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九重》司泽院蓝

31、第 31 章

　　当真听到了这句话……

　　奉扶摇发现自己没有产生半点意外的感觉。老实说，更接近于尘埃落定，毕竟之前的各种细节都已经明白无误地昭示了这点。她是没谈过恋爱，但她又不傻。

　　只不过，她以为这次也会和以前一样，对感情问题的危险水域视而不见就行，归重却显然不这么认为。

　　是什么让他改了主意？

　　因为辛芜意料之外的横插一脚吗？还是说，神后起了反作用？

　　若只考虑他一贯的负责作风，归重刚刚对她又抱又亲，显然绝不可能轻轻带过了……

　　还是说，就是因为想要立即表白，他才选了最暧昧的方式？

　　奉扶摇越想越觉得合理。要带她进潜渊，归重不见得想不到其他办法，但他选择了他最想要的那个。“你……”她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出了口：“刚刚是和神后起了争执吗？”不然怎么会知道神后的“平平无奇白莲花”这种形容？

　　归重抿唇，看起来对她的避重就轻有些意见，但还是回答了。“差不多吧。她还惦记着温淡，但我说我只要你。”

　　这下，奉扶摇更难继续后面的话题了。准确来说，她有那么点不自在——能猜到和真的面对根本不是一回事，归重到底看上她啥？“神后那么谋划，也是为了你。”她没忍住叹了口气，“你本不必与她起争执。”

　　“这能叫‘不必’么？”归重顿时有点不高兴，“我当然知道母亲是为了我。可暂且不提温淡绝不可能与我们通盘合作，我也确实从未对她有超过界限的想法。另外，就算我知道上辈子发生的事，我也不可能与母亲明说。”

　　“为什么？”奉扶摇没立刻明白，条件反射地追问。

　　“因为她接受不了。”归重言简意赅地解释，脸上神色也多了几分沉重。“若她知道简亦心是那人与人界心爱之人所生的儿子，怕是会立即气疯。即便在最好的可能里，她也一定会要我夺下帝位，越快越好——”说到这里，他无奈地摊手，“可这事儿根本不可能快。”

　　在没有充足准备的情况下贸然发难，只会将自己陷于危险境地，奉扶摇明白这点。依神后的火爆脾气，确实很可能如归重所说，知道更多只会坏事。“可是，”她不得不提出关键的部分，“若只靠你自己，就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复仇成功了。”

　　归重点了点头。“确实如此。然而，你是否能想到，牺牲我最在意的人的性命换来的成功，于我而言只是再一次的失败？”

　　这话寻常人说不出来，奉扶摇结结实实地愣住了。她总以为他脑袋里只有复仇，可其实并不是吗？还是说，她在人界初见苍昊时，情况确实如此；但在一个甲子过去后，他也已经考虑到了更多的方面？

　　“所以我刚才已经跟母亲明说了。”归重没有迟疑地继续，“不管是神帝之位还是太子之位，与真实之人相比，都只是虚名而已。我可以不要凰族的支持，不要什么劳什子帝位，也不能失去你们。”

　　这话说得够决绝，奉扶摇已经可以想见神后被气疯的模样了。更何况，神后还不知道归重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愤怒只会翻倍。“你这是真扎了她的心了。”她只能如此干巴巴地评价。

　　“我知道。”归重又点头，“但若我能让她先脱掉神后的名头，总比到最后被自己的枕边人反扎一枪更强。”

　　做个寻常散仙确实比死在神后之位上强、更别提死法凄惨，奉扶摇理解他这样做的用意。然而……

　　“依我看，神后心气极高，怕是不会愿意。更何况，她如此坚持，也有她的理由……”

　　归重一直盯着奉扶摇，自然将她说到一半时突然显出的为难神色尽数收入眼中，第一时间嗅出了不对劲。“她坚持的理由？莫非有什么理由是你知道而我不知道的？”他敏感地追问。

　　这一次，奉扶摇没有立刻回答。

　　她确实觉得归重作为当事人有知情权，可天道并不是这么认为的。私自泄露天机会招来天罚，她已经在昙柯身上见过了。

　　若她告诉归重真相，因果是不是会像她刚知道时的猜测那样，也算在昙柯头上？

　　但这事严格说来有一半算她偷听的，要天罚应该也罚她吧？

　　“……扶摇？”归重这下真的生出了疑心。“到底是什么事？母亲一直瞒着我吗？”

　　奉扶摇回过神，望着他熟悉的脸上露出焦躁，终究还是于心不忍。

　　天生称是归重身上一切的源头，不管幸与不幸。他知道也许不会改变什么，但至少不会在被蒙在鼓里的状态下做出选择。左右，是她选择告诉归重，有什么惩罚朝她一个来就是了。

　　“昙柯曾经给你算过命，用天生称。你命格极其贵重，无人能敌，生来就注定坐万人之上的位……”

　　归重先是迷惑，后是惊恐。等他从惊恐中反应过来，做的头一件事就是封住她的嘴。“你疯了！”他大怒道，“这事是能随便说的吗？”

　　奉扶摇在他温热的手掌后头无辜地眨了眨眼。她的小目标是苟到天枢境，大目标是干掉简亦心；若是这俩都能顺利完成，她少活千把年也不算什么事。穿越前她撑死活个一百岁，修真世界动辄成千上万，怎么算都是她赚了。

