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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1 章 ...

  •   第十一章

      入目尽是红色。

      粉红色。
      朱红色。
      深红色。
      桃红色。
      玫红色。
      紫红色……
      各种与红色有关的颜色都汇聚在了这个小小的花园。
      而所有的红色又都在攀比炫耀着自己特有的美丽,争相通过柔软又妩媚的花朵向世界诉说着最动听的情话。

      白皙修长的手指透着粉嫩,在温暖的阳光下仿佛是通透的玉器。指尖轻轻触碰暗红的花瓣,但因迎着阳光最为耀眼之处让人看不真切。光圈层层叠叠地覆盖着手背,为脆弱又精致的艺术品披上了金色的外衣。水珠从花瓣上滚落,被带着细微绒毛的嫩绿叶片接住,那叶片被水珠的冰凉冻得颤抖了下,晶莹的水球再次被抛开,边缘处渐渐消散于空气中。
      “滴答……”在一次次的碰壁后,水珠最终落到了尖锐的剪刀上。它悲伤、但又欣喜,悲伤于冰冷锋利的刀刃所带来的死亡,欣喜于消逝前终于得到了接纳和包容。剪刀贴上了一段攀爬于花架上的藤枝,“咔嚓”一下将其剪断。修长的手指捏住一截连着花朵的枝条,而水珠则随着因细小而无人理会的分枝坠落,如同刀刃流下的一滴泪。

      [丽莎,送给你。]
      花朵被递到眼前,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花瓣仍微微颤动,像是上一刻停留其上的蜂虫还未离去。
      她想要开口道谢,却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无法传出。她能感到自己的唇瓣动了下,但什么词句都没有吐出。

      然而,对面的人却似乎能听到她的回答,对她笑了笑,继续低头修剪着身边的藤蔓枝干。
      那个人的身体背着光,在强光下,她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丽莎,你也会找到你爱的人,而他也必定深爱着你。他一定比我的赫伯特更好……比任何人都更好。]

      她的鼻腔发酸,忍不住眨了眨眼睛,握着手中的花吸了吸鼻子,低下头看着脚边的花海。
      但是他在哪里?我真的能找到他吗?她发出了无声的质疑。

      [丽莎,你真是个傻孩子。]
      对面的人笑出了声,伸手抚摸了下她的脸庞,将她耳边的一缕碎发撩起,轻轻拨到一边。
      [会有很多人为你着迷的,他们会为你不可自拔。而他一定也在那里。]

      不。那些人不是为了我着迷,他们看不见真正的我,也不想看到那个我。所以他一定不在那些人里,也绝对不能在那里……他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她的视线变得模糊,隐约感到眼泪即将夺眶而出,但手中的花朵却并未如她所想般被泪水浇灌。她的嘴唇张了张,话语和声音一起被吞没进哽咽中。她的泪珠无法落下,眼眶涨得生疼。

      [丽莎……]
      [丽莎,你在羡慕什么?你又在悲伤什么?]
      [丽莎,你为什么要羡慕我们?又为什么要为自己流泪?]
      那个声音忽然变得淡漠起来,就像在与一个陌生人对话。

      她吃了一惊,手指颤抖了下,那支被握着的花从掌中滑落。
      她抬头望去却只能看到微微下垂的嘴角,那嘴唇紧抿着,脖子上是清晰可见的青色脉络。
      强光照射在棕色的发丝上,将棕发染为金黄。看似脆弱的手指紧紧握着剪刀,将一朵盛放的鲜花剪成两半!深红的花瓣碎裂开,就像刀刃上流淌的鲜血……

      散落的花瓣飘到她的鼻尖,那触感和香气竟不是淡雅轻柔,而是温热黏腻中带着刺鼻的铁锈气息。她想要抬手将那片花瓣拂落,却发现手脚不听使唤,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
      她不敢看对面那个人的双眼,因为她深深地恐惧着那有可能看到的熟悉面容。她在惊慌中低下头,却看到脚掌踩进了水潭,带起一小片鲜红的水花。河水没过了脚踝,脚底踩踏着软滑的碎肉,凋谢的花瓣漂浮在血河上,枯萎的藤蔓被深埋于河底。

