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成悦》莫依moyi

38、（三十八）停滞在各自的世界里

　　又一个周五傍的傍晚，林悦和几个同事一起下班，走出大门一眼就望见马路对面的苏俭。他穿了一件白色POLO衫，下面配卡其色休闲裤，脚上是浅色休闲鞋，正对着林悦公司大门的方向站着，身体倚靠着车窗，眼睛一直看向林悦所在的方向。
　　他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了她，微笑着向她招了招手，林悦和同事说了声再见就羞涩的向马路对面跑过去。
　　这是久别重逢之后的第一次约会，医院实在太忙，任何完整的个人时间都是一种奢侈，因此，这次约会完完全全只是临时起意，他没有对她任何告知，她也没有过任何期待。
　　两人一起上了苏俭的檀棕色SUV，她问他有没有等很久，怎么没有先打个电话告诉她要见面。苏俭只是笑，什么也没说。他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握住林悦的手，林悦的心一下子就紧张起来，慌乱间她抽出了自己的手，突然意识到些什么，又连忙解释说让他小心开车。
　　苏俭看着这样手足无措的林悦，却是笑了。他终究收回了那只手，两只手握紧方向盘，车厢里安静极了。
　　林悦在心底责备起自己来，或许她的疏离伤到他了。她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心意，只是半个月没见面，一切却又好像回到了原点。此刻他就在自己身边，可是她却感觉那样的坐立不安和心烦意乱。她甚至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方式和他相处，她努力回忆当年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她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和方式对他，可是回忆起来的更多的也都是紧张、忐忑、羞涩、心动和举足无措，原来和他在一起的自己从来都只是这种样子。
　　愰惚之间，目的地已经到了。苏俭一边把车停进地下停车场，一边问林悦是不是饿了，林悦礼貌的回答说还好。两人一起下了车向电梯口走去，这一次他没有主动过去牵她的手，他走在前面，她跟在他的身后，她看着他挺拔的背影不知为什么突然却有些失落。
　　周五晚上出来约会的人总是很多，电梯门打开，一大群人都向电梯涌进去，林悦有些失神，不知被谁推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把她拉出了人群。
　　“我们等下一趟电梯吧。”这一次苏俭握着林悦的手一点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嗯，好。”林悦站在他旁边，小心翼翼的平复着自己慌乱的心。
　　他们静静的在电梯前等待，然后坐上电梯到达八楼餐厅。苏俭牵着林悦的手走出电梯，向门口的服务员报上姓名和电话，马上就有服务员过来带着他们进了一间包厢。苏俭终于松开了林悦的手，招呼林悦在榻榻米上坐下来，然后自己在对面坐下来。
　　“想要吃些什么？” 苏俭拿起菜单一边看一边问对面的林悦。
　　“客随主便！”林悦并没有翻开面前的菜单。
　　她坐在榻榻米上环顾四周，包厢房间不大，但很清幽，昏黄的灯光肆意的洒下它的影子，整个房间好像被笼上了一层薄薄的氤氲，一切都是夜的样子，夜色该有的样子。
　　林悦将视线慢慢收回，看向对面正认真看菜单的苏俭，在这灯影里，对面苏俭的脸也变得更加生动起来。她真想伸出手摸摸他的脸，这么多年，这张脸每时每刻出现在她的眼前都是同样的生动，那些最艰难的时候，她想要忘掉，她以为可以忘掉，可总是在突然之间那张脸就无比清晰的出现在眼前。
　　苏俭感受到林悦的目光，抬起头来对上她的眼睛，她连忙羞赧的低下了头，两只手在桌子底下互相揉搓着，不敢再多看他一眼。苏俭看着有些羞涩的林悦顾自笑了，她还是和从前一样，那样腼腆。他看着到她埋下去的脸微微红了，他的心猛烈的跳了几下，那些年，她便是如此美好的在他身边，他却是找了各种所谓的借口将她推开，如今，总算还来得及回到原点，虽然兜兜转转好几载，而她亦如当年那般令他心动，只希望这份失而复得的幸运便是终点！
　　时光就在这光影里停了下来，一切都是如此美妙！
　　林悦终于抬起头来，她小心的看向苏俭，看向那样深情注视着自己的那个人。这一次她没有逃，她给了他一个轻轻的微笑，然后端起旁边的茶杯，轻轻的啜了一小口，温暖的液体进入身体，整个人舒服多了。
　　等着上菜的间隙时间里，两人一边喝茶一边说话。各自都有些小心翼翼，说的也都是些工作和生活琐事，谁也不敢先开口说出心底最想说的话。
　　他其实多么想问问她他不在的这些年她是怎样生活的，而她其实多么想问问他为什么这几年他从来不找她。可是他们谁也不问，他们其实心里都有问题的答案，只是他们害怕对方的答案不是自己要的，他们也害怕那些正确答案会让他和她难过吧。
