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对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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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开战。但此刻蕴藏着剑拔弩张的平静却不输任何一场战斗。贺存心的火红号和贺天鹏的水蓝号面对面站着，两台机甲表面红与蓝的金属光泽模模糊糊地映照在银白的墙面上。
很久以后，对方名叫“单大白”的幽绿号轻轻笑了一声，打破沉默，“贺少，我照你的话跟贺元帅说你死了，谁知道被他老人家一眼识破。这可不是我的错啊。”
单仁不满地盯着这位山寨单大白。虽然很不是时候，但他还是要吐槽一句，就说单大白这么蠢的名字怎么也会有人抢注，结果果然是扬春白这小表砸，敢情又是专程给他找不痛快的。
“单仁。”贺存心说，“这一场，让我来。”
单仁立马退后。本来他没想不开到要跟堂堂元帅一挑一的地步，更何况上次见面的时候喝醉了酒，他还和这位老泰山吵了一架。那时候贺天鹏怎么说的来着？“如果你不让他回去，我会采取别的方式。”
这就是他“别的方式”吗？
单仁想到这儿，忽然紧张起来，连扬春白的幽绿号“单大白”一手搭在“孤城闭”的肩膀上都来不及在意了。
沉默被打破后，紧张的气氛有增无减。
“你可能在想我是怎么准确地找到你的。”贺天鹏说，“我是……”
“扬春白告诉你我的假名，你就找遨游要了资料，这才找到的吧。”贺存心打断他，“还真是你的风格。本来想问问这次谈话会不会泄露，但我想了想，连你都敢出面了，安全问题也就轮不着我来担心了。对吗？”
那个“敢”字被他咬得很重。贺天鹏显然听出他讽刺的意思，却毫不为所动地说：“遨游的保密措施实际上是做得很好的。像这种涉及个人隐私的数据，都会很快清除，除非用户主动录像或者有人观战。现在观战人数是零，我们的对话很安全。”
单仁忍不住暗中吐槽，遨游的保密要真做得这么好，咱们就不会遇上了好吗？
贺存心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冷笑了一声说：“废话还说那么多干什么。你是来干什么的？”
“跟我回去。”贺天鹏言简意赅道，“剩下的事，不要多问。”
贺存心说：“我就站在这儿，看你要用什么手段把我带走。”
贺天鹏沉默了几秒，说：“我知道。你不愿意做的事，从来都没人能勉强你。但这回不一样。我什么都能迁就你，这回不行。你不能再这样胡闹下去了。”
“胡闹？”贺存心说，“我是怎么胡闹的，你说说看。”
贺天鹏说：“你这几个月做的事，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
贺存心转了转视角，面对扬春白，又转了回去，对贺天鹏说：“你是队长吧，屏蔽扬春白。”
扬春白笑了一声，对单仁说：“你是队长吧，屏蔽贺存心。”
……干啥？想显得你跟大黑心有灵犀还是怎么的？单仁说：“有什么好屏蔽的。”
扬春白拖着长声说：“哦……那算了。”
对于这小子的一举一动，单仁难免都要往最坏的地方揣测。扬春白装腔作势的原因八成是引起他的注意，并且激他顺着对方的意思来。为什么要他屏蔽贺存心？他和扬春白两人又不熟，能有什么话？更何况，有什么话说起来连贺存心都不能听？等会儿……
单仁忽然想起来了。
他在控制面板上一阵操作。“已经屏蔽了。”
扬春白在上回离开时，的确还有一件事没有对他说。
跟他的丈母娘有关的那件事。
双方被屏蔽了之后，互相之间听不见说话的声音。单仁只能看到贺存心和贺天鹏相对站着，一副很和平的样子。虽然心里有点没底，但转念一想，这可是他们家大黑，有什么不放心的，于是放弃关注那边的形势，把视角转向扬春白。“现在你可以开始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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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蔽了。”贺天鹏说，“接着刚刚的话，你说说看。”
“好。”贺存心说，“我就来给你梳理一下，被你指示绑架之后我都做了什么事。荒原星，破坏柏拉图计划，让从头到尾没帮上忙的联邦警局丢了大面子——在这件事中，胡闹的人可不是我。有那么一个你们都看不起的人，他拼上了性命，这才保住了联邦的安全，让你和那些高层继续稳坐现在的位置。你知道他的谁吗？”
他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等待回答。
