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嫁白月光》凉州月色

37、阿朵作证，阿婉下狱

　　言婉回到府中，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有官府来人，请她去协助皇后中毒一案的调查。
　　来人不是别个，正是宗正卿，言婉一母同胞的兄长言回。

　　底下的官员都知道宗正卿同这位江夏侯夫人的关系，待说明了来意之后，便避让了出去，留下这一对兄妹说体己话。
　　言婉道：“哥哥，旁人不信，难道连你也不信阿婉么？”

　　言回急道：“你是我亲妹子，我自是信你的。只是，皇后现在还昏迷不醒，清宁宫里跪了一地的太医，皇后是中了毒，确诊无误，而皇后身边的女官又一口咬定是你毒害了皇后。”

　　言婉跌坐进椅子里，面色顿时雪白，反问道：“皇后身边的女官一口咬定是我毒害了皇后？”
　　言回道：“那女官是皇后从娘家带进宫的，叫阿朵。”

　　言婉喃喃道：“阿朵？”
　　言回叹了一口气，才说：“陛下恩慈，特命哥哥我来审这一桩案。其中当然有家丑不可外扬之意，只怕还是顾惜着你，若是进了廷尉府监狱，又岂是轻易出得来的。”

　　言婉知道，兄长话说得委婉，进了廷尉府的监狱就算能出来，只怕也不是什么囫囵身了，那个地方能够兵不血刃地把人活剥下一层皮来。

　　言婉思忖了一下，到底开口道：“只是，兄长乃我至亲，按照胤律疏议应该回避才是呀。”
　　言回道：“所以方才哥哥说陛下恩慈。看来，从前我们言家对陛下有些误会了。婉儿，哥哥说句话，你莫要恼。或许，陛下只是不喜欢你，不愿意娶你，对你对我们言家却并无不善。”

　　待言家兄妹二人说完话，少卿和寺丞这才进来。
　　知道言回不便开口，少卿先朝言婉作了一揖，才道：“夫人得罪了。”

　　言婉隐在宽袖里的手微微轻颤，面上却仍旧坦然，朝少卿点了一下头，以示理解。她知道的，像她这种由皇帝钦点的嫌犯必是要枷而杻的，只是面上虽能装作一派坦然，心下却是又羞又怒。

　　少卿向身后的小吏道：“上项枷和手杻。”
　　两名小吏面无表情地上前来给言婉戴上了木枷和手杻，言婉顿觉屈辱万分，眼中一片火辣辣的疼，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言回心下也是伤痛万分，不忍见胞妹受辱，却又职责在身，只得别过脸去。
　　一旁的绿珠等仆从个个眼中含泪，只是不敢哭出来。

　　言婉看了一眼绿珠，只有一句话，“绿珠，你好好替我打理好这个家便是最大的尽忠。”
　　绿珠心中亦是悲痛，却碍于外人在场，只能是把所有话都咽进肚子，只得重重点头道：“夫人请放心，等您回来的时候，府里必定还跟您走时一个样儿。”

　　言婉跟着官差向忠义堂外走去，外面已是黑夜，有风穿堂而过，虽是夏日却让人觉着浑身一颤，竟极是阴冷。
　　这时，萧行之和萧思思兄妹二人却不知从何处知道消息，竟跌跌撞撞地赶来了。

　　萧思思看着人小瘦弱，哭起来声音却极是响亮，一个忠义堂都回响着小女孩儿的哭声，“嫂嫂！嫂嫂！”

　　萧行之向来感情内敛，又是最爱面子，倒没有像萧思思那样嚎啕大哭，但一双眼睛也是红红的，显然来的路上已经哭过了。

　　萧行之眼睛红通通地看向言婉，问道：“嫂嫂，他们要带你走么？”
　　言婉道：“嗯，嫂嫂要去宗正寺协助一下案件调查。”

　　萧行之问道：“嫂嫂什么时候回来？”
　　言婉道：“别担心，案件一调查清楚，嫂嫂就能回家了。”

　　“行之明白了。”
　　萧行之朝言回一揖到底，郑重道“姻兄，嫂嫂就拜托您了，请您一定尽快查明真相，早日结案，好让嫂嫂尽早回来。”说罢又转向言婉，一双眼里满是信任，“嫂嫂，行之信你！”

　　言婉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在萧行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流了出来。这孩子一向感情内敛，年纪虽小，心思却很深，常常连她都不知道这孩子到底在想些什么。又加之他不像萧思思那样爱黏着她，所以她虽对这孩子好，却算不得十分亲近，但她没有想到这孩子竟会如此信她。不问缘由，不哭不闹，只是一句“行之信你”却胜过千言万语。

　　萧行之手上使了劲，将萧思思从言婉身上拽了回来，道：“思思，莫要再拉着嫂嫂不放了。嫂嫂尽早去协助查案，才能早日回来。”

　　萧思思哭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口齿不清道：“嫂嫂，你要早日回来啊。思思在家等你，等你回来。”
　　府中的奴仆平时多受言婉恩惠，此时终是忍不住纷纷哭了起来。

　　一时间，言婉亦是感慨万千，不忍再看，终是步履仓皇地跟着差役们出了门去。走出去很远，却依旧听见萧思思的哭喊声从身后传来——“嫂嫂！嫂嫂！”

