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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一触即发 ...

  •   崇宁阁,乃忻宁皇宫第一高楼,收藏着忻宁皇室历代典籍及珍贵古本。《大药典》被盗之前,就曾被收藏于此。阁内虽不是机关遍布,但也极难出入。而且因其地势高,巡视密集,一直以来,典籍被盗之事鲜有发生。另外,关于崇宁阁,还有一个只有在位者才能知道的秘密,崇宁阁背后似乎有一股隐秘的力量保护。世代延续,从未断绝。
      对于忻宁皇室而言,崇宁阁是一个特别的存在,这是皇室的最高机密,外人不可能知晓。
      事实上,忻宁皇宫有两座高耸入云的书阁,崇宁与炤宁,并称忻宁皇宫二大盛景。两座书阁从外观看来相差无几,一位于皇宫东侧,一位于皇宫西侧,左右呈怀抱之势,拱卫皇宫。虽说皆修建得恢宏大气,古朴庄严,但若放在皇宫琳琅锦绣的宫殿中,也并不算突出。若说特别,可能只有一点,那就是,这两座书阁每年只在年初和年末才会打开,且只允许忻宁皇室宗族和部分大臣进入。而至于忻宁皇宫为何会建两座这样的书阁,外界对此倒并没有过多猜疑。
      何人会对一座并不起眼的书阁感兴趣呢?忻云萱不由想到了《大药典》的被盗,因为,《大药典》之前就存放在崇宁阁。这件事,除了她和父皇,没有第三人知道。历朝历代以来,这都是属于只有继位者才能知道的秘密。来人似乎确信,所要找的东西在崇宁阁,而不是炤宁阁。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忻云萱的目光越发幽深,夜幕下的崇宁阁,傲然庄严,可谁知,有人会突然闯入,打破这份宁静,搅动起黑色的暗流。看来,很早以前,就有人一直在关注崇宁阁了。
      忻云萱突然道:“司卫统领在哪里?”
      旁边指挥士兵移动的男子立即上前,禀道:“公主,臣乃内禁卫统领陈瀛。”
      “今晚早些时候宫内可有异常?”忻云萱声音格外冷冽。
      “回公主,今晚宫内一直很平静。”
      忻云萱眸光触及依旧黑暗平静的崇宁阁,声音飘忽,似在喃喃自语,“平静?宫内何曾真正平静过?陈统领,你说平静可不可怕?”
      陈瀛心一紧,讷讷不敢言。
      今晚,宫内的确平静得诡异,仿佛所有人都惧于某种不可说的原因,学会了敛声屏气,小心翼翼。崇宁阁之事,是意料之外的意外。
      一个利落的身影灵活地在崇宁阁中穿梭,从一层到七层,没有遇到任何机关阻碍,顺利得不可思议,以致于那个人影在踏上七层的楼梯时,脚步似乎都有些微的迟疑,良久才迈出一步。但就在他迈出第一步时,他立刻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毫无疑问那只可能来自他还未踏入的最后一层。
      一道浑厚苍茫的声音似从无限深远之地穿透了时空的桎梏悠悠传来。
      “姑娘,请止步。你想找的东西并不在此,早就在时间的洪流中遗失。何故一而再地夜闯此地?”
      阁内夜色昏暗,只能从外面透进来的灯光中,依稀见到楼梯上的人影身量不高,纤瘦苗条,一身黑衣,的确是个女子的模样。女子闻言,脚步一顿,不过随即继续向上行走,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像故意拖延,更像刻意挑衅,“不曾找过,怎么就找不到?我一向不爱听人规劝,凡事喜欢亲自探个究竟。阁下若想阻拦,怕是没那么简单。”
      “大约世人总是如此。越是阻拦,反而越是不甘。”
      “世人如何,我不管!但我清楚知道,我要如何!七楼,我上定了!”女子声音并没有遮掩,娇糯婉转,清清切切,听起来如天真的豆蔻少女,然而真正无邪的少女会出现在此,会说出如此挑衅的话吗?