贺天鹏耐心地说：“我并没有看不起他。”
“是吗”贺存心继续说，“再看看宝矿星发生了什么。又是他精心策划，杜才冠的军事独|裁垮台——这在你们眼里当然是胡闹，我记得不干涉原则的加强还有你的一票吧。还有莫是星，胡闹的人倒是有，仍然不是我，还是他。他不顾危险孤身闯了敌营，被人羞辱、被人虐打、被人折磨，差点被炸死，才杀了秦彧，救了整个莫是星。你觉得他做错了？”
“他没有做错。”贺天鹏说，“只是不应该。”
“有意思。为什么不应该？”贺存心说，“这么怕得罪一个小小的傅家？”
贺天鹏沉声说：“没有证据之前，别乱说话。”
贺存心说：“你还需要多少证据？联邦警局查不出秦彧背后的人，难道你的情报局还查不出来吗？或者说你怕的不是傅家，而是给他们撑腰的人——你十二人议事会的同事。是这样吗？”
他说到最后时，语气变得十分急切。不像是在质问，更像是真心想知道答案一样。
过了几秒钟后，贺天鹏说：“你不能再和单仁待在一起了。他是个能毁灭联邦的人。”
贺存心冷笑，“真是笑话。要不是他，联邦早不知道毁灭多少次了。”
“贺存心，你真是退步了。”贺天鹏说，“以前你心里有联邦、有贺家，现在呢？除了他你还知道什么？”
贺存心轻声说：“心之所存，志之所向，别无旁骛。这不是你教给我的吗？”
“区区一个人，就是你的心之所存、志之所向了吗？”贺天鹏说，“贺存心，你这叫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贺存心微微仰起头，“当仁不让。”
贺天鹏沉默。
许久后，他说：“既然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那就还按照老规矩吧。”
贺存心问：“几战？”
“一战定胜负。”
“好。”
他们两个之间从来都没有什么话好说，难得长篇大论一次，说完刚才的几句后立刻恢复本性，顿时干脆利落地打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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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两人还在和平协调的时候，单仁和扬春白也没闲着。
又照例跟对方唇枪舌战互怼了几个回合，谁也没占到便宜之后，扬春白终于开口说：“在开始之前，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
要不是他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原本时时刻刻扭捏着的做作笑意也尽数消失，单仁大概会以为他还在闲扯。
“贺少总是把头发斜扎起来，搭在肩膀上，这个你知道吧。可你知道为什么吗？”
单仁笑道：“好看不就行了？”
“也就是不知道吧。”扬春白毫不留情地戳穿，“你可能更不知道，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一直是那个发型，像个小姑娘一样。有一次我问他说，你都八岁了，为什么还要这么扎，你知道他怎么回答我的吗？”
单仁本不想被他牵着鼻子走，但这个问题真得让他有点好奇。对于贺存心的那个歪扎小辫子的发型，他原本也想吐槽，但看着看着就习惯了，干脆想着“你长得好看你怎么打扮都对”就没再深究。原来也是有原因的吗？
扬春白说：“他说：这是我妈妈给我扎的。我说所以呢，他就说：这是我妈妈给我扎的啊，所以，不管是八岁、十八岁还是八十八岁，我都会一直扎下去。”
对方吸了口气，从喉咙中挤出一声笑，“想像一下他八十八岁还扎小辫子的样子，也挺好玩的。”
单仁却闷得难受，像是有人当胸给了他一拳一样。
这就是他啊。倔的要死又念旧，说要一直这么扎下去，就真的二十年都没有变过。
只是……
扬春白说：“就在第二天，他妈妈‘出差’回来了。那时候她已经精神失常，除了贺元帅以外谁都不认识，还有很严重的暴力倾向。贺元帅把她关起来，贺存心跟他闹了一场，硬是进去找到了他妈妈。等他出来的时候，浑身都是伤，也不多处理，就把自己关进自己的房间，关进‘星辰’。”
听到这儿，单仁心里后悔得一抽一抽的，想到自己在行宫博物馆里不顾阻拦坐进星辰，内疚到恨不得抽自己俩大嘴巴子，彻底忘了还要跟扬春白斗气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妈妈好歹也是元帅夫人，为什么会接触到星辰？再说了，帝国灭亡这么多年，除了贺家拿来磨练心性的低配版，谁还在用？她总不会是也跟别人打赌把自己弄疯的吧？”
