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河，流动着往事》消失在

51、河五十一

　　一
　　有时候我确实想朝吴蕾扔去拖鞋，像林雨说的那样，朝吴蕾的床头扔去，因为她的呼吸声在半夜四五点的时候格外清晰，而我恰恰会在这个点，我的深度睡眠会转化为浅度睡眠，结束我的梦，并开始清醒。
　　二
　　闭眼，睁眼，闭眼，睁眼，天空又蓝白了几分。我拿脚用力地揣了几下床的栏杆，没用，我翻了一个身，一声闷哼，吴蕾的声音停了，但冯家漾的声音开始插入安静的夜，她的呼吸声就像是在呼应吴蕾，或者说是吴蕾的变体吧。
　　三
　　冯家漾停了，吴蕾又开始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开始变奏，打乱了即将破晓的黑夜。
　　四
　　天变成了一种清蓝色，若是在家这个时候太阳早就出来了。夏季里的太阳早早地爬出地平线，每回都洒落在弟弟的身上。
　　五
　　那时的我躺在床上，看着他沉睡的背影，他大多数时候都会对太阳的光热不管不顾，径直睡去。
　　早晨的太阳光覆盖在他身上，他裸露的背呈现出一种粉白色。有时候我看着他，觉得他那么小，就像他小时候一样，我可以看到他胖嘟嘟的小脸，被阳光涂成了棕色，还有他抓着木盆小手，又肉又黑，但他有一排小白牙，他也总是让大人们又爱又气恼。
　　六
　　妈妈总说，你们俩小时候太不一样了，他太乖了，而你太坏了。
　　七
　　现在大家都长大了，小弟也不在像以前一样，他不再是那个泛着巧克力色的小男孩。现在，他变白了，他长高了，他也开始沉默了。
　　八
　　但在我眼里，他永远是我的小弟。
　　九
　　一切都安静了，没有了吴蕾的呼吸声，没有了冯家漾的嘟囔声。外头的小鸟在叽喳地叫着，还有一只大鸟的叫声，我一时无法想起它的名字，它们就都像生怕人类不知道黎明已经到来一样。我能看到它们站在枝头上，在树枝间来回跳跃，穿梭，向各自的同伴诉说着昨晚的美梦。
　　十
　　我想，它们会不会藏在桂花树里分享秘密，我想它们不会吧，因为桂花树真的是太香了，我怕它们会腻死在里面。
　　十一
　　我和顾峙结束恋人关系的一年后，她给我发了一条信息，但我没有回她，但我也知道这将是一个难眠的夜晚。被窝变得越来越暖和，我甚至开始感觉到燥热，我翻来覆去，那晚我没有听到虫鸣的声音，因为我的大脑一直在想，一直在运作。

　　十二
　　她到底想干嘛呢？她为什么突然找我说话呢？有时候继续深想，我会鄙夷她，觉得她其实就是一个人渣。
　　而有时候我则想问问她有没有梦到过我，有没有想起过我。
　　那她曾经向别人说起过我吗？当她说到我的时候是一种什么语气又是哪样的神情呢？而她当时的心里又在想些什么呢？

　　十三

　　天微亮了，我看着信息，我不打算回复她，至少不是现在这个时间，或许我能等到晚上，到了晚上，或许再晚一点，等到大家都又一次躺在床上的时候，因为夜晚会让人回忆，深思，甚至是释放自己的情感，甚至是吐露自己的心声，当然，夜也让人显得矫情。
　　等到天又一次泛白的时候，你就会发现，觉得，至少我是如此，我就会觉得她的短信，昨晚发生的一切都如此模糊，虚假，不可信。
　　十四
　　夜让人矫情，但这种矫情也只是在夜晚里，在文字中，在无人可见可寻的角落里出现，它是属于个人的。而有些人的矫情，你会在话语中，在大厅里，在白天找到，它是那么的明显可见，就好像它是在演讲。

　　十五

　　我不觉得困了。我开始觉得肚子不舒服，我的小腿也开始酸痛，我闭上眼睛，我闭着眼睛，我觉得眼睛有点酸痛，我想它需要休息，它需要睡眠。

　　十六
　　林雨出现在我眼睛的黑暗中，我和她站在浴室门前等待着。
　　我觉得我好久没有见过林雨了，但我知道她最终还是会回来的。

　　十七
　　我们两个在说着话，说着一些有的没的，她伸出手，摸着我戴在脖子的十字架项链，她又把手往旁边一滑，说，这怎么回事？你怎么弄的？
　　是的，我锁骨的左下方有一道红色的口子，那么显眼。
　　我知道她总会看见，她总会问，我们早已经做好准备，那个场景已经在我脑海里反复练习，排演了好多遍。

　　十八
　　我摸了一下伤口，又甩开手，说，别说了。我发现我的情绪表演得有些激烈，这不像我。我又调整了一下，说，是那天在澡堂，人挺多的，我在等一个女的出来，我不晓得她手里为什么会拿着一把摩指甲的镊子，当时她穿着拖鞋，地又很滑，所以，你知道的，恰巧和不经意的威力有多大。我又摸了一下伤口，看着浴室的门，还没人出来，我看着门，说，她就是有病。

　　十九
　　我没有再说，我知道林雨晓得风筝线的威力，我知道林雨晓得恰巧的机率，我知道林雨她这一刻看着我的神情的背后是相信，我知道林雨她很容易受骗。

　　二十
　　我觉得困了，我微微睁开眼，天通亮了，我看了一眼顾峙的短信，我发现我没有勇气回复她。

　　二十一
　　我摸着领口的凸起，衣服都凉了，我把它放进被窝里。外边的门开了，有人开始说话了。我一想到顾峙，一想到她的脸，想到她就站在我面前，我就害怕，我就不敢面对。有时候她和成宁给我的感觉和冲击是一样的。

　　二十二
　　我想我是该起床上厕所，刷牙洗脸，然后喝杯热牛奶了，因为新的一天又来了。我希望冯家漾快点走，我希望她也不要回来。没有冯家漾，没有林雨，我的世界就安静了。只有我和吴蕾，我们每天一起出去打饭，上课，然后回到寝室各自学习，看书，看视频，我喜欢这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