　　作为原装土著，归重自然不能理解这种脑回路。“你他妈……”他气得都开始往外蹦脏话，完全失了太子殿下该有的礼仪风度，“你就不能直接给我来句天机不可泄露吗？我又不会强逼着你说！”

　　奉扶摇又眨了眨眼。“可我觉得你该知道呀。”她轻轻地把他的手拿到一边，“只要你愿意，谁都不是你的对手，不管是神帝还是简亦心。”

　　然而，她蓄意轻松的语气并没让归重的怒火下去一分。“那又如何？”他简直要气急败坏了，“我不是才说过，我不想用你的命换什么成功！”

　　“别担心，这种程度不会死，顶多也就少活些年头……”奉扶摇的声音在他杀人般的目光下越来越小，但她还是坚持说完了：“就像是昙柯。”

　　归重咬牙切齿地瞪着她，似乎很想叫她吃个不思悔改的教训。但他最后还是拿她无可奈何，只能气冲冲地踱了好几步，像头因受困而暴躁的狮子。随后，他猛地回过头，依旧瞪着她：“你说‘就像昙柯’是什么意思？除了母亲，还有谁知道这事？”

　　奉扶摇小幅度撇嘴，用一种“你明明知道、还要来问我”的洞察眼神看了回去。

　　“怪不得……怪不得！”归重闭上眼，仰脸向天，字几乎是一个一个地从牙缝挤出来的。“我一直都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让他如此明显地偏爱简亦心……我原以为他是不喜母亲、进而也不喜我，现下看来，他只是最爱他自己罢了！不值得，”他忽而放声长笑，听起来却很像哭，“原来一切都不值得！”

　　潜渊为他的情绪所震，原本平静的水面迅速搅动起来，层层叠叠地往远处推高，激起山一般的浪潮。碧蓝天空也迅速暗沉下去，乌云不请自来，眼见着就要开始暴雨。

　　奉扶摇之前不是没设想过他会有的反应，但真的看到眼前的变化时，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担心起来。

　　“……你没事吧？”在笑声过后可怕的静默里，她轻声问，生怕自己错踏一步。

　　归重猛地回头，奉扶摇才发现他的双眼已然变得猩红。“在我原先的计划里，除去突破登天，我还要一步步蚕食掉他手下的势力，让他尝一尝阶下囚的滋味。”说到这里，他古怪地笑了笑，看起来更接近于呲牙。“现在看来，只是多此一举。他不配我的多年谋划；只要直接杀死他，一切就都结束了！”

　　奉扶摇不知道“一切就都结束”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结合那双猩红竖瞳来看，她觉得这肯定不是什么好兆头。刚刚归重还说神后知道神帝有私生子肯定会被气疯，现下看来，他自己也差不多……

　　“杀死他？”她脑海里迅速地转过各种对策，最终决定暂时先顺着话头继续，“可你肯定不会放过简亦心，对吧？如果你先对简亦心动手，他必定会收到消息、进而提高警惕。”

　　闻言，归重皱了皱眉。“你说得不错。可宗信太过实诚，绝不是简亦心的对手。再让他去一次，也是再打草惊蛇一次……”

　　奉扶摇忽而灵光突现。“我们可以双管齐下。”她抬头，毫不躲闪地迎上对方狐疑的打量，“若你觉得你拼上性命可以将神帝彻底拖下马，我也同样可以解决简亦心。甚至，”她翘起嘴角，但毫无感情，“我会让他死得比谁都凄惨。”

　　“……你不行！”过重果然开始摇头，“拼上你的性命？”他仿佛自问自答一般地说，又猛地偏过脑袋，去看愈发惊涛骇浪的海面。“这绝对不行！”

　　“你行我就不行？为什么？”奉扶摇盯着他，步步紧逼，“你的命不重要，我的命就重要了？甚至到了你前脚说喜欢我、后脚就能豁出命的地步？你再好好想想，你真的喜欢我吗？”

　　“我……当然！”归重被这种连番质问激怒了，重新回过脑袋，怒视着她。“你怎么能……”

　　这话还没说完，奉扶摇就一个箭步上前，勾上他的脖子，仰起脸来堵住了他的唇。

　　刚开始时，只是单纯的嘴贴嘴。不过片刻，归重反应过来，胳膊揽住怀中人的细腰往上提，以方便他吻得更深更重。

　　如此一来，亲吻迅速地变了味道。没两下，奉扶摇就感觉身酥腿软，几乎要融化在周身愈发汹涌的热度里。但她勉强还保有几分神智，追逐着男人身上那些隐约可见的黑色魔气，直到它们彻底消失。

　　待到她真正喘不过气的前一刻，归重总算放开了她。“你别告诉我，你这种办法曾经在其他人身上用过。”他意有所指地说，虹膜颜色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深，“我真的会生气。”

　　平时奉扶摇说不定会故意跟他抬杠，可这会儿她觉得自己好似砧板上的鱼，忙不迭摇头。“没有的事！都是护罩！”见他双眼里的猩红已然褪去，她小心翼翼地建议：“你放我下来行吗？”没事长这么高做什么？臂力还如此非人，抱着她亲都抱到双脚离地了！

　　但归重完全不觉得这是回事。不仅如此，他又接着往上一抛，让她比他还高一截。“这样……”他展颜一笑，不能说没有促狭，“你是不是更习惯一些，姐姐？”

　　奉扶摇双手撑在他肩膀上，脸红心跳，耳根发热，已经完全没法直面这种情形了。救命啊，这家伙什么时候学的羞耻play？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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