      她惊惧地后退了一步,却被脚下的障碍物绊倒,“啪”的一声坐倒在河水中。飞溅起的血水洒在她的身上、手上、腿上、脸上。她清楚地看到,那个绊倒自己的东西是一颗惨白的颅骨。它空洞的双眼直直地盯着面前的少女,其中一个眼眶浸透了血河的河水,另一个眼眶中则盛开着一朵紫色的花。花朵根植于血肉和筋脉,花瓣上带着淡蓝色的纹理,像是笔墨晕开在粗糙的纸张上。

      [丽莎,那是我的眼睛啊,请把它摘下拿给我,可以吗?]
      那个看不清面目的人说着请求,扔下手中的剪刀,对着她伸出手。
      [……请你轻一些、小心一些,不要碰坏它。]

      她颤抖着、并不想触碰那朵妖异的花,但手臂却不受控制般伸了出去……
      她的指尖在触到花瓣的边缘时像被烫到一样惊慌地往回收,但下一秒又坚定地捏住了花茎,狠狠地掐下!

      [啊,好疼啊!眼睛好疼。]
      随着花朵被折下,她面前的那个人也痛呼了一声。
      [好疼啊,丽莎。我浑身的骨头都被碾碎了,真的好疼啊。丽莎,你在哪里?我没有了眼睛,看不见你。]
      那个人伸出双手摸索着,手肘处露出白色的骨头。
      [丽莎,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我就在你面前。
      是我带给了你痛苦和憎恨,是我的懦弱和逃避让你变成了这个样子。所以,如果你想杀死我,我不会躲开,但请你快一点动手,因为我不确定下一刻是否还有这样的决心。
      她闭着眼不敢看面前的人,心里却在奢求对方的宽恕,又隐隐地因将临的死亡而感到解脱的快慰。

      [丽莎,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看看我?你不想看到我吗?]
      那个声音忽然又变了,亲昵中带着一丝埋怨,又像是仅仅在撒娇。

      她的眼皮微微动了下,忍不住想要睁开,但强烈的不安却告诉她,绝不能去看那个人的脸。然而,禁忌与求知永远是一对双生子,它们从相伴而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无法分离。往往越是知道不该去窥探,越是难以按耐心中的好奇和冲动。她的喉头吞咽了下,似乎是想把恐惧一起塞进肚子里。她的睫毛轻轻地颤动,慢慢地分开……
      ……那一瞬间,她不由得生出一种连灵魂都被灼烧般的哀痛和憎恶。
      鹅蛋脸、不浓不淡的眉、双眼轻微近视、鼻梁并不高挺、嘴唇偏薄,那是她非常熟悉的一张脸。她急促地喘息着,想要嘶喊却无法出声。她只能在心里哀鸣着:不要再让我看到她了,我早已经不是她了!不要再用这些‘过去’来误导我!

      [丽莎,看看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她面前的人微笑着说。

      她颤抖地抬起握着紫色花朵的手,原本的鲜花却变成了泛黄的照片。
      那是一张全家福,父母、祖父母、外祖父母端坐在圆形餐桌边,正在读大学的堂哥穿着连帽卫衣、低头刷着围脖,通宵看漫画的堂姐带着黑眼圈勉强地笑着,初中刚毕业的表妹抢着要抱尚在襁褓的表弟……
      ……照片中心的那个位置是一片突兀的空白。

      她盯着那片空白,头像被一把重锤锤了一下,耳朵里嗡嗡作响。她猛地把手中的照片扔了出去!
      泛黄的相片落在水面,被水逐渐浸没,过了会儿,沉了下去,卷起了一个小小的漩涡。又过了会儿,那个漩涡却变得越来越大,把整个水面都搅得波纹四起。血色褪去,碧蓝色的湖水慢慢上涌。
      她只觉得脚下原本浅浅的河水开始上涨,整个人都向下沉去……

