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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之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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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开封府包拯书房内——
“简直岂有此理!!”
“嘭”的一声,包拯重重一掌击在桌面上,一张黝黑的面庞瞬间迸发出浓重的怒意。他那掌同时也震的一众文件散乱起来。而摇晃的笔架更是直接倒落,其上毛笔噼里啪啦尽数滚落在地。
包拯对此却浑然不觉,公孙策只是微微紧蹙了眉头,倒是一旁的张龙生生吓了一跳——他何曾见过大人生这么大的怒气?
“大人镇定!”公孙策忙摆了摆手,然后转向张龙道,“你这封信哪里来的?”
张龙道:“属下是在门前被一个小乞儿认出后得到的这封信。他说有人让他将信带到开封府来。属下只见了这信上有血迹,加上小乞儿形容的说辞,觉得此事慎重。谁知打开后竟是这么重要的事情!属下心之事关重大,不敢耽搁,这就拿来给大人了。”
包拯闻言,追问道:“那乞儿说了什么?”
张龙道:“他也没说其他,只说是个一身黑衣的叔叔交给他这样一封信,告诉他务必将信送来开封府,交给开封府自属下以上任何一个人都好。属下当时还奇怪,谁知打开后竟是这样一件要事!”
公孙策此时还未看到包拯手中所拿得那封信的内容,眼见包拯连握信的手都在不自觉的微微颤抖,显然是气之以极,心下讶异:这信上写了甚么竟能让大人这般震怒?
感觉到公孙策投向自己的目光,包拯冷哼了一声,将信递给他道:“你也来看看吧!那庞吉——莫不是当真吃了雄心豹子胆不成?竟敢勾结辽人,意图谋杀狄青将军,毁我大宋社稷!伤我大宋百姓!”
“什么!”闻言公孙策也是大大吃了一惊,忙接过信来细看。包拯却尤在气头上,只是他的心智毕竟较常人来的坚定,强自定了定心神,他伸手端起一旁的茶水一口饮下,勉强压住心头怒火,开始冷静思索起这件事来。
那边公孙策却也一目十行的浏览起信中内容。只是渐渐看的多了,他的面色也随着紧蹙的眉头愈发苍白起来。到最后,饶是这位书生向来镇定,也不能不觉得心头泛起阵阵怒意——他终于能体会到包拯刚才的感觉,也能理解为什么包拯方才竟会气到那个程度。
这封信上所言若是属实,那么这庞吉就当真是百死莫赎其一了!
原来这封信竟是以当朝太师庞吉的名义写给当今西夏国主李元昊的。信中所涉及的事情只有一件:庞吉打算和李元昊进行里应外合,将如今还在边关的狄青调离边关,甚至——论罪!
现下西夏与大宋因为前些时日使节之事正在交恶,原本律属臣国的西夏因为李元昊的登基宣布自立不说,还屡屡侵犯宋朝边境,诸如兰州、渭州、庆州、汾州以及延安府等地屡屡受其骚扰。若非狄青将军一直在兰州等地牵制着他们,恐怕李元昊早就派了大军过境了!而西夏在兰州城外、夏州与西平府更是常年囤积着大量骁勇善战的西夏兵,虎视眈眈着这片中原大地,大战随时可能爆发。
庞吉这个人,包拯一向自认为尚算了解。他是个奸臣,不折不扣的奸臣,但却不会轻易作出不利于皇上的事情。庞吉的大部分权势来自于皇上,说白一些,是来自于如今还在宫中圣眷正浓的庞妃。
虽然这些年庞吉仗着皇上的宠信得了不小的权势,甚至可以说是一手遮天。但是这个老狐狸虽老却不糊涂,也明白如若当今天子驾崩,对他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如今皇上只有一个儿子的情况下。所以包拯和他斗了这么多年唯一不担心的一件事情,就是庞吉会对当今仁宗皇帝做出什么不利的事。
先不说其他,只要皇上一倒,没有子嗣的庞妃只有进入冷宫这一条路。而没了庞妃,加上皇上一直提防着他的儿子庞统,无论怎么说形势都不会有利于他。所以只要庞吉够聪明,他的触手就算是伸的再长,也不会轻易伸到皇上那里。
更何况,当今圣上绝对不是一个可以轻易摆布的角色。
所以,他这个太师虽是摆明了的奸臣,动摇国本这种事情还是没做过的。而且这些年来他做的最多的事情除了打压朝中反派外,只有和他包拯以及包拯所代表的开封府做对。可是什么时候连勾结李元昊谋害狄青将军这样绝对会于国基不利的事情也开始参与了?!
不对劲,实在是不对劲!
包拯一手敲了敲额畔,脑中却依旧没有线索。而且这封信来的太突兀了些,若非信的一角印有六扇门那边的独特印记,他简直要怀疑这封信根本就是伪造的了。
只是——六扇门当真靠得住么?
