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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笔友较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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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的故事,从他学生时代开始。
高二那年,学校的文学社举办了一次创作大赛,题材不限,内容自选,要各位同学充分发挥文学天赋,积极参加,一等奖将获得两百元奖金。
安然是当时年级中各项成绩都摇摇领先的才子,看到这个比赛,便大笔一挥,一篇声情并茂的文章就递交上去。
原以为冠军之位唾手可得,不想这两百元的奖金最终花落别家,被一位笔名“曼珠沙华”的一篇《冰雪赋》拔得头筹。
安然拿到那篇《冰雪赋》,立马被开篇的一段震撼,“前世为水,今生成雪。水流无形,聚散随缘。白雪如花,绚丽繁华。一瓣一容,尽态极妍。撒盐空中不得其神,柳絮起风未得其貌。飘摇而纷然,如落英成舞;冰清而玉洁,若寒纱拂面。浩浩乎置天地为一纸千里挥洒,恍恍乎如惊鸿仙子襟袂流风。”
他暗暗咋舌,高二就能有如此古文造诣,实在不同凡响。
可安然并不服气,自己的文笔并不比这个曼珠沙华差,便回去也写了一篇类似的文言文,投稿出去,势要把丢掉的名誉再挣回来。
他也确实做到了,以后文学社每有活动,便一挥而就,积极参与,并拔得头筹。
可他这边打火热,之前刺激到他的那位曼珠,却就此沉浸。
正当安然以为对方江郎才尽,不敢应战时,一篇名为《对手论》的文章登顶榜首。
文章大意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写作直抒胸臆,结合生活,才能以文传情,以情动人,有对手良性竞争不是坏事,因为文章到了一定程度,也难评高低。可心向功名,只为赢取对手,反倒失了文人墨客该有的高洁与胸襟。
安然大囧,虽然对方并没有指名道姓,可元亮(安然的笔名)放话说以曼珠沙华的水平赢他只是偶然,也是人尽皆知,不管别人怎么看,他是憋屈,郁闷。
完事后,也开始反思自己。
父亲给他取名安然,不外乎希望泰山崩于前亦能泰然处之,平居自视,他也确实安之若素,可能对方的文章确实刺激到了他,才这般遗忘初心吧。
他请同学帮忙联系,希望能够约见这位曼珠沙华,当面讨教。
可对方拒绝,“想做到最好原本没错,可把不住本心,一味横冲直撞,想来修养也不咋地,不值得一见。”
这话让安然更加无地自容。
于是回到家中,每天将自己的名字“安然,元亮”练习数十遍,直到别人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也能一笑置之,方才罢休。
而他的这种修为,也以后的为人处世积攒了无尽财富。
大学之后,安然又迷上了油画,兴趣使然,进步也很快。
母亲节的前两天天,他将自己画好的画作拿去装裱,准备作为母亲节的礼物送给母亲。
不想当天去取画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画作被人掉了包。对方虽然临摹的不错,到底骗不过他这个原作者。
细细一问,店主才出面道歉,说有人看重那副画,出了高价要买,他一时鬼迷心窍才找人临摹。
安然很生气,要店主把画作要回来,否则要告他。
经过几天的交涉,买家仍旧拒绝换回原作,还直接派了律师过来:“我们是善意第三方,就算你真的去告,也只能告店主。我们已经出价买了下来,就没有还回来的道理。”
他便想当面与对方约谈,对方却只电话告知,“不是我不通人情,只是画中的母亲和孩子画得很温馨幸福,我已经把它送给作为母亲节的礼物送给了我的妈妈,你让我怎么还给你。抱歉,拿走了你送给母亲的礼物,但我事先确实不知情,还请见谅。”
原来都是送给母亲的,也算是他的用心得到了应有的价值。
既然送给了母亲,当然没有讨要回来的规矩,他只能妥协让步,对方也感激他的成全,聊起画中灵感,他也不吝感受滔滔不绝,对方点头称赞,进而开始了深层次交流。
两人聊多了,方才明了:她就是高中时代的曼珠沙华,那篇《冰雪赋》的作者,果然气质冰寒如雪,人同此文,安然心生好感。
说起高中时代的那次斗文采,也算不打不相识。
曼珠沙华感叹,“那时感觉你就是一个横冲直撞的无礼之徒,现在竟然能拿出这么好的作画,感动了我的母亲,真令人刮目相看。”
安然也感谢对方的提点,便也聊了很多那旧日时光,更惊喜于曼珠沙华竟然跟他高考在同一个考场,甚至正在就读同一所大学。
安然希望可以见上她一面,可她总是说,“再看吧”。
他不断地猜想,“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孩呢?是美是丑,是外向还是活泼?”