      她惊讶又无措地看着周围的水面不断上升,而当她艰难地站起来时,河水已经没过了她的下颔。她扑腾着、四肢并用,以一种极不协调的姿势在水中起起伏伏。她的肺里呛进了那些河水,咸咸的、凉凉的,就像是一处由眼泪汇成的绿洲。河水最终没过了她的头顶,她在水中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嘴中吐出一个个气泡。
      面前的那个人始终微笑着,看着在水中挣扎的她。而这时,绿洲延伸到了天外,又把冰蓝色和深灰色相间的大陆轻柔地揽进双臂间,舒服地蜷缩成一团。蓝色、绿色、棕色和灰色交融成遥远星系中的一个球体,跨过银河、穿过黑洞,重新展现在她的眼前。

      ……我快要死了。
      我正在死去。

      她面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喉咙如被扼住。但她却不再挣扎,而是使劲睁开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注视着那个碧蓝色的星球,就像在看一个永不可企及的恋人。

      [……丽莎……]
      [不能……昏迷……]
      从水的另一边传来说话声,隔着一层又一层的水帘,那些声音全都带着一种轰鸣般的低沉回音。

      [……眠……药剂……]
      [按住……纱布……]

      ……是谁在说话?是在找我吗?
      我就在这里啊,但是我快要死了。
      她闭上了眼,想要伸出手抱住蜷起来的腿。但她的手臂却忽然被捉住,并用力地向上提!那股力道一下把她拽到了接近水面的地方,她只能睁开眼看着对方……水面上,那个人仍然微笑着,双手用力抓着她的一只手腕。

      啊,是你啊。
      她用一种无奈的眼神看着那个‘过去’,随后又再次合上了双眼。

      [丽莎,你听。]
      身边和头顶响起流水声,那是水面被慢慢分开。
      游鱼摆动着尾鳍,拉开了巨大的帘幕,海螺吹奏着水中的乐章,却比不上城市里嘈杂的车水马龙。巨鲸的身躯游过时带来小型海啸般的波动,那竟是城堡外由飞鸟展翅而卷起的雪花。
      [丽莎,我是个贪心的人。我留恋着那个‘过去’,也像喜欢‘过去’那样憧憬着‘现在’和‘未来’。不仅如此,我还喜欢生活在这些时间里的‘他们’。我还想……再看看他们。]

      “哗啦”一声,她被从水中一把拉了出来,双脚踩在碧蓝色的星球上,发丝沾了水沉重地覆盖在周身。
      空气重新流进气管和肺叶,身体不再有失重或被挤压的不适感。但当她微微颤抖着,想要认认真真地去观察面前的那个人时,却发现眼皮沉重得难以睁开。

      [丽莎。睁开眼,替我看看他们。]

      “丽莎!丽莎……”
      “没事了,用沾水的纱布……”
      “……好了别都挤在这里!你,去拿一卷新的纱布过来!你,去隔壁的大型治疗室拿一瓶营养药剂!”
      有人正用温热的物体擦拭着她的额头和手脚,擦到她的眼皮时,她屡次想要睁开双眼,但却没能成功。

      “丽莎!丽莎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奥斯顿你冷静点,医生也说了没事的。”
      “丽莎……”
      “放心吧,信息素分泌还算稳定,这只是镇定和安眠药剂的作用。你们都安静些,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哦、哦,抱歉……我出去帮您换一盆温水,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你们两个,去把窗户打开,不要开太大。水果切开一半留在房间里,蛋糕和饼干全都扔出去。”

      一阵忙乱的声响过后,丽莎的手掌再次被温热的纱布包裹着轻轻擦了擦。她动了动自己的手指,想要获得回应,随之被另一个人的手握住。
      “丽莎,你醒了吗?”少女的声音带着欣喜。
      紧跟着,床榻的两边立刻又响起了两个不同的男性声音,一个不停叫着她的名字,另一个无奈地安抚着友人。

      在一段漫长又仿佛永无尽头的噩梦和折磨后,丽莎终于在紧闭的眼皮下感到了外界光线的存在。她强忍着双眼久闭后遇到光芒的酸楚,缓慢地睁开了一条缝。她眨了眨眼,眼眶中一下溢出了泪水。
      玛丽安娜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坐在床边,奥斯顿神色激动地站在另一边。另一个红发的alpha用一把小刀小心地将水果切块装盘,一边嘲笑着两个友人的大惊小怪:“我早说过不会有事的。”