　　从那一刻起，萧行之和萧思思不再是她的小叔和小姑，而是弟弟和妹妹。
　　江夏侯府位于闹市，虽已经傍晚，又特意从侧门出去，但道旁行人仍不算少，见言婉双手上戴着木枷，纷纷侧目。

　　言婉眉眼间一片深寒，她不过是用这样一幅漠然的神态去抵挡那些有如利箭一样探寻鄙薄的目光罢了。
　　她京都明珠、长安第一娇女——安郡主竟然也有身负枷锁的狼狈不堪的时候。

　　言婉嘴角浮起一丝冷然的锋锐笑意，元翎，这下你可满意了？
　　被收押进了宗正寺，因为事关重大是皇帝钦命，所以宗正寺的人连夜审案。

　　言婉一遍又一遍地录供，却因为言回是主审，所以并未进行刑讯，只是质询而已。

　　按照胤律疏议，罪从供定，口供是判决的主要根据。因为言婉拒不认罪，所以案情一时胶着。审到大半夜的时候，言回见胞妹已是眼底一片乌青，在烛光昏暗的房间内，面色雪白，终于发话道：“就先到这里吧。早上起来再接着审。”

　　两名少卿面面相觑，却因为言回是主审，又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只好答应。
　　临走前，言回宽慰胞妹道：“婉儿且放宽心，哥哥就住在这宗正寺了，断不会让你欺负了你去的。”

　　言婉心中感动，嘴上却道：“哥哥还是回家去吧，莫要让嫂嫂担心。”
　　言回道：“婉儿正是你嫂嫂让我留下来陪你。”

　　言婉动容道：“哥哥。”
　　言回爱怜地摸了摸胞妹的头，道：“婉儿莫怕。”

　　言婉自是一夜无眠，抱膝在闹房里枯坐了一夜，直到天明。
　　天一亮，便有提牢来开门，跟在后面的除了言回和两名少卿之外，还有一名男子。

　　言婉心下暗道不好，这个面色苍白的年轻男子，她是认得的——当朝廷尉苏涣！苏贵人苏妙儿的兄长。
　　在帝后大婚宴上，她曾与这个廷尉大人有过一面之缘。她知道，这个面若好女的男子绝不像看起来那样温文尔雅，年纪轻轻便任当朝廷尉，除了家族的荫蔽，更多的是因为他的吏治之才。苏涣在帝都一向以残忍嗜血、手段阴狠闻名，人送外号——玉面修罗。

　　为什么苏涣会来这里？难道她的案件已经移交廷尉府了？怎么会，不过短短一夜而已！
　　言婉脑海中闪过千百种念头，面上却是一派镇静，也不发问，只静待来人说话。

　　果然，下一刻，苏涣就开口道：“夫人，皇后中毒案已经移交我廷尉府。下官特来请夫人过府协助案件调查。”

　　言婉心下一沉，他们这是要带她去廷尉府？

　　且不说廷尉府原本就不是个人待的地方，苏妙儿一向视她为劲敌，虽然如今苏妙儿入宫为妃，她也嫁入侯府，再无冲突，但毕竟多年宿敌。多年来的心结岂是一朝可以化解的，特别是苏妙儿那么个痴人。苏涣就算不刻意针对她，廷尉府监狱里的那些手段也够她受的，若是苏涣稍微带上那么一星半点儿的私怨在里面，想必她是出不了廷尉府大门了，即便能活着走出来只怕也是废人一个了。

　　言婉抬眸看了一眼兄长，言回面有难色。

　　不必再问了，之所以把她移交到廷尉府，无非两种可能。一是，朝廷连夜动作，哥哥也是才接到旨意，来不及做什么；另一种就是，哥哥事前已经收到消息，那么必然会同父亲商议，却无力改变。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这廷尉府她都是不得不去了。
　　这一刻，言婉突然体会到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句话的意思了。

　　言回向苏涣道：“廷尉大人，可否容我兄妹二人说一句话。”
　　苏涣点头，“宗正卿请便，本官去门外等候夫人。”

　　苏涣率先离开，其余人等也紧随其后退了出去。
　　言回道：“婉儿，哥哥也是方才接到的旨意。听说贵嫔党的人连夜入宫弹劾。按照胤律疏议，哥哥的确应该回避。陛下虽恩慈，但理不可驳，且事关皇嗣。”

　　“婉儿明白。”

　　言回又叮嘱道：“按照胤律疏议，罪从供定。只要你不认罪画押，廷尉府便不能定你的罪。哥哥即刻回府去同父亲商议对策，婉儿你千万要撑住呀！”言回说了几句，言婉还未说话，他先自有些慌了，也不知是在宽慰言婉还是自己，又道：“你身份尊贵，又没有切实的证据，想来廷尉府也不敢对你用刑的。”

　　言婉深知自己这个兄长，算账管钱是一把好手，其他的事情么就不大行了，且一向有几分文人的痴傻气，只能反过来宽慰他，“哥哥不必替婉儿担心。”

　　兄妹二人话别之后，言婉便随那苏涣去了廷尉府。
　　看着胞妹远去的身影，言回立即骑马回府，也不知道这事将会怎样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