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azing Grace》尹培越

8、第七节

　　Close your eyes and roll a dice，
　　Under the board there's a compromise.

　　花满楼拉开了一听冰冻红茶，喝一口，问身旁的司空摘星：“陆小凤有了消息？”

　　司空摘星摇了摇头，正打算继续做事，忽然想起和自己说话的人并不能看见这个动作，于是又解释：“放心吧，他有九条命，不会有事情，现在也许发现了什么新线索正在查呢。”

　　“我并不是担心他，而是觉得不能帮上什么忙，比较抱歉。”花满楼笑了笑。

　　“噢，别这么说。”司空摘星拍了拍男子的肩膀，也跟着笑了，“这一堆数据我可看不明白，还是你的功劳。”

　　花满楼不以为意地摇头，说：“你提起这个，我倒觉得有点奇怪。我们查出来的结果，这五百万居然是从上官谨账户流出来的。”

　　“是啊，霍天青账户的不明资金居然是上官谨给的，事情很有趣吧。”司空摘星懒洋洋地把双手枕在脑袋后面，靠在椅背上说。

　　“霍天青和上官谨私下有什么协议的话，也不是不可能。”一边说着话，一边用左手手指慢慢地划过铝制的饮料罐，花满楼沉默了一下，接着讲，“可是，霍天青不像用五百万就能够收买的人啊。”

　　“为了五百万放弃金鹏银行以后的控制权，除非霍天青智力欠缺。”司空摘星显然也很赞同。

　　花满楼刚想说什么，门把手却传来细微的转动，接着一道熟悉的嗓音插进来：“我觉得，接下霍休那个老头的委托，我才是智力欠缺的那个吧。”

　　“陆小凤？”司空摘星。
　　“陆小凤。”花满楼。

　　尽管刚刚进门的陆小凤脸上隐隐有着懊恼和疲倦的神态，却依然注意到花满楼和司空摘星语气的不一样，笑着胡乱地应了两声。

　　最后，在瘫倒的同时，若有所思地看了花满楼一眼。

　　花满楼摸过一罐红茶递过去，问：“你很累？”
　　“嗯。”

　　司空摘星在一边嘿嘿笑：“啧啧，小鸡你也有这样的时候，要不是知道你命大，我会考虑给你买巨额保险。”

　　陆小凤眼都没抬，从身后了抓一摞光碟，直接砸向司空摘星。

　　“那可有收获？”听见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动和嗷嗷的呼痛声，花满楼禁不住摇摇头笑起来。

　　“收获……”陆小凤一只手托着小巴想了想，严肃地说，“感觉到事情好复杂好难办。这个算不算收获？”

　　“靠！”司空摘星三张光碟扔回去。
　　陆小凤只有举高手，无奈地说：“够了。好吧，我说我说。”

　　“司空，还是你的办法好。”花满楼赞许地向司空摘星笑了一下。

　　陆小凤连忙扯了扯花满楼，说：“不会吧。才三天，你就会欺负人了？”

　　“唔，才三天。”花满楼喝了口红茶，不疾不徐地接着说，“这个是关键，这里到M市要不了多久，这三天的调查时间非常充裕啊。”

　　“是啊。”明明对方是无神的眼光，陆小凤却忽然感到燥了起来，“案发现场没什么，都是报告上的情况。于是，时间很多，所以……我出海了。”

　　司空摘星听了一拍大腿跳起来，喊道：“好啊，我们这里苦干，你不见踪影，亏我还以为你也在忙正经事情。”
　　这么一番话，算是让花满楼明白陆小凤出海干什么了，他打趣道：“公海上的赌船没让你赔得连裤子都抵押掉？”

　　陆小凤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便说：“嘿嘿，还以为你花满楼很正直的啊。”
　　“唔唔，我是很正直，所以，我没有出海。”花满楼依然慢慢地说。

　　司空摘星看了看此时陆小凤的表情，噗哧一声，笑喷了。

　　“陆小凤，船上有什么消息？”花满楼等了片刻，又问了一句。
　　被呼唤到名字的男人一副感动的神情，立马说：“哎哎，这才像话嘛。我是去工作的，去工作的！”

　　“工作成果呢？”司空摘星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出来一只苹果，边啃边问。

　　“从这里出海，附近公海上的船只有一艘。你们猜猜，老板是谁？”陆小凤扬起半边眉毛，似乎想卖个关子。

　　“美女？”司空摘星瞟一眼陆小凤的兴奋样子，不咸不淡地说。
　　“…………好吧，这也是一个方面了。”陆小凤点点头。

　　“莫非是和上官谨有关系的美女？”花满楼补充道。
　　陆小凤笑眯眯地打了个响指，说：“答对了。”

　　花满楼低下眉眼，沉吟道：“是她……”
　　“你认识？”陆小凤和司空摘星一起问道。

　　“我倒是知道上官谨有个养女，叫做上官飞燕。”花满楼向后靠在垫子上，手指轻缓地按了按眉心。

　　“就是她！”陆小凤笑起来，“很漂亮啊。”
　　“嗯。”花满楼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仿佛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个很浅很模糊的弧度。

　　陆小凤隐隐觉得这里面有些什么事情存在，可他向来不愿意过多地干涉朋友的私事，尤其是花满楼这样的人。

　　有必要，他一定会对自己说的吧。陆小凤心里想着，便也禁不住咧嘴笑起来。

　　“喂！小鸡，你傻笑什么！”司空摘星作势将苹果核对准陆小凤的脸，说，“接下去说啊。”