      穿着黑色长袍的beta医生沉着脸站在玛丽安娜身侧,一手托着一本记录册写着什么,还时不时用不满的眼神看着房里的几个alpha们。他看着丽莎的双眼,指着记录册封面上的几个烫金字母问道:“埃塞尔夫小姐,请你读出这几个单词。”
      丽莎吃力地眯着眼看了看,张了张嘴,咳嗽了一声后才发出沙哑的声音:“尤、尤里斯﹒格里特……”
      年轻的Beta医生满意地点头,拿出一块绿色的水晶放到丽莎的太阳穴处:“别害怕,一会儿就好。”
      冰凉的触感在头侧一闪而过,让丽莎打了个寒颤。医生拿起水晶仔细看了看,发现仍是通透的绿色,对丽莎微笑了下:“意识清晰,没有发热迹象,之前的信息素测试结果也在正常范围内。埃塞尔夫小姐,你恢复得很不错,比隔壁的那个alpha更好些。只要你的朋友们都老实点,不要吵到你,我相信再过一两天你就可以离开这儿了。”他说着,轮番瞪了几个alpha一眼,“还有,你现在不能吃别的食物,蛋糕饼干之类都不能碰。过一会儿你先喝小半杯水,再把桌上的营养药剂喝了。我就在隔壁的大型治疗室,我的名字你刚才已经读过了,有什么不适都可以和我说。你才刚好起来,别让自己太劳累,熄灯时间一到就必须去休息。要是这几个小鬼让你烦恼,当然也可以告诉我,你的床头有紧急通知的纯净之心,只要按一下我就能知道。”说完,尤里斯警告性地扫视了下几个alpha,走出了房间。

      奥斯顿似乎是有些窘迫,结结巴巴地解释道:“请你不要误会,刚、刚才你突然发生了呼吸困难的现象,医疗床上的报警型纯净之心通知了隔壁的医生,我、我们都很担心,呃,但其实我们并不想吵到你……”
      眼睛受到刺激后溢出的泪水顺着脸颊滑到脖颈,丽莎觉得脖子边痒痒的,忍不住在枕头上轻轻蹭了蹭。她侧过头,看到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房间里的光亮是来自墙上的纯净之心。
      她又转过头来,认真地注视着面前的三个alpha,从黑发黑眼的少女,到淡蓝色双眼的奥斯顿,甚至是并不认识的红发少年,从眉眼表情到衣着举止,她都不漏过一丝一毫地观察着。他们都是那么的鲜活,真实地站在她的面前。丽莎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

      奥斯顿看着她的泪水,显得更加无措:“啊,我、我们……”
      玛丽安娜连忙打断了他的话:“丽莎,还没来得及为你介绍。这位是埃德威格公爵阁下的长子,艾伯纳。我想他应该不介意你对他直呼其名。”她说着,指了指那个红发的alpha。
      对方点了点头,对丽莎打了个招呼后继续切着水果。
      丽莎咳嗽了几声,奥斯顿手忙脚乱地拿过茶杯递给她,玛丽安娜又帮她垫高了身后的枕头。丽莎喝了口水,觉得嗓子不再那么难受,用力拉扯着嘴角的肌肉露出了一个笑容。也许是之前服用的抑制药剂起了效,尽管仍然有些心情激荡,但她在面对奥斯顿时不再惊慌失神,也不会被汹涌而来的爱意吞没。她就这样安静地看着身边的三个alpha,听他们聊着天,全身都处于放松和舒适的状态中。

      但过了会儿,她就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茶杯。丽莎看着玛丽安娜,又看了眼终于恢复平静的奥斯顿:“我有些事情想告诉你们,关于……藏书室里发生的一些事。”她主动提起了这个一直被几人刻意回避的话题。
      黑发的少女和两个alpha对视了下,带着些担忧劝道:“你昨天醒来后状态非常不好,今天好不容易恢复了些,还是以休息为主吧。关于这件事,我们正在进行调查,目前进展也还算……”