包拯左思右想,还是下决心尽快将这件事情告知八贤王。不管怎么说,关于六扇门八贤王知晓的明显比他知道的要多得多。更何况事关重大,不通知八贤王让他有所准备,发生什么后果可不是他能轻易处理的。
现在找到八贤王,将这件事告诉他,同时让他查出这封信究竟是谁截下的。既然这线索是六扇门查到,按常理来说六扇门的人应该最先通知皇上才是,再不济担心有什么意外要交给开封府,也不该这样随便将这么重要的线索交给一个乞儿。
消息来源不清楚,但其中提供的线索以及所言却证据确凿,由不得包拯不正视。
但是——究竟是什么让最近一向在朝堂之事上“韬光养晦”的庞太师做出这样的计划与决定?
包拯眉间的痕迹顿时又加深了一层,下定决心般抬起头,对公孙策道:
“先生,本府要去一趟八王府,府中有劳先生照拂一下。顺便告诉展护卫前来……”
“大人且慢!”
公孙策却忽然阻止了包拯,见包拯用讶异的目光看向自己,微微一笑,道:“大人可是想要去八王府?学生以为,这个时候还是选择另一种方法更好些。”
“什么方法?”
“就是——”
……
展昭不明所以地被白玉堂一股劲儿的拉到自己的卧室,满头雾水的看着那只白老鼠一言不发的将门“碰”的一声紧紧关上,心下顿时一紧。
“白玉堂,你作甚?!”
眼见着那只老鼠硬扯着他在桌旁坐了,二话不说到了杯昨夜剩下的酒就往口中灌。展昭终于忍无可忍一把甩开那只老鼠的爪子,怒道。
哪知他这一喊,白玉堂却忽然转向他,一双带煞的眼眨也不眨的与他对视,仿佛第一次见到他一般。那其中含着的烈焰差点灼伤展昭的眼,他不自在的咳了一声,眉头接着皱起来——这老鼠好端端的发什么疯?
然而白玉堂也不回答展昭,看了他一会儿却转过头,伸手取过酒壶替自己又倒了一杯。展昭敏感的察觉到白玉堂现在正因为什么挣扎着,这是他们自昨天晚上后第一次只有两个人面对面坐在一起,没有旁人,没有其他。
展昭忽然就不自在起来,今天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白玉堂昨日只是因为酒醉,只是因为一时……他定然不记得、也不会记得昨日之事的。可是若不记得,这向来我行我素潇洒快意的锦毛鼠白玉堂怎会忽然变得这般怪异?就算他不记得,自己也……
登时,一向在强权面前从不低头、敢作敢当不畏世事的御猫大人第一次动了“逃”的念头。
然而正当他脑海中浮现这个想法,还未来得及将这个想法付诸行动时,白玉堂却开口了。他说的第一句话就让展昭差一点跳起来:
“展昭,我昨晚没醉透。”
“你——”
白玉堂却已经站起身,他就那样看着自己对面的人那张熟悉的面孔,那双向来清澈却幽深的眼中带了些惶然与不知所措。他知道自己吓到他了,无论是昨天还是现在。但是——
“我喜欢你。”
他说。
展昭却在瞬间怔然了。
“我喜欢你,只喜欢你,展昭。”
不同于昨日醉后的话语,这话说的再斩钉截铁不过。然而和昨天有相似却更甚的是,这几个字里所含着的、强烈且不容忽视的感情,直接震撼波动入展昭的心底。
他抬头看着白玉堂,他看到那双总是闪着戏谑或是冷漠的双眼此时却带着些赌气与豁出去的意味锁定了自己。除了当初他们以鼠猫的身份第一次见面外,在面对自己时那里面从来没有冷漠。戏谑虽多,但不知从何时却添了其他的味道——他看得出此时的白玉堂很紧张,紧张的呼吸都渐渐开始脱序起来。但是展昭却更紧张,他感觉到一层汗水慢慢濡湿了自己的手心。
“——我可以当成——没听见么?”
展昭这话说得很没底气,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句来。昨夜失序的心跳在这一刻尽数回笼,在他耳边震得如鼓漫天。他的拳紧了又松,想笑,想像平时一般正常明了的告诉他:我也喜欢你,朋友之间的喜欢。但是这话此时此刻在这样一个人面前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于是展昭终于明了,这个人在他心中的地位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或者说,他们再也不会是过去那般暧昧着却默契的不会提及敏感话题的关系了。
不会有人笑着向另一人说:“你不敢承认喜欢阿敏,我敢!男子汉大丈夫,爱了就敢承认!”;不会有人在另一人面前大谈特谈自己的红颜知己,另一人则微笑聆听;更不会一方明明恋慕着另一方却偏偏拿兄弟朋友做借口,彼此心知肚明却闭口不谈你猜我猜的相视而笑……
到底……到底……还是捅破了啊……窗纱……
说出去的话就像是覆水难收,怎么可能当作没听到?更不可能……忽视自己因为欣悦幸喜而如激烈的小兽四处碰撞般怦怦直跳的胸口。
渐渐往昔一幕一幕浮现在眼前:嬉笑的,含怒的,针锋相对的,尤其是最近暧昧不明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当初那人提了酒壶跳入自己房间的一幕赫然便在眼前。那时的他只是嘻嘻一笑,对自己说:“要看星星也得有个伴啊!怎么样?猫儿,出来陪白爷喝杯酒如何?”
