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纯爱》沙沙兔

15、赎罪-3

　　尹灿死死盯着墙上那面不紧不慢的挂钟，脑子里全是那人坐在地上哭泣的可怜样子，还有后脑勺上柔软的头发及发尾下白嫩的后颈。
　　这一幕已经占据了他脑海好几天，和剩下的对那人的愤怒之情激烈交战着，僵持不下。
　　与此同时，另一种愤怒渐渐冒了出来——自那晚见过之后，不知是被他吓怕了还是心中有愧，那个白痴医生已经好几天没来查过房。
　　真是不负责任的医生！把人害得受那么重的伤，还不尽职尽责来每日观察一下病情。
　　不知怎么的，尹老板看见他在眼前晃就火大，而看不见他时……好像火气更大了。

　　“尹先生，您的体温正常，恢复情况也很好呢。”来查房的护士拿过体温计，笑盈盈地说。
　　忍不住在尹灿修长匀称的肌肉线条上多扫了几眼，心想，果然是年轻又强壮的大帅哥啊，身体素质不是一般的好。
　　尹灿客气地回了一声“麻烦了”。接着，瞥了一眼护士，状似不经意地问：“李医生去哪里了？”
　　护士正脸红红地偷瞄着他的长腿发呆，听到这话，立即有些歉意地笑道：“哦，尹先生您的身体已经没有多大问题了，只要按时吃药好好休息就能尽快恢复了。是这样的，由于近期伤患太多，李医生还需为其他病人看病，所以暂时可能没时间过来。非常抱歉。如果您感到身体有任何不适，可以随时告诉护士，医生会在第一时间赶来。”
　　哼，为了照看别的病人，就可以不顾我这个被你差点害死的重伤病人么？
　　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冷淡而有礼地回道：“好，谢谢。”
　　护士小姐再次被他的淡漠眼神秒杀，脸红心跳着出去了。
　　留下病床上的男人独自坐着，若有所思的样子。

　　半夜，尹灿睡梦中不小心牵动到骨折的右腿，一阵刺痛，令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明净的月光投射在床头不知是哪个病人留下的镜子上，映照出背后的景象来。
　　看清镜中走廊里的人影，尹灿不由得心中一惊。
　　你小子，半夜跑到我病房外面来干什么？没被你害死也被你吓死了！
　　走廊里的人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痴痴地看着病床上背对他躺着的男人。半晌，还慢慢抬起手放在玻璃上，像是想要碰触一下似的。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老子还没死呢！你那像是死了爹妈上坟祭拜一样惨兮兮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就在尹灿快要忍不住，想大吼一声骂人的时候，青年踌躇着走到病房门前，竟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了进来。
　　然后慢慢走到他病床前站住，又不动了。
　　尹灿在心里骂了一声。

　　李致勋看着病床上裹着纱布的男人，一不小心，泪水又流了下来。
　　脑海中又浮现出沙尘废墟中，自己看到被坍塌的建筑困在地下的遇难者，却慌张逃离的那一幕。
　　虽然他有立即跑去请人来救援。
　　但是当时因为害怕，而没有马上亲自下去把他救出来，反而当场逃跑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自那时开始，巨大的负罪感和歉疚感像是几万斤的重担，将他压得透不过气来，几欲崩溃。
　　身为一个医生，也是救援队的一员，自己居然因为害怕再次崩塌的危险而不敢下去救人，还丢下伤患逃跑。
　　他实在没脸再面对他。
　　这几天，他每时每刻都如同身处在一个怎么也无法逃离的无底旋涡之中，早已结束的灾难，却仿佛一直在他身上延续至今，让他甚至恨不得被困在生死险境中的人是他自己。
　　不敢再面对他声声的质问。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刻，才敢偷偷来看一看他身体的状况。
　　还好他没事。
　　至少，尽管受了伤，但都不危及生命。
　　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赎清自己的罪过？
　　他还能奢望他的原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