      “不!”丽莎打断了她的话,“请听我说。正因为我知道,这是……这是一段我不愿意去回想的经历,所以我才必须在现在、在这里,完整地告诉你们。”她的脸色苍白,双手颤抖着,茶杯里的茶水跟着起了一丝波动。
      玛丽安娜倾身向前,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如果你不想说,我可以保证,没人能逼迫你。”奥斯顿也赞同地附和了几句,反而是艾伯纳有些犹豫地看着面前的omega,欲言又止。
      丽莎却摇摇头:“你不是说你们在调查吗?那你们更应该知道这些。”
      话音刚落,艾伯纳笑了声,赞赏地看着她:“埃塞尔夫小姐,虽然你曾经让我的两个朋友陷入了一些麻烦,但我得承认,很少有omega像你这样勇敢直率。”

      丽莎深吸了口气,闭上眼后又睁开,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那天下午我回到房间,收到了家族寄来的信件……”
      ……
      她的叙述有时平淡而简单,有时又混乱而繁复,有几次甚至磕磕绊绊地重复着同一个单词或句子,但在场的三个alpha都全神贯注地听着,谁也没有不耐或打断她的话。一直到丽莎说到妮娜时,她捂着脸哽咽了起来,玛丽安娜拿起边上放着的手巾给她擦拭。

      等到丽莎把整个事件都复述了一遍,玛丽安娜皱起了眉,再一次确认道:“丽莎,你是前往藏书室的路上遇到哈罗德伯爵的长女阿芙拉,当时她正在藏书室外听合唱团排练,是这样对吧?”
      丽莎肯定地点点头:“她还送给我亲手制作的点心。”她想到那种让人心悸的感觉,又补充了一句,“我、我觉得她很可怕,不知道为什么,我之前和米兰达去拜访她时,发生了……发生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我说不清那到底是什么,但她给我的感觉很可怕……”

      玛丽安娜看起来似乎十分惊讶又紧张,丽莎甚至还从她的表情里读出了一些仓惶和尴尬。她不解地看着面前的黑发友人,不明白为什么她会露出这样的神色来。在丽莎的印象中,玛丽安娜是不可能有这样的表情和态度的……至少在她的认知里,这位冷静又果断的alpha从不会将如此脆弱又狼狈的一面展现出来。
      丽莎感到不安,担忧地盯着友人:“玛丽安娜,你没事吧?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然而,坐在她床边的那个黑发少女却摇摇头:“不,你没有说错。”跟着,她就不发一言,沉默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和不远处的地面。

      奥斯顿拍拍玛丽安娜的肩,轻声说:“我相信你,也相信你的判断。虽然现在看起来哈罗德伯爵长女的嫌疑很大,但她也只是有嫌疑,谁都无法确定她是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也许那个人还如你所说留在学院呢?即使你之前的推断有些小误差,哈罗德小姐真是那个危险人物,那么丽莎与她接触过,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和我们说话,这种幸运也不是谁都有的,这就足够我们去圣殿祈福了。”
      艾伯纳一下跳起来,走到门边:“我这就去找梅丽尔!埃塞尔夫小姐说的许多细节都与我们之前推断的一致,就算那个哈罗德伯爵家的omega不是始作俑者,她也一定知道些什么。哈罗德家的两位omega都是今天清晨出发的,他们不可能骑马,一定是乘坐马车。以omega的体力来看,沿途还会在一些小镇或莫尔特城休息,现在派一队侍卫去追击的话……”

      “砰——!!”
      一声巨响打断了艾伯纳的话,紧跟着是玻璃碎裂的“哗啦!”“咔嚓!”几声!
      玻璃渣和木制窗框的碎片散落在地,尖利的鸟喙插*进丽莎所在治疗室的窗户,一对闪烁着微光的眼睛透着狰狞和凶狠,直直盯着窗内的几人。锋利的鸟爪紧握着窗框,双翼拍动时抖落的羽毛飘落在地面,漆黑的巨鸟抬首嘶鸣了一声,它抓着窗框轻轻一撕,半只身子探进了治疗室……而下一瞬,那伸进窗户的鸟爪被疾飞而去的匕首狠狠地钉在墙上!玛丽安娜在站起的同时甩出匕首,随后挡在了丽莎面前。