      时间变得很缓慢,气氛也越发诡异。女子依然一步一步向上走,步步紧逼,直至剩下最后一级,仅一步之遥,似乎非常容易跨越。
      “既如此,那就去吧!”
      话音刚落,女子只觉不知从何处涌来一股很强的风瞬间将她完全包裹,挣脱不得,控制不了,拖着她直往外去。
      “统领,六楼…闯宫的人…出来了。”
      陈瀛顾不得眼前的忻云萱,看了一眼从六楼坠下的黑色人影,喝道:“快,围上去,截住人,堵住出口!”
      半空中的女子一脸愤恨,幽幽地盯向那处,从此处看,七楼一切如旧,看不出任何异样。这股无形的风分明有人以气运之,隔空操纵,当世之下,她从未耳闻,忻宁皇室竟会有这样的高人守护?是谁,会是谁?忻宁,崇宁阁,还有那样东西……女子脑海里霎时闪过很多思绪……但是,怎么可以……这次的耻辱她迟早得还回去!不管你是谁,我会还回去的!女子瞅准时机,撕下一块布缠住近处的一处围杆,另一端系在腰上,借力一跃,跳入围杆后,身影一闪,很快隐入黑暗中。
      “公主,可否让臣带人入阁搜查?”亲眼见到黑影跳进阁内,陈瀛着急道。
      忻云萱平静道:“陈统领,难道忘了此处是什么地方,还是忘了历代的规矩?”来人既然已经被逐出,那就说明一直守护的力量还在。崇宁阁自会无恙。至于闯进去的那人,会傻傻地等在原地,让人去抓吗?忻云萱不相信那人会这么傻。
      “陈统领,严守出口,增强巡视,特别是入夜以后,轮值交换时间需得格外注意。这种事,绝不允许再发生!”
      忻云萱话语里的果决之意让陈瀛一震,想起最近禁军内人心动荡的混乱景象,心中一叹,隐约做了决定。
      翌日,辛启上书,直言心有郁结,称病不出。公主遣人探视,不曾见。
      又五日,辛启道年岁已老,呈辞官表,迁居别院。公主不受,再次遣医慰问,仍不得见。
      同一日,忻云萱接云县急报,云县突发疫情,因缺粮缺药,如今民怨沸腾,恐引发暴乱。
      再一日,各地奏报纷至沓来,皆奏辛家药铺尽数关闭,其余酒楼、粮行、布匹、玉器等也不再开业,与辛氏有亲的各地商人,也相继罢市。各地民心不稳,形势堪忧。
      七日,仅仅七日,辛启就让她见到了,辛家对忻宁的真正掌控!忻云萱焦急、忧虑、愤恨、不甘……诸如此类情绪,但是到最后,统统化成了愤怒的火焰,灼灼燃烧着,好像要吞噬一切。一摞堆得高高的奏折被人从桌上大力推下,零零散散落了一地,殿内静得让人发慌,却没有人敢开口。忻云萱当政时间虽短,但强势的政治手腕与忻天泽如出一辙,朝臣们不敢妄言。
      “副相。”忻云萱侧着身,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扶额,“朝中告假称病的人有多少?”
      高領道:“约半数以上。”
      “让他们不要回来了,立刻着人补上。”高領一惊,嘴唇动了动,犹豫着想要开口,却听忻云萱继续问道:“忻都内局势如何?”
      “尚好。”高領斟酌半晌,说了意味不明的两字。
      尚好?忻云萱冷笑,是在自欺欺人,还是在粉饰太平?
      “辛相呢?”忻云萱依然侧着身子,站在案后,无人看得到她此时的神情,是多么的冷凝。
      “辛相依然告病,辛家闭门不出。”
      “副相,对于云县和各地奏报之事,觉得应该如何处理?”
      “公主。”回答的是千砾,“臣愿往云县,查看疫情,救治病人。”
      “师兄……”两个字在唇齿间停顿许久,忻云萱终究没有叫出声,慢慢转过身,面向一众朝臣,正色道:“云县疫情不容耽搁,眼下最紧迫的是,辛家药铺关门,大量药材缺乏,有什么法子能最快收集药材?”