后来……后来……
“笨猫!少想些有的没的!你白爷爷我只是最近闲得没事了,再加上包大人怎么说也是个好官,这种人若是就这样被人刺杀了未免有些可惜,所以我才跑到这里——我知道你心中愧疚,没关系,只要你记得,没事多陪五爷我喝几杯酒,等此间事了,再与我找个机会好好打上一架就好!”
“你展大人一向繁忙,可曾将我们这样的江湖草莽放在心上过?我白玉堂与你相识至今,算来也已有了两三年了,你倒好,一直这般‘白兄、白兄’的称呼,显然是不将我真正当做知心之人了!”
“你这笨猫!倒是尽想些乱七八糟的事。白爷既然是想帮你,就早已想过了必然会受伤。你又何必自责呢?”
“你这猫儿!当真不识得好人心!罢罢罢!!自古猫鼠不两立,我又何必总想着你这不识好歹的猫儿!”
“吃醋就直说!白爷爷知道你早就觊觎五爷很久了,你放心,无论那胧玉再怎么周全,我也不会为她动心的!”
“果然是只利爪猫——猫儿,要不要试试看,你我究竟是猫吃鼠,还是鼠吃猫?”
“臭猫……你再敢试试看……竟然……竟然……”
“猫儿,你这话、你可是在因为我……”
……
想起月下对饮时的情真意切、联手退敌时的默契,想起郊外小屋月光之下的怦然心动,想起酌剑轩里意外的碰触、江上船中的相知,想起——彼此受伤时眼中从不曾失落的紧张与痛心……
喜欢么?喜欢么?
白玉堂……
他看着他,终于忍不住轻轻一叹。
这一叹,却让白玉堂整个人如遭雷击,他的目光明显暗了下来,方才咬紧牙关撕破了两人之间那薄的不能再薄的障碍时,他就想过展昭或许会震怒,会拒绝自己,更做好了展昭会不顾一切拂袖而去的准备。
然而他为什么叹气?白玉堂在这一刻有些慌了。他原来以为自己可以赌这一场的,以为自己看的出展昭潜藏在心底的感情。但是展昭这一叹却让他慌乱起来——白玉堂可以不在乎死,不在乎很多事情,可以面对千军万马而不改于色。然而此时此刻,倘若展昭真的说出拒绝的话语来,他想他恐怕真的无法接受。
所以他只是紧咬着牙,用一种又是倔强又是不愿放弃的决然目光看着展昭,一瞬不瞬,他没有试图在上前一步,也没有试图再说出一言半语来让展昭做出决断——此时能做决断的只有他自己,白玉堂有些想笑的鼻酸。
展昭张了张口,他唤了一声“玉堂”,忽然便没了下文,欲言又止。白玉堂的心顿时一紧,一句话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
“不要说了!”
他几乎是吼出了这四个字,展昭怔怔的看着他,茫然的道:“玉堂,我不……”
他却再也难耐,不管不顾不在乎其他任何事物猛冲上前一把将展昭紧紧抱在怀中,几乎是迫不及待带着几分颤抖与逃避靠在他耳边说:
“不要说……展昭,不要说……就当我没说好不好?就当五爷没告诉你,什么也没捅破……猫儿……你别说……”
他的话有些颠倒甚至破碎,展昭甚至能感觉到那人搂着自己的身体不自觉的在轻轻颤抖,拂在耳边的语音也是——因为白玉堂咬紧了牙关,只有紧紧抱住展昭,才能让自己不会因为痛楚而当真做出什么来.
这一刻白玉堂后悔了,后悔自己这么仓促的说出——没有恰到好处的环境,没有两心相许的确定——他真的不想听见展昭拒绝他,听见从那人口中说出近乎于绝交之类的话——白玉堂不会脆弱,任何得不到的他会选择摧毁或是远离。但对展昭,他割舍不得,也放弃不得。
所以他只是紧紧抱着他,他甚至拿不准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活了二十余年,第一次,因为一个人这般矛盾加无措,第一次……
“玉堂……”展昭轻叹一声,正待说什么,耳中忽然又传来“碰”的一声,方才被白玉堂关上的门被人冒冒失失冲了开来,同时赵虎惊慌且带着紧张的声音响起:
“展大人,不好了!大人他——啊,你、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