“‘遗民’。”扬春白说，“这是二十多年前很猖獗的一个恐怖组织。那还是在混沌以前的事情了，现在的人知道的很少。不同于像联邦亲儿子一样的混沌，遗民刚一建立，就上了联邦的黑名单，成了联邦警局最紧急的任务。”
他继续说：“那时候联邦警局正处在最鼎盛的时期，比起现在不知道要威风多少倍。贺存心的母亲就是联邦警局的一员。她的能力非常顶尖，因此被为对抗遗民成立的特别行动组吸纳。”
二十多年前，他还在原来的世界上小学呢。单仁对这个组织很是陌生，仔细想想似乎从来没听过跟它有关的传言，可能是因为销声匿迹得太早了。“遗民做了什么？比混沌还厉害？”
扬春白说：“要真论控制力、组织性、做的坏事、经济影响、政界关系，他们比不上混沌。但关键在于这个‘遗民’，说的是哪朝哪代的遗民。”
单仁想到了，“……帝国。”
“联邦好歹是从帝国的废墟上发展起来的，当然不会允许这样一个组织打脸一样地存在着。”扬春白继续说，“遗民的建立者是个自称是大帝传人的人，以此为噱头吸引了不少崇拜大帝和帝国的极端主义者。他们攻下了星辰岛所在的浒山星作为基地，发展得越来越强势，最强盛的时期有将近八十万正式成员，还有几千万的同情者。”
所以才会有星辰。听到这儿的时候，单仁又忍不住联想下去。
“难不成——”他说，“她也像贺风元帅那样，为了打垮敌方组织，自我牺牲，用星辰送上了假情报？”
扬春白的人被挡在幽绿号幽绿的机体后，看不见表情，但单仁却可以想象出对方卖关子失败后极度不爽的表情。猜测的依据就在于，这回大概过了十秒钟左右，对方才硬挤出下一句话，“……她不能算是自我牺牲。”
单仁闭嘴不说话了。他本来也不是想要故意气对方，只是没忍住说一说而已。
扬春白紧接着说：“那时，她作为队长，接下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作战任务。但任务出了意外，全队被遗民擒获。除了她以外的队员都被处死，只有她因为掌握重要情报而被留了下来，送进星辰。”
他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倒也不是卖关子，只是在组织语言，“你可能会想，当年帝国可以说是被星辰打败的，为什么‘遗民’那么多别的审讯手法都不用，非要用这个栽过大跟头的呢？”
“使用星辰的胜利，比胜利本身意义更大。”单仁说，“简单地来说，就是从哪里跌倒就从哪儿爬起来的意思吧。”尤其是对于遗民这种用爱发电的团伙，这样精神上的胜利反而比实际上的更为重要。
扬春白拖得长调“嗯”了一声，“而且，这回的星辰，是经过他们的改进的。时间更长，感官剥夺得更彻底，他们铁了心，想用星辰取回一次对阵联邦的胜利。”
单仁不太敢深想下去了，“所以……”
“所以，她在被审讯的过程中彻底丧失了神志，并且说出了那个对于双方而言都十分关键的情报。”扬春白说，“而那个情报……想你这么聪明，估计已经猜到了吧。没错，是假的。而她不知情。”
单仁伸手压住了腹部。他忽然联想起上一次扬春白再给他科普贺风元帅的故事时，他说过的那句话。
“为什么不随便找个不知情的人，直接告诉他假情报？”
怪不得扬春白说，这样的话永远都别让贺存心听到呢。
“很可悲吧。”扬春白评价道，“这样莫名其妙地被牺牲，连光荣都说不上。她为之冲锋陷阵的联邦，只是把她当成一个棋子而已。”
“他……”单仁说到这儿忽然有点卡壳，花几秒钟重新措了辞，却还是显得像是在给自己找借口一样，“他从来都没提过。”
扬春白嗤笑了一声，“你看他那副样子，像是喜欢卖惨的人吗？”
“那你怎么会——”你怎么会知道？
单仁及时地阻止了自己，没把后半句酸得要死的话说出去。这种事也是他拿来醋的吗？能不能分得清时间场合啊。
但扬春白已经把大概意思体会到了，“放心好了，他没有特地告诉我，只是事发的时候我刚好在场而已。你也不用有危机感，我这次来，还真不是为了给你找麻烦的。我是为了贺元帅的事。毕竟不管怎么说，元帅都是贺少唯一的亲人了啊。”
单仁看向他胸口名牌上“单大白”的ID，忽然问道：“你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什么时候？”
扬春白沉默了几秒，也不知道是在回忆还是不想回答，“……四岁。”
哦……
单仁想。
那就是二十多年了。
扬春白又有些警惕地补了一句，“你问这个干什么？”
单仁说：“这么说来，你……”
“你——”扬春白正说到一半，忽然闷哼了一声，呼吸音重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从齿间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你闭嘴。”
作者有话说
第117章 对峙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