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短暂，很漫长》浣久

1、还是无法原谅自己

　　“外婆……外婆……”记忆的里风车还在手里呼呼吹着，一直牵着自己手的人却在走远，怎么叫，怎么喊，都没有回头。曾经依靠的怀抱，如今只能对着空气去想象，没有人再知道谁是小星星，因为知道的人，除了我，只有你。
　　“小星星想念天空了……你们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
　　带着哭腔的呓语，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伤感。
　　不知道有多少次，靖慧都是在这种心绞般的难受中醒来。
　　咸湿的海风带着夏日的清爽，吹进房间里，吹着刚流过泪的脸颊，有些刺痛。
　　靖慧伸出手抹了抹脸，鼻腔还有点难受。她准备下床走走，今晚又是一个失眠的夜。
　　掀开被单，坐在床头，当左手碰到枕头的时候，又是湿漉漉的一片，她擤了擤鼻子，曾经有人告诉她，哭过，就用笑容去补偿流下的泪，这句话她一直没忘，想哭却又忍不住的时候，她会流泪，也会微笑。此时，当她挤出一抹笑，眨眨眼，心里有些苦涩，更多的是无奈。
　　刚下床有些头重脚轻，靖慧不小心碰到了放在床边的椅子，椅脚碰擦着地板，划出难听的声音……夜晚的宁静是很容易被打破的，隔壁的房间立马传来了动静。
　　小心摆好椅子，还没走到房门口，门就被轻轻推开。
　　“sorry啊，小K，又吵醒你了……”
　　一双明眸，衬着月光，初看时犹见一池深潭，久视后繁星若闪。萌萌的脸上，印着满满的担心。
　　“慧，怎么了……”小K看着许靖慧湿润的眼眶，就知道了原因，“又梦到以前的事了吧，反正也醒了，我们去吹吹海风，天也快亮了。”
　　“我没事，老毛病了……那，去外面的阳台吧，你别皱着眉头还卖萌啊……”
　　“哈哈……来，走吧。”小K笑着拉起靖慧的手，带她走出房间。
　　在异国他乡的求学与工作，多亏了有小K的陪伴，靖慧觉得自己过得还算开心。在同一个大学相识，毕业后两人一直住在这个合租的房子里，一住就是三年，就靠着大海，彼此照顾着。
　　虽然小K总说两人是比家人还亲的存在，互相给予着温暖。不过，靖慧的心里总是觉得，一直都是小K在照顾着自己，是自己在依赖着他，当年，是他让飘摇的小船有了停驻的海港。很多时候，靖慧看着那英气中带着落寞的脸庞，都会想，小K的过去是否和自己一样，每每想起都有感伤？
　　“喝杯水吧……”小K走到阳台，靖慧就坐在阳台的摇椅上，“给。”
　　接过水杯，靖慧嘴里还真的有点干，眼睛也涩涩的。
　　“你什么时候回去？”小K自己也拿着一杯水，吮了一口。
　　“我妈的意思是希望我早点回去，除了参加庭审外，可能……”
　　“可能还给你相亲呢！哈哈……”，小K听到“可能”两个字，嘴里的话就迫不及待地窜出了口，“哈哈！……咳咳咳……咳咳咳……”，说的太急，呛到了。
　　“活该！”靖慧眯起眼睛，藏起眼中的笑意，自顾自地抿了一口杯沿，看着咳得脖子青筋暴露的小K，还是“哼”了一声后，抬起手，拍拍他的后背，给他顺顺气。
　　笑得太猛，所以呛得也猛。顺了半分钟的气，小K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我也没说假话啊……这还是你妈妈的原话呢！当时我就在你旁……”
　　话还没说完，小K后背就传来一声闷响，靖慧的掌力可不是开玩笑的。
　　“你要拍死我啊……我刚才都呛到了。”小K一脸的无辜。
　　“你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啊……”靖慧憋着笑，佯装怒容。
　　“怕了你了……”小K将杯子放到桌上，一本正经地看着靖慧，“你回去参加庭审……额，本来我不想问的，怕你伤心……但又过意不去……那个人……”说话吞吞吐吐，却有点不像小K的风格了。
　　靖慧的确犹豫了。想到外婆，就会想到后来发生的事。相同的结果，都曾给自己带来无法言喻的悲痛。靖慧一直知道，身边的人都爱着她，包括小K。
　　“他是自首的。我妈说，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就抱着我妈的腿说，肇事逃逸也是迫不得已，躲了几年，整天心惊胆战的，整个人愁得头发都白了，瘦得不成人样。”靖慧一脸平静地说着。
　　小K默默看着她。这是接到电话，靖慧家人告诉她，当年导致靖慧外婆车祸的卡车司机，找到了之后，小K第一次，听靖慧自己讲述电话里的内容。
　　“他说当时他家里也有老人孩子，他也不是什么有钱人，交通事故啊，要坐牢的。他家里就靠他开车挣钱。但是撞了人之后，他自己也受到了报应，妻子离婚，儿子不孝，几个月前又查出肺癌晚期，想着不能到死都背着罪责，就得去自首……”说到这里，靖慧的脸上一片平静。眼睛没有焦距地望着某个方向。
　　小K看着她微微抖动的肩膀，不忍地伸出自己的双手，费力地摊开靖慧攥成拳头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她的手心都是汗……
　　“他说，他知道自己犯下的错是无法挽回的，如果可以弥补他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去弥补……他说早知道……他还说……”靖慧安静的脸，突然不自然地扭曲，眼眶一瞬就红了。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慧慧很好，很乖……”小K敞开怀抱，轻轻抱着眼前的人，他已经感觉到靖慧极力克制不下的抽泣了。
　　“他说……他就算自首了，也还是无法原谅自己。他当时是因为喝醉，因为。他说，他无法原谅自己……”说到最后，靖慧早已不能控制自己的泪水，话也没声了，鼻子一喘一喘的，身体不断在抽搐着。
　　“慧慧乖，慧慧乖……我在这里陪着你呢，慧慧乖。”小K轻轻抚拍着靖慧的后背，不断安慰着她。
　　月光此时格外皎洁，或者说过于苍白了，打在两人身上的光，将影子映在地上拉的长长。小K的耳边是靖慧低低的哭泣声，还有不远处海浪的声音。
　　前几天靖慧接她妈吗的电话，就默默地听着，没问什么，也没有回答，只有她妈妈的声音传出话筒，小K就站在她的旁边。
　　靖慧一直很坚强。小K知道，她有时候是因为无奈而坚强，痛得难受也会哭得很压抑，感受着怀里的人，哭声在慢慢淡下去。忽然想起当年，那个带着纯粹笑脸的女孩，站在自己面前，对跌倒的自己伸出手，“你好！我叫许靖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就是那个笑容，很干净，很温暖的笑容，拉着自己从跌倒的地方站了起来……一直到现在。
　　靖慧有爱她的父母，有我的陪伴，有工作，有独立的生活，她应该是幸福的……小K多么希望，她可以忘记过去的生活，重新开始。
　　但，遗忘，又是谈何容易。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写文章，按捺不住心情就发表了。希望大家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