想得越多,幻想就越不切实际,他竟然萌生了追求对方的的心思。
在他看来,一段绝世爱情出现的概率,比一个人能够顺利来到这个世界上并且一直健康幸福长寿的走完一生的概率都小。
可志同道合,审美水平相当的女孩多次在未知的情况下进入他的生活视觉,甚至潜移默化地改变了他这个人,这就不能不称之为缘分。
安然灵光突现,不舍的感觉一路火花带闪电,冲击他的心弦:她那般神秘,优秀,或许就是命中的恋爱女神降临的节奏。
青春的时光,年少的轻狂,就是让他们冲动、放任、激情燃烧的时候,趁现在还有时间,一定抓住!
可惜,曼珠沙华对他戒心颇重,他主动相约多次,对方依旧没有同意见面。
他便变换战略,以电话朋友的身份与她谈天说地,畅聊宇内。
他们的聊天通话频率越来越高,谈话也趋于暧昧。
安然在实际交流中逐渐发现:曼珠沙华并不是他想想中那样是传统害羞型的女孩,恰恰相反,她的思想意识甚至比他都开朗,既拥有现代大学生应该具备的格局和潮流,又有自己的底线,绝对不是随便的女孩。
安然觉得,她就是这样一个把传统和开放把握到恰到好处的女孩。
如此一来,他更加锲而不舍。
她有烦心事,他就想方设法逗她开心,偷空心思地寻找话题。
一次他打电话过去,发觉茹意的声音中透出心事,便说,“曼珠,你知道吗?我今天办了一件特别丢人的事。”
“什么事啊?”
“你如果在宿舍里,有人敲门,你怎么回答?”
“请进啊。”曼珠不假思索。
“是啊,我今天在宿舍里做毕业论文整整做了一天,头晕脑胀的。上厕所时,厕所的门坏了,我就只把它掩上。谁知有同学来叩门,我竟然随口就说了句,‘请进’!”
“啊!”曼珠捂着嘴巴,带着笑声,“那也太——”
“是啊,我一说完就后悔了,还来不及改口。那位同学竟然直接打开门,看到我还愣了一下。他还奇怪地说说,‘咦,怎么有人啊?’”
“啊!你们两个脑子都坏了吗?”曼珠在那边已经笑喷了,“这也太恶俗了。”
“是啊。我当时也这么想。”听着曼珠这么快就被自己逗乐了,安然也陪着她分享着她的快乐。
其实,他们之间确实有很多共同语言,根本不用找就可以把电话粥煲好几个小时。
转眼间,阳春三月来临,素有“亚洲植物园”之称,以风景宜人闻名全国的大学校园已经是百花齐放,香飘十里了。
面对如此美好的春色,曼珠沙华在校门口的收发室收到了元亮送她的第一件礼物,一副女生画像,又淑女又时尚,并被告知,“这是我想象你的样子,怎么样,像不像?因为没见过你的样子,所以,我就根据自己的印象,把你画下来了,绝对的‘印象主义’吧!”
曼珠捂嘴一笑,“我还真没看出来这是我”
安然略有失望,很快询问对方,“那你有没有想想我的模样呢?”
