映出了她的身影。
一个自己不能再熟悉的脸狰狞的掏出匕首向她心脏刺去。
血花四溅。
浓重的血腥气钻入了自己的鼻中。
雏笙冷汗涔涔的从梦中醒来,她瞪大着眸子,拼命的想将刚才的梦狠狠记住,可是脑海中的每一个脸庞却越来越模糊,最终脑海中也只余下团团雾气。
“小鬼,可是做噩梦了?”清澈的嗓音唤回了自己的神志。
她看清坐在自己床边正拿着一本书卷的苏洛。也许是自己刚刚经历一场噩梦的缘故,此刻的他在昏黄的灯光下竟显得异样的柔和,连望向自己的眼神都温柔似水。温柔到自己都懒得追究他三更半夜前来扰民。
只见他勾起一弯丹凤,温热的掌心覆上自己的额头,轻浅的说道:“果真是做了个可怕的梦呢,竟出了这么多的汗。”
“还好本仙君及时守在了这儿。”他这么说道。
一旁的烛光微微摇曳,依旧高傲的语调如今听起来却没有那么令人厌烦了。
“都这么晚了。天君哥哥,你过来做什么。”她不解的问道,语调也不觉放柔。
“阮荼的灵魄犹在,自然是来监视你的,小鬼。”他说道。
雏笙眸光微暗,而后咯咯一笑,望着祀辂道:“天君哥哥,请放心,吸食魂魄这种场面是有些血腥,我自然是不会在你面前如此,定不会污了你的眼。”
“像你们这种鬼怪,也就只有吸人魂魄那么点追求了。”祀辂瞥了雏笙一眼,语带不屑。
“那自然,定是比不过天君哥哥你……”
雏笙话还未说完,祀辂突然神色怪异的望向自己。
她不由顺着他的眼神望去,也同样瞥见自己脚边隐隐渗出的鲜血。她突觉不妙,偷偷往被子里看了一看,越来越多的血从双股间流出。而自己的腹部竟也隐隐有些痛楚。
“天君哥哥,这身阮荼的皮莫不是坏了吧?你快帮我看看。”她眼神担忧的看向祀辂。
“我怎么会懂医术?”祀辂自然的回答道。他们所谓的神医不过是随意捏造的,名声这种事有嘴便能给你说出来。傅青祐便是这么中了套。
雏笙只好把丹心叫过来,好让她去唤御医。
“天君哥哥,丹心马上要过来了,你能否先离开?”雏笙一手按住腹部,一遍对祀辂说道。
“你觉得我会中你想要支开我的诡计?再者,你觉得我和你之间存在奸情的可能?小鬼。”祀辂睨了她一眼,直接冷傲的拒绝道。
雏笙也只好作罢,只因她感觉腹部越来越痛了。
丹心推门而入,一眼便望见正坐在雏笙床边的苏辂。
她连忙不去想为什么苏神医深夜在娘娘的闺房还坐在娘娘的床上。
她忙将自己的眼神往娘娘那看去,一见便了然的说道:“娘娘,你是来月事了。”
雏笙从未附身过活人的身子,且一直用的都是将死之人所制的皮子,自然不知月事为何物。
但她还是镇定的问道:“我小腹疼的很,可有法子?”
丹心刚想开口,但瞧见一旁的苏洛:“苏神医不避个嫌?”