　　穿着和服的服务员一道道将菜品摆上餐桌，林悦看着满桌子的三文鱼刺身、北极贝、烤鳗鱼、天妇罗、海鲜纸锅、青花鱼、寿丝和沙拉，并没什么味口，每道菜都精致极了，可是在林悦看来不过是徒有色相罢了。林悦其实不喜欢吃日本料理，苏俭离开了这么多年，她的喜好，她的憎恶，他都已经不知道了。
　　林悦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么，席间两人言语不多，从日料店出来的时候，时间尚早，夜晚才刚刚开始。
　　苏俭牵着林悦的手一起走到马路对面的湖边散步，初秋的夜晚，灯影闪烁，凉风习习，湖边的落叶随风飞舞，有一些落入了水里，湖面上波光粼粼，荡起一阵阵涟漪，湖面点缀着几艘游船，灯火通明，南面远处的山和塔在夜色中都装成了深黛色，天上聊有几颗星星，北面远处的天空在璀璨灯火的映衬下呈现出好看的微粉色。在这醉人的夜色里，苏俭突然把林悦拥进怀里，给了她一个热烈而绵长的吻。一个吻结束，林悦害羞了，任由苏俭拥着她，却不敢看他。一切好像又回到当年的样子，那样青涩的自己，那样羞怯的自己，那样多情的自己。
　　“你不喜欢吃日料？”
　　“嗯，还好。”
　　“我听说那家日料店的环境和味道都不错，所以就带你去了，没想到你不喜欢。”
　　“没关系的，你喜欢就好。”
　　“你喜欢吃什么，下次再带你去吃。”
　　“我其实都不挑。”
　　“刚刚吃那么少，饿不饿？”
　　“不饿，正好减肥。”
　　“悦，你不用减。你比以前瘦了。”
　　“你的意思是我以前很胖吗？”
　　“你从来都没有胖过，只是你现在更瘦。”
　　“你怎么知道我从来没有胖过？”林悦停下脚步，一边笑一边歪着头逗苏俭，心情好极了。
　　“是真的，悦，你要好好吃饭，身体健康才最重要。”苏俭一本正经的样子，林悦笑得更厉害了。
　　“知道啦，苏医生！”林悦转过身向前走。
　　苏俭也跟上去又牵起了林悦的手。
　　逛了一会，林悦有些累了，便和苏俭道别。
　　周五的晚上是林悦最爱的时光，劳累了一整个星期终于从周五的晚上开始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而接下来的周末还有两天时间可以自由挥霍，想想都觉得心情一下子就好起来了。这段时光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HAPPYTIME，下了班早早的回到家里窝着，尽量推掉所有活动，整个晚上就只是宅在家里看自己喜欢的小说、电影、电视剧，再玩会儿游戏，一直到很晚都舍不得睡觉。
　　她其实舍不得的是那份美好的心境，只有星期五的晚上，她才最开心，因为一周的疲倦让她终于没有力气再去想任何事，包括想他，所有的一切都为她的开心让路，她停在那里，只做令自己开心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等一等，等过了这个晚上再做安排再做打算。
　　苏俭把车开到林悦住所前面的小广场，停好车，抬起胳膊看了看时间，刚刚九点多一点。
　　“时间还早，要不要再去吃点东西？”
　　“不用了，有点累，我先上去了，你路上小心点。”
　　林悦一边低着头解安全带一边随意的回答，抬起头来的时候正好对上苏俭的眼睛，她不好意思的对他笑了笑，连忙转身去开车门，苏俭一把拉住她左边的胳膊，林悦回头，就看到苏俭面无表情的脸，他牢牢的盯着自己，眼睛里满是委屈和不悦。
　　“怎么啦？”她哄他。
　　他不说话，只是一直盯着她。
　　车厢里的空气渐渐凝固起来，林悦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却是任他拉着自己的胳膊看向自己，她把眼睛看向别处，不去看他，心里渐渐也下起雨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悦不想再僵持下去，扭动身体想把胳膊从苏俭的手里挣脱出来，苏俭抓得越发用力，她终究敌不过他，她在心底狠狠的叹了口气，不再挣扎，她低着头，任由他拉住她，轻轻的说：“我是真的有些累了，我先上去了好吗？”
　　苏俭有些迟疑，终究放开了她，林悦下了车，和他说再见，没等到他的回复便转身离开了，留下他一个人坐在车里发呆。
　　他想起那么多次女生宿舍门口和她依依不舍的告别，那样的依恋彼此，不舍得离开彼此，随着时光一起流逝的这些依恋，如今从她身上都找不到了。她成长为那样独立的样子，有了自己习惯的生活方式和兴趣爱好，他不了解，也参与不了。
　　林悦一口气跑到电梯门口，按下上行按钮，进了电梯，背靠着电梯墙发呆，她突然就难过起来。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她习惯了按自己的想法和喜好将那些原本孤独的时光度过成一个人的美好时光，她慢慢适应并享受着这样的时光，虽然她也曾无数次幻想着有一天他又来到她的世界里，可是她没有想过他们的相处会是这个样子，她和他都停滞在各自的世界里，她的世界他进不来，他的世界她进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