      这一切发生时,丽莎正拿起茶杯准备喝水,她甚至都没能对此作出任何反应,只觉得身侧闪过一个人影,还带起了一股微风。她眨了眨眼,还没等看清,玛丽安娜已经站在了面前,而那个红发的alpha则跃上了窗台!
      艾伯纳的拳头直接命中了巨鸟的腹部,那只魔兽顿时发出了哀鸣。“噶——!!”鸟鸣划破了静夜,巨鸟挣扎着,双翅不断拍击。羽毛从治疗室的窗台处飘散,晃晃悠悠地在空中打了几个圈后才落在城堡外侧的一排植株上,就像一场黑夜中的盛大礼赞。在那只巨鸟扑腾双翅企图撞击艾伯纳的刹那,奥斯顿一手撑在床上空翻到了窗边,抬手就拔出了插在鸟爪上的匕首……

      丽莎正要探头去看,却被玛丽安娜伸手拉回,捂住了双眼。
      黑发少女弯下腰,在丽莎耳边轻声劝慰道:“相信我,这不是什么值得你好奇的事。”
      过了会儿,丽莎听到一声坠地的闷响从窗外传来。周围不断有玻璃碎裂声、嘈杂的脚步声、侍卫们的咒骂声和呐喊声,以及学员们惊慌的叫声。她摇了摇头,拉下玛丽安娜的手:“……那是魔兽吗?”
      丽莎瞪大了双眼盯着窗台。那里除了一片几近乌黑的血迹和零零星星的羽毛,再没有什么能证明那只巨鸟的存在。她又调转视线,望着夜空,试图在一片漆黑中寻找恶魔的身影。

      艾伯纳探头到窗外扫视一圈,低声骂了一句什么,然后转过头来解释道:“是夜枭,地上有三只,alpha塔楼窗上还有两只,一只看起来快完蛋了,算上我们打下去这只,一共五只。”他皱着眉,踢了下脚边的椅子,“侍卫队这帮混蛋在干什么!魔兽来袭居然连预警都没有,示警钟楼也没有人负责吗?!”
      奥斯顿正用手帕擦拭着手中握着的匕首,直到血迹完全被抹净,才交还给玛丽安娜。他的表情看起来带着些后怕和愤怒:“如果不是我们几个恰好在这里……”

      他的话还没说完,治疗室的门被“砰”的一声推开撞到墙上,尤里斯披着一件斗篷满面惶急地冲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卫。他一进门就问道:“你们怎么样?!有没有人受伤?需不需要治疗?”
      他边问,边抓住身边的几个alpha打量,发现没有伤口,又急着跑向丽莎的床前,“埃塞尔夫小姐,你觉得怎样?”丽莎正要回答,尤里斯已经拿出一堆检测水晶为她检查起来,“学院到底是怎么了?!每一天都有人受伤!每一天!可怜的孩子,才刚刚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现在又遇到魔兽!”

      直到一切检测都显示丽莎现在没有大碍,尤里斯才松了口气。他转头看了看几个alpha,无奈地说:“一会儿就是医疗院的熄灯时间了,我原本该把你们都赶回塔楼去,不过……”他说着,看了看破碎的窗户,“……不过现在,我需要为埃塞尔夫小姐换一间治疗室,你们几个也一起过来帮忙。”奥斯顿连忙点头,几人帮着把丽莎搬到担架上,又抬着担架去了新的治疗室,等到全都整理好时,早已是深夜。

      丽莎看着忙碌了半天的几人,有些不好意思:“很晚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但玛丽安娜却摇了摇头,她的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和疲倦:“今天我会留下来,在门外为你守夜。”
      奥斯顿也表示赞同:“情况特殊,今天我和玛丽安娜轮流值夜。”他叹了口气,拍拍艾伯纳的肩膀,“看来只有你能回塔楼睡觉了,好好享受吧。”
      尤里斯一听,立刻皱起了眉头,可玛丽安娜却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解释道:“尤里斯医生,不止是丽莎,您和您的助手,以及这里的伤员,所有医疗院的人都需要充足安稳的睡眠。但是这次来袭的魔兽是夜枭,它们的习性惯于在夜间出没,飞行速度快,危险性较高,即便是经验丰富的侍卫也很可能被它们所伤……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们绝不会打扰病人和伤员们,我们留下的唯一理由,就是为了更好地保障他们的安全。”
      披着斗篷的医生屡次想开口,但直到玛丽安娜说完,他也没能提出反驳,最终无奈地摆了摆手:“仅此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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