“我需要避嫌吗?”苏洛冷冷的抬眸。
丹心愣了片刻,向苏洛扯出一缕笑谄媚道:“不要不要,苏神医可是神医,这种小病症肯定见多了。”
“废话少说,快说怎么治?”苏洛语带不耐烦。
丹心又愣了片刻。
雏笙喝完丹心送过来的姜糖茶,只觉腹部一暖,果真好多了。
她将喝完的空碗递给丹心,示意她可以下去了。
丹心恭敬的退了出去,末了眼神看了看仍坐在雏笙身旁的苏洛,正拿着她递给雏笙的月事带。
这几日正是牡丹花开正旺的时候,牡丹浓郁的香味四溢,使得身处于荼华宫内的雏笙都闻得一清二楚。
她命人将午膳移到宫外牡丹园的小亭处。她缓缓穿过大团拥簇的牡丹花田,看着一处又一处花骨朵红的热烈,竭力展示着它们艳丽的身姿。
眼中虽尽是被牡丹夺了大片眸光,但她还是瞥见了墙角边几个没被清理干净的荼蘼花架。
在她的记忆里,阮荼初进宫时便命人在此处种满了荼蘼,那大片大片的白便如同她的人生般看不见的颓凉,明明最好的年华却恍若已踏入末路。
后来,青祐什么都没说,便令人将这满园的荼蘼架给拆了,换之满园牡丹,就好似他所能给她的,大把富贵荣华。
他给的富贵也好,情爱也好,从来也不需征得她同意,而她只需接着便是。
一如她每日都饰戴的异常夺目的珠玉环佩,她从未说过喜不喜欢,但只要是他觉得自己应该会喜欢的,哪怕她被那些压得气累也都会如数戴在身上。
雏笙不是特别明白阮荼的心思,不过这些大大小小的珠宝戴在身上倒是的确很重。
正午刚至,青祐便阴魂不在的出现在亭中。
他看着已许久未露出如此明朗神情的阮荼,不由地有些微怔。
“荼儿怎么想到到这里来用膳,倒是稀奇。”青祐略带笑意的问道。
“是苏先生说这里牡丹开的不错,多看看对我的病情有好处。”一贯郁郁的语调此刻也添了一分雀跃。
“苏神医对荼儿倒真是上心的很。”青祐装作无意的说了一句,而后看向也坐在一旁的苏辂。
苏洛仍然是眼皮都没有动一下,仅仅用鼻音“哦”了一声算做回应。
此刻,阮荼的眼神又望了苏洛一眼,虽仅仅一瞥,但青祐却从中看出了娇羞的意味。
难道,荼儿真的对苏洛有意?
微风拂过他的额头,几缕碎发被吹乱至他的眼眸前,眼前因异物有些难受,但他仍是一瞬不瞬的凝向阮荼。
此刻,她神态盎然,眼眸带光。
这样的她,也许自己倾尽疆土,都得不到,可另一人却轻易得到了。
他知道她从未爱上自己,但自己也绝不允许她爱上他人。哪怕他得到的只是自己臆想中的一座身躯,但只要是她,对自己,便也足够了。
“既然荼儿的身子已被治的差不多了,那么有些人也便该消失了。”他眸光微厉地悄声对一旁的胡安说道。
苏洛被一大队侍卫请离皇宫之前,正捧着一本书卷坐在一处水榭亭台,而雏笙则在他视线所及之处拿着大把牡丹做着香料。
他看了看不远处即将走到自己这里的大队人马,对雏笙道:“这便是你的玩法?借此想将我打发走,而后占据阮荼的身子为己有。”语调不急不缓,却异常锐利。
“天君哥哥,真是说笑。我会头脑简单到以为区区几个凡胎就能挡住你?”雏笙停下手中的动作,答苏洛道。
“是吗?这样看来,你倒还真有脑子。说吧,你究竟想怎么玩?”
雏笙淡定的不去看祀辂露出的深觉意外的表情,眸光变得认真的说道:“我只不过想帮天君哥哥你更快的完成功绩罢了。”
“不过,促成这个功绩的只需我一个便够了。帮了你此次,等阮荼离开,我们也便可以分道扬镳。我与你的所有恩怨至此便消的一干二净,你也不得再迁怒到我爹爹的身上。”
祀辂听完雏笙说完这番话,扬眉道:“仅仅凭你一个?若真是仅可以凭你一个的话,那这几天你对我挤眉弄眼的是做什么勾当?”
“即使没有你,我利用其他任意一人也都行的通。”雏笙赌气的说道:“再者,你也并没有配合我演这场戏?”
“我这几天对着那个皇帝装的孤傲冷漠还不叫配合?难道一定要和你郎情妾意,曲艺款款才叫配合?还是说你希望我那样配合你?”祀辂眸子微眯的看向雏笙。
什么装的孤傲冷漠,那是你本色出演吧。雏笙诽谤道。
“天君哥哥,无论你配合与配合,对现在来说已经都不重要了。你已经失去了在这里继续演下去的机会了。而最终使得阮荼离开这个结果的只可能是我。”雏笙眼神狡黠,语调甜密的对祀辂说道。
此刻,侍卫大军也刚刚好走到苏洛的面前。
还没等侍卫长说明来意,苏辂便自己起身,没有再说一句话的冷傲的离开。
雏笙目视前方距离越来越远的盔甲处的那一道宝蓝衣袍,唇角的笑意忍不住越扯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