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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四十九)此去经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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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俊一直把林悦背到她所住的小区门口,正准备问林悦住在哪一栋哪一间,迎面跑过来一个男人,叫着林悦的名字,一直跑到陈俊身边,不容分说便把林悦从陈俊的背上扶下来抱进了怀里,陈俊原本还想挣扎,但只看了那人一眼,便像失了魂一般没了力气,他看着那人把林悦抱在怀里,轻轻的唤了林悦的名字,林悦只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便露出满足而安定的笑容,她伸出胳膊抱住了那个身体,然后便心安理得的在那怀抱里继续又睡了。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她的样子,她如此依赖和信任他,只是一眼,便那样坦然的把自己交给他。
“林悦她喝多了。”
“哦,谢谢你送她回来。”
“她好像心情不好。”
“好,谢谢。”
“赶紧带她上去吧......需不需要帮忙拿行礼箱。”
“哦,不用了,谢谢你。”
原本想对他说“好好照顾她”,话到嘴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没有资格对他说那样的话,但头也不回的转身,只留给苏俭一个落漠的背影。他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原本以为的那些幸福和美好全都成为泡沫,一切不过是幻影罢了。总有一个人要先转身,从始至终他都是先转身的那个人。
苏俭抱着林悦上了楼,从她的包里找了钥匙开门,脱掉外套把她放在床上,打来热水给她擦拭了身体,倒了开水等到温度适宜了便扶着林悦一口口喂给她喝,给她盖好被子,坐在床边看着这样的林悦心到底还是痛了。
原本说好是要去机场接她的,没想到有个刚做过心脏手术不久的病人发生了一些突发状况需要处理,苏俭在进入ICU之前打电话给林悦,那个时候林悦正沉浸在离别的伤感之中,手机不知什么时候调成了静音,放在包里响了很久也一直没顾得上接。苏俭发了条短信告诉林悦因为突发状况走不开,没办法去机场接她了,然后便将手机放在办公室换上消毒服进了ICU。控制好病人的突发病情,又给另外几个康复中的病人做了详尽的检查,从ICU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施辰驹递给苏俭一份打包的盒饭,两个人坐在办公室草草的吃完了晚餐,苏俭和施辰驹说了声再见便直奔停车场。
在去往林悦家的路上一直打着林悦的电话,却一直都是无人接听,苏俭便有些担心起来,生怕别是一路上出了什么岔子,这样想着更是有些心急如焚。把车停在门口的小广场上,朝着林悦家的方向一路小跑过来,到了小区门口却只见林悦正伏在另一个男人的背上安然的睡着了,他叫了她的名字,她却是没有应他,他径直把她把进怀里,满身的酒气,脸上是酒精引发内热、毛细血管扩张导致的潮红,她睁开眼认出他,她对他笑得那样纯真,他心里原本生出的怒气便一下子全都烟消云散了。
他礼貌的对那个男人说谢谢,那人却是一幅心疼和了解她的样子,他当然认出陈俊,除了林悦生日那次,他还不经意就见过他许多次守护在林悦身边。
他终究是先转身离开了,虽然那眼睛里写满了无奈和不舍,
另一个男人说她心情不好,可是他却浑然不觉。
苏俭看着林悦熟睡的样子,情不自禁拉了她的手轻轻的摩挲着,她的手真小,皮肤白皙而光洁,手掌柔软,被他握在手心里仿若没有。许多次和这双手十指紧扣,却没有一次像如今这般害怕,害怕这双手会在某一个时刻突然就从他的手中抽走。即便当年离开的时候也没有过的恐惧向他袭来,他竟有些累了,不知什么时候伏在她的床边一起睡着了。
破晓的时候林悦在睡梦中找水,她梦到自己置身于一片荒芜的沙漠之中,那样遥远无边的沙漠,她一个人被困在天地和黄沙之间,她不知道自己在寻找着什么,只是一直向前走向前走,偶尔她的脑海中会闪现某个人的影子,可是却只是一瞬间便消失不见,她拼命的想要回忆起那是谁的影子,却是连那影子再也记不起来,她一步步艰难的走啊走,又累又渴,可是满世界的荒凉里找不到一颗雨露。
苏俭被林悦的挣扎声惊醒,醒来的时候只看到林悦满脸通红,额头上是豆大的汗珠,嘴唇发白,整个人却像是在逃离着什么,身体都有些颤抖。苏俭一边摇晃着林悦的身体一边叫着她的名字,林悦终于从那片大沙漠里逃了出来,睁开眼正对上苏俭心疼而焦急的目光,她终于记起来,那个模糊的影子正是眼前的人,她伸手去摸上那张脸,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这里是哪里?”
“这是你家里。”
“我想喝水。”
“好,我去倒水。”
苏俭的手牵着她覆在他脸上的手离开,起身倒了杯温水递给林悦,林悦一口气喝完了又要了一杯,终于从遥远的世界里稍稍回过神来,环顾周围的一切,竟一时有些陌生起来,不知道究竟哪一处才是现实,哪一处才是梦里。
林悦喝了水直接躺下去,头痛、恶心,身上有一股难闻的酒味,又因为出了汗感觉身体潮湿而黏糊,整个人难受极了。苏俭就在身边看着她,等她大概明白这一刻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形的时候,她再不敢看苏俭的眼睛。
因为不想在心爱的人面前呈现出这样邋遢而毫无自制的一面,林悦的精神一下子恢复了许多,她故意让苏俭帮忙去厨房烧开水,他刚离开,她便立即从床上爬起来拿了干净的睡衣冲进了卫生间。锁好卫生间的门便伏在马桶上吐了,苏俭闻声跑过来,一边敲着卫生间的门一边问林悦要不要紧,林悦只是一直吐,差不多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完了,才终于瘫坐在马桶旁边有气无力的对着门外的苏俭喊“我没事。”
吐过之后整个人轻松了许多,只是头还是很痛,在地上坐了一会恢复了体力,林悦便进了里间的浴室洗澡,洗掉满身的酒气和疲惫,从卫生间出来,仍是不好意思抬头看苏俭,默默的拿出新的被套想要重新换上,苏俭从她手中拿起干净的被套帮忙换了,又把林悦推着坐到床上,然后从厨房拿了杯蜂蜜水递给林悦,淡淡的说了句“这个可以减轻头痛”,便去浴室的柜子里拿了吹风机要帮林悦吹头发。
林悦一开始是抗拒的,她本想说“我自己来”,可是一抬头看到苏俭面无表情的样子便再不敢多说一句话,默默的喝了蜂蜜水任由他帮她吹着头发,她坐在床上玩着手指,手足无措的时候,她总喜欢玩手指,专心致志的玩着手指,所有的不安和紧张便都不会被发现。这样熟悉的场景让她想起许多年前在苏城的那个夜晚,此去经年,一切好似回到了原点。
“睡吧。”苏俭按下吹风机的按钮,转身放回原来的位置。
林悦看着这背影却是有些害怕了,他似乎在生气,不想对她说过多的言语,连看她的眼神也没有了温度。林悦的心一下子也落进了冰窖里,只是感觉很累,不想去安慰和和解,躺下来,背过身体,眼泪却是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我走了,厨房里煮了粥,早上记得起来吃。”苏俭折回到她的床边,对着她的背影隐忍而沉重的说出那些话,心里像是被一块石头压着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必须马上走,他害怕再多待一分钟他的愤怒便会伤害了她。
林悦没有说话,苏俭亦没有再向前一步。他转身走出房间,身后的门关上了,他站在门口狠狠的叹了一口气,稍稍平复了自己有些激烈却也有些难过的心,终究是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