　　“哦。”陆小凤回过神来，摸摸鼻尖，继续说道：“我发现了这个东西。”说着，他掏出一枚戒指，非常普通的款式。
　　花满楼接了过来，拿在手里很仔细地摸索，忽然抬起头问陆小凤：“你在哪里发现的？”

　　司空摘星凉凉地替陆小凤回答：“还能在哪里？上官飞燕的房间呗。”
　　陆小凤尴尬地笑了两声，转过头见花满楼恍然大悟地轻声“啊”了一句，接着居然露出一个比自己还要尴尬的表情出来。

　　……………………
　　于是，整个场面就一下子显得有些奇怪了。

　　陆小凤在心底叹了口气，眨眨眼又说：“花满楼，你发现这枚戒指有什么问题么？”

　　花满楼显得很平静，他慢慢地回答：“这枚戒指我也有。银行圈内有协会，大通和金鹏都参加了，一般来说那边的会员都是银行界的人，戒指就是标识。陆小凤，你看这枚戒指的内侧其实是有镶字的。”

　　“我正想问你这个问题。”陆小凤举起戒指对着光看了看，没理睬挤过来想要瞧清楚的司空摘星，继续说，“上回在你家里似乎看到过的，这枚戒指的内侧么……”

　　“KP……H……074”司空摘星接着将那镶字读了出来。

　　“花满楼，这代表什么意思？”陆小凤转过脸，将视线移向花满楼，问。
　　“前面是自家银行的缩写，然后是姓的大写字母，接着是编号。”花满楼说着，思索了片刻，又说，“KP的话，似乎是金鹏。”

　　“H呢？是霍么？”司空摘星直觉地将这个字母往嫌疑人身上引。
　　“不一定，黄、霍、胡……都有可能，即使姓霍，也还有个霍休老头啊。”陆小凤摇摇头，摊开手解释道。

　　“那么查编号？”司空摘星想了想，感觉只有这么做了。

　　“协会的编号没有录入电脑。”花满楼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告诉司空摘星，“完全是人工管理，所以，想要网络入侵很难。”

　　“哈？……”司空摘星明显傻眼的表情让陆小凤愉悦地笑了起来。

　　“因为，协会本身非常注重保密性，录入电脑风险比较大。”花满楼说完，特地对着司空摘星点了点头。

　　“是啊，有我这样的人嘛……”司空摘星翘了腿，眼珠子骨碌碌转一圈，说，“不过，只要是情报方面，就交给我吧。我还有其他办法的。”

　　“嗯。”陆小凤呼一口气，重重地拍在司空摘星胸口，开心地说，“我就等你这一句。现在，就开工吧！”

　　“……”司空摘星。
　　“……”花满楼。

　　微笑。陆小凤。

　　在这个笑得无比开怀的男人一句“哎哎，司空你不必这么快就动身嘛，我们先说说话”的好言好语下，司空摘星已经一溜烟消失了。
　　空气里面有一句：“小鸡，我要是再不走，指不定又被你骗去干什么事情！”

　　气呼呼的语气让花满楼也跟着笑了起来。

　　陆小凤听见笑声，眼皮动了动，心思也跟着动了动，于是转过头去看。

　　房间里的光线有那么一点昏暗。陆小凤身后就是落地窗，他唰地一声撩开垂挂的厚重窗帘，让稀薄的阳光漫漫地洒进来。

　　于是，薄如刃的明亮切进来。
　　仿佛狠狠切中了心脏，酸胀却安详的感觉让陆小凤眯起眼睛。焦点就那样漫无目的地落在沙发上坐着的男子身上。
　　头发上。
　　额头上。
　　鼻梁上。
　　………………
　　花满楼仿佛没察觉，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些日子来他和司空摘星调查出来的蛛丝马迹零星线索。
　　他说话的时候，陆小凤看见有丝丝金色的光在他纤长的睫毛上跳跃，仿佛乐韵的精灵，将漆黑的睫染成淡色的光晕。

　　直觉中，就要伸出手去捉。

　　指尖还没有触碰到，花满楼忽然偏过来，对他说：“陆小凤，我对司空摘星说，我并不担心你，只是觉得很可惜，自己不能帮助你。”

　　陆小凤一愣，动作静止在一个奇妙的位置上。

　　金色的精灵仍然在翕动着光芒，翩翩不可捉摸。

　　静了片刻，花满楼又慢慢地说：“可是，我现在想来，也不完全是那样的。”

　　陆小凤似乎听见自己心脏撞击着胸腔的声音，猛烈几乎要让他站立不住。那奇妙的情愫，不是欢喜悲伤不是害怕也不是期待。

　　而是，厌恶。

　　是的，陆小凤觉得厌恶。
　　厌恶人来了，人又走了，自己被留在那个地方。
　　那不如干脆不要来。
　　一直都不要来……

　　所以他不停地走不停地结识朋友然后不停地离开朋友去认识新的朋友不停地认识新的朋友就不会是那个被老朋友留在原地的人……

　　花满楼笑了笑，说：“我很担心你，见到你平安回来，我非常高兴。”

　　陆小凤眨眨眼，轻笑，手指搭上花满楼的肩膀。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然后他说：“这样啊，谢谢。”

　　…………

　　花满楼似乎想说什么，摇摇头，最终只是闭目，呼吸和聆听。

　　五月是T市最美好的季节，空气里有春末夏初酸甜的芬芳，小鸟枝头欢愉的鸣叫，宛如洋溢不可言传的幸福，花叶的浆汁在日光的照射下散发出甘冽微酸的美好气味，如同悄然到来的感情。

　　“陆小凤，五月了呢。”花满楼说，“能和你一起渡过T市最好的季节，很不错。”

　　“嗯。”仿佛经过了一个世纪那样长的等待，男人淡淡地沉沉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