      看着底下缄口不言的朝臣,忻云萱觉得讽刺不已,一个以医立国,以药传世的国家竟然在疫情发生的时候缺乏大量救命的药材!
      “公主,邻近抚州、合县上旬同样遭受暴雨侵袭,也有发生疫情的可能。”
      “公主,臣以为,从莱州征集最为妥当。”
      “公主,不如去求求辛相?”
      “公主……”
      所有朝臣像猛然醒悟般,开始纷纷谏言。唯有千砾和高領沉默着。
      一片喧嚣中,忻云萱继续问:“那又该如何应对各地的罢市呢?”
      “臣认为,先让各地州县属官稳住形势,然后劝阻他们继续罢市。”
      “公主,臣以为劝阻安抚不是上策。直接下达谕令,着令他们开市。”
      “这样不妥,那些罢市的商家为何这样,你我心知肚明,这种威压的方式可能适得其反。”先前谏言的朝臣沈聿极其不赞同。
      “适得其反总比白费力气强,你那样温和的方式能让他们放弃罢市?”
      “您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人所皆知,商人重利,无利不成盟。若是继续罢市,没有得到相应的利益,反而有可能带来灭顶之灾,他们还会继续如此吗?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他们不会因一时之利甘冒巨大的风险。从内部分化,各个击破,彻底毁掉罢市的松散联盟。臣以为,这才是上策。”沈聿言辞激昂,神色却淡定,嘴角还带着一抹笑。忻云萱微微侧目,心中开始思量。既而,沈聿面向忻云萱,躬身施了一礼,“公主,不妨派人到各地有名望有影响力的商家去走一趟,稍稍透露一下如今的局势,晓之以情,或许他们就会明白过来。罢市之难自然就能迎刃而解。”
      忻云萱沉默片刻,道,“沈编修,果真认为此计可行?”
      “正如臣先前所言,利益的交换,是商人之间不言而喻的法则。因此,臣认为,可行。”
      沈聿不知,忻云萱所忧虑的并不是这个。她所担忧的是,观如今忻宁局势,在许多人眼里,辛家才是现在或者将来能带给他们更多利益的人,而不是如今岌岌可危的忻宁皇室。
      忻云萱盯着沈聿看了半晌,道:“既然如此,即日起,沈聿迁抚州巡按,罢市之事全权交于你,务必从速解决。”
      勉正殿的灯火一夜不曾熄灭,忻云萱和千砾也一夜未眠。千砾昨夜就想启程去云县,因为议事议到极晚,忻云萱担心,他也就留了下来。恍恍惚惚间,已到了第二日。千砾敛身告退,还未走出殿门,就听背后有忻云萱的声音传来,“师兄,云县最近动荡,疫情不知如何,你……不要让我担心你。”
      千砾浅笑,微低的面容上漾着温柔的神情,轻声道:“放心,我是你师兄。”
      忻云萱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柔和,眼眶内泛出氤氲的水色。明明你我并不曾朝夕相处,明明是我拖累你,明明因为我你才陷入了这诡谲的漩涡中?你怎么能一个字都不说,不怨,不恨,安安静静帮我处理国事,沉默地站在朝臣中间,看着我从慌乱到熟稔,渐渐掌控大局。而你就像兄长一样,站在一旁微笑。师兄,终有一日,我会成全你的痴,让你做个自在的医者。忻云萱在心底暗暗发誓。
      一日匆匆已过,转眼又到深夜。
      忻云萱只身一人裹着黑色披风急速走过一座座宫殿,直到在一座靠近城墙外围的宫殿前停下。宫殿在忻宁皇宫千千万万宫室中并不起眼,甚至有些破败,应该荒废已久。但是此刻,殿内却有微弱的光线透出。
      约一盏茶后,忻云萱从殿内出来,悄悄沿着来路返回。
      深深禁宫,从来难由外人窥测,但其中多少秘密,一夕一夜间便可牵织成网。
      此时,无人知道,忻云萱今夜为何会去那处偏僻的宫殿,正如所有人也不会提前得知,不久后的一场夜宴,会改变许多人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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