“想过,不过我不擅长画画。得回去好好钻研钻研!”
没过几天,安然也在同样的地方以同样的方式收到了自己的画像,结果,曼珠沙华的笔法确实不太好,但依然可以看出她的用心,上面还有很多涂改过的痕迹。
就这样,他们经常通过这样的方式互相赠送礼物,通过电话传递情感。
直到有一天,曼珠沙华忽然打电话告诉他,“元亮,我要出国了。我爸妈离婚了。我要去美国陪我妈妈!”
听得出来,她在那边哭了,他当然更难受。
一阵沉默之后,他终于再次提出见面。
这次,她没有直接拒绝,只是略有懊悔地问,“我们现在见面,还来得及吗?”
她总算下定了决心见面了,可安然到约定的地方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她的出现。
四月下旬,周边桃花凋零殆尽。整个园子,除了深深浅浅的绿色,找不到一点绚丽。
他的眼光落在了满眼碧绿的小桃子身上,心中仿佛被针刺了一般有所震动:欲去寻春去罗迟,不需惆怅怨芳时。狂风荡尽深红色,绿叶成荫子满枝。
曼珠沙华,就这么飞走了。
原本以为就此分开,两人再无可能,可网络发展的千丝万缕,终究没能让他们真的断了联系。
曼珠后来告诉他,“我用的名字叫曼珠沙华,文人墨客口中的彼岸花。彼岸花花开无叶,叶生无花,花叶生生世世,不能相见。原本我从没打算见你。可这半年来,你带给我很多快乐和支持。我好希望能够见到你,感谢你,真正的认识你。可是,当我面对眼前的桃花源却寻觅不到一朵花瓣时,我就已经明白了,我的迟疑,已经让我们错过了最美的花期。如果见了你,就马上要分开,我不敢想象要怎么面对。或许,相见不如怀念,如果不见,彼此在心中永远保持住这份神秘,才是最美好的。”
安然谅解了她的难处,家庭破碎,对她的冲击不是一般的小。她有诸多顾虑,也不能苛责。认真说起来,也是他自己欠缺考虑,冒失造次了。
后来的几年,安然也通过自身的努力,也去美国求学了。
成熟以后,他们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天天煲电话粥,却也会习惯间隔一段时间来一通电邮,相互问候,相互诉说生活的琐碎与无奈。
与曼珠沙华的童话没有被成长的压力冲散在茫茫人海,这是安然最感恩的一件事。
这世间有很多要好的朋友在分别两地后,都会逐渐疏远淡泊,相交如水,甚至遗忘。可他们没有,就算总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见到面,也无所谓。
这就像一个信仰,一双抚慰心灵的圣手,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却清楚他一直都存在。
他不再强求见面,他甚至开始排斥见面,如果真的见到与想象的不一样,他会不会就此失去这份美好,或许在内心深处,他也开始留恋起了那份神秘感。
其实,相互分开后,他们也各自不止一次地怀疑:他们在大学的那半年算是在谈恋爱,还是只是普通相交的朋友。
或许,都不是,严格算起来,他们几乎都没有开始交往。
试想想,又不是古代,没有高楼连苑的阻隔,何必要“红叶传情”?
可是,五年了,分隔两地,他们其实都尝试着寻找另一个相伴终身的灵魂伴侣。
可对比下来,还是觉得,最初的那段是最好的,那最初的那个人才最是信任的。
前不久,曼珠沙华发来电邮,她回国了。
安然忽然很想见面,简直又期盼,又紧张,又刺激,又不知所措。
他希望弥补当年错过的一切,所以见面的仪式一定要慎重慎重,再慎重,一定要完美完美更完美。为此他头脑风暴各种可能的浪漫重逢,想请大家集思广益,多给意见。
听完安然的故事,慧遥观点朦胧异常,仿佛听了一段青春爱情,又好像是一段不像爱情的友情。也难怪他异常珍视这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