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宫灯夜夜心》千山负雪

6、第六章

　　朝阳初升，湖面上闪耀着粼粼波光，一艘小巧精致的画舫泊在西洞庭山的码头边，岸上垂手肃立着两列身着灰衣的仆役。
　　远处山道上，三台步辇在两队青衣女婢的簇拥下缓缓行来。当先一台辇上坐着一名峨眉淡扫、凤眸如星的明艳女子，随后两乘上的一双男女亦是姿容不俗。正是巫行云、无崖子和李秋水。
　　步辇落地，三人走下来，一名在此恭候的管事上前迎接，道：“启禀主人，通向那慕容家的水道曲折浅窄，大船无法驶入，只得备下这艘小船。属下办事不力，请主人责罚。”
　　巫行云嗯了一声，管事知道这是不做追究之意，脸现喜色，连忙服侍三人登船。
　　画舫内部的陈设华丽而精雅，舱内几榻，皆为沉香木打造，地上铺着精美的波斯丝毯，水晶窗户珍珠帘，白玉香炉里檀香袅袅。
　　李秋水见那窗户所用水晶大而明净，纯然无色，竟是从所未见，不由好奇地多瞧了几眼。
　　无崖子见状道：“这怕不是水晶，而是近些年来流行天下的玻璃吧？就如师姊的琉璃宫灯一般。只是寻常玻璃多为淡绿色，似这般全然透明的倒是少见。”
　　巫行云微露笑容，道：“师弟好眼力。”

　　玻璃一物自然是巫行云的手笔。
　　她占了西洞庭山，大兴土木，虽有各地帮派的孝敬，以及来自海商等的财力支持，终非长久之计。
　　况且那打造十里宫灯的琉璃亦不知向何处寻，这个年代的所谓琉璃，一来不够通透，二来出产太少，并且都是一些瓶碗之类的小件，难当大用。
　　为了开辟财源，也为了自己的十里宫灯，巫行云遂控制了几家作坊，将烧制玻璃的法子传授下去。
　　这些工匠们身上都中了生死符，泄密的情况是不需要担心的。即使偶尔有人不要命了，金风细雨楼也会教他们如何做人。
　　随着玻璃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风靡四境，越来越多的势力眼红这份财富。对此巫行云当然不会吝惜生死符。渐渐的，江南一带竟有大片纳入了金风细雨楼的掌控。
　　姑苏慕容是少数当时未曾伸手的势力，倒非他们高风亮节，而是刚巧赶上老家主去世，忙着弹压自家手下尚来不及。等他们腾出空来，金风细雨楼已经成长为一介庞然大物了。

　　画舫平滑地驶在烟波浩淼的太湖之上，湖水茫茫，远山如黛，烟岚似画，令人心旷神怡。
　　无崖子和李秋水并肩在窗前谈笑，巫行云见到他二人亲昵的举止，想起自己远隔迢迢世界的意中人，不免有些触景伤情。
　　船过花坞，几只燕子掠水飞过，前方隐隐浮现出岛屿的轮廓。
　　那是一座绿树覆盖的小岛，不算太大，然而风光秀丽，鸟语花香，一派春意盎然。
　　画舫靠岸停下，码头上早有两位慕容氏的家臣在此等候。左边一人作儒生打扮，年纪约莫四十余岁，青袍方巾，瞧上去斯斯文文的。右边那人长相富态，很有些君子不重则不威的气概，穿一件绸衫，面色甚是和气。
　　八名青衣婢女先从船上下来，随后方是正主。
　　那两名慕容氏的家臣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道：“姑苏慕容门下邓璞、公冶申见过风雨楼主人。敝家主正在庄中相候，请诸位尊客随我等来。”

　　岛上的布置亭台错落，花木幽深，看来出自名家手笔。一行人顺着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向内走，大约过了一盏茶时分，来到一所雕梁画栋的山庄之前。
　　山庄中门大开，慕容氏的两位主人站在阶下相迎。为首的男子约莫三十岁左右，面目俊美，风度闲雅。他旁边的青年容貌与其相似，英姿勃勃，大概二十三四岁的样子。
　　那为首男子拱手施礼道：“在下慕容爽，这是小侄慕容修。龙夫人大驾光临，直令寒舍蓬荜生辉，庄内略备薄酒，还请几位贵客赏光。”
　　无崖子和李秋水听得略奇，他怎么称呼师姊为龙夫人？是了，想必是师姊行走江湖所用的化名。
　　巫行云对龙夫人三字极为受用，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道：“姑苏慕容的威名，我也是久仰的了。可惜之前始终缘悭一面。如今冒昧来访，还请见谅。”
　　慕容爽连道不敢，他可是深知这位神秘莫测的龙夫人的厉害，江南道上的武林人士但凡提及她的名号，无不震怖失色。若有人见了她一面还能囫囵回来，那便如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般的，值得大摆酒席庆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