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9 章（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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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中）
这是一段不算长的谈话，且很多时候都是妮娜在叙述着、笑着分享一些自己的经历，而丽莎只是认真地倾听。听到特别好笑的部分，她也会忍不住跟着棕发的beta一起大笑出声。两人就这么聊着天，在回廊处慢慢地踱着步，直到丽莎紧了紧身上的厚斗篷，打了个喷嚏，妮娜才连忙催促着让她回到藏书室内。
即便屡次被要求直呼其名，妮娜也依然对这位新认识的omega用着敬称。坚持无果，丽莎最终也只能放弃。回到藏书室后，妮娜对她笑了笑，似乎是觉得确定了一段难得的友谊，这个beta少女显得十分兴奋，做笔记时也偶尔抬头朝着丽莎的位置张望一下，与友人对视后便小幅度地挥挥手。
到第三次与妮娜的目光相遇时，丽莎放下手中的笔，无奈地叹了口气，挪开椅子站起来，捧着面前的一撂书走到了妮娜身边空着的座位旁，低下头轻声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其实这个问题也根本不用得到什么答案，妮娜已经惊喜地将身边的木桌清出一大片空地，顺手还将丽莎面前的椅子轻轻地拉开。棕发的beta还热情地为丽莎拿来了一杯温热的花茶，此时正放在她的左手边，茶香和热气不断蒸腾，让丽莎觉得十分舒适。她按照被过往学员列举出的要点和框架，一点点从厚厚的书中找出自己需要的部分，时不时地侧头与妮娜轻声交流几句。
这位beta友人与玛丽安娜和米兰达不同，仿佛时刻都有说不完的趣闻轶事。丽莎原本正全身心地投入自学中，但总在休息时间里被妮娜所说的各种故事和见闻吸引了注意，导致本该短暂的休息时间被不断拉长，整个上午都没能看完一个章节的内容。午餐时，丽莎原本准备随意地吃几口面包和点心就继续看书，但妮娜却执意拉着她去了现场烹调区拿了一盘千层水果酥和一盆肉酱面。
“不吃饱就更没有力气看书学习了。”妮娜咬着手里的一只烤鸡腿，含糊地对丽莎说，“我明白，omega们的食量本来就很小……唔，可像您这样，靠几块饼干和面包就打发了事，也实在是太敷衍了。您看，贵族区供应的餐点比我们平民区的精致美味很多呢，您交给学院的金币可都在这里面了，不吃未免太可惜。”
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呢。丽莎看着面前的食物，觉得原本毫无感觉的胃渐渐地开始提出抗议。她只犹豫了一会儿，就拿起叉子卷着肉酱面吃了起来。
由于穿越前的丽莎正处于减肥状态，这个习惯在穿越后也保留了下来。即便是孩童时期，她也已经习惯了每餐只吃到六七分饱，且绝不吃过多的主食类和肉类。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既然吃得少，那就要吃得好，丽莎对于食材选取也十分挑剔，好在侯爵府资源充足，也总能满足她的口腹之欲。
直到进入圣乔治学院后，没有了家族里丰富的食物供应，丽莎对着千篇一律的餐点就觉得缺乏食欲。出于自暴自弃的心理，她也就彻底放弃了自己的一日三餐，每次都只是随便地啃几口面包，吃几口蔬菜色拉之类的就偃旗息鼓。
可现在……这次的午餐绝对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吃得最多、也最觉得满足的一次。丽莎咽下最后一口千层酥里的果肉夹心，摸了摸微微撑起的胃部。
其实肉酱面和千层水果酥都不是什么罕见的食物，学院厨师的技艺也比不上侯爵府，但不知为什么，看着身边的妮娜大口大口地嚼着烤鸡和烤饼的样子，丽莎就忍不住地胃口大开。
那是多久之前了？在她还没有减肥时，也是这么肆无忌惮地吃着各种油腻又高热量的食物，不爱吃蔬菜水果，饭后却必定要吃一份甜点。尽管小腹上软绵绵的肉块会时不时提醒她该运动了，但运动这么累这么苦，又怎么比得上宅在空调房里追新番舒服呢。
丽莎看着那样吃着烤鸡笑着对她说话的妮娜，就像看着那个再也见不到的自己。
她不断对自己说：别想再去想那些已经不可再现的事了，看看现在和将来吧。
紧跟着，又恼怒地反驳道：为什么不能想着过去？我喜欢我原本所在的那个世界，如果可以选择，我根本不想来到这个地方，也根本不想变成一个omega。
但是理智却不服输地问：那么你现在是在做什么？你不想成为一名圣殿侍从了吗？你忘记你在这里的家人和朋友了吗？难道对你来说，她们都是不存在的，只有以前的那个世界才是真实的吗？
可妮娜的面容不停地从她眼前划过，让她在心里无力又声嘶力竭地喊着：我曾经也是那样的人啊！
面前的空盘子、记忆里的汉堡店、周围谈笑着的学员、一起K歌的死党、烫金硬纸包裹的书皮、陌生的文字、飘着细雪的天空、护城河中倒映出的城堡、灰蒙蒙看不到星辰的夜空、浮动着霓虹光彩的城市……所有的一切都在丽莎的眼前被塞进了装满记忆的大铁锅，时间女神拿着汤勺随意地搅了搅，将煮得分不清颜色和形状的东西倒进一只锈迹斑驳的碗里。只要端起喝一口，那股苦涩和辛辣的味道就能冲上鼻子和眼睛，让她难以克制地哽咽。
丽莎有些仓惶地站起来，双手捏紧了裙摆：“妮、妮娜，我忽然想起，我有一本书留在塔楼了，那本书很重要，嗯，非常重要。我、我现在就去把它取来，下午我们可以一起做笔记。”她说完，也不等beta少女的回答，就急忙提着裙子快步走出了餐点区。
“啊！请不用着急，我在藏书室等您……”妮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丽莎却根本不敢回头。恍惚间，她又想起玛丽安娜那平静又沉默的面容，想起了黑发友人无声的否定。丽莎打了个寒颤，伸手抱紧双臂。她仿佛又听到那个自己臆想中出现的声音，那个平稳而清冷的声音，毫无波动地对她说：我对你很失望。
丽莎摇摇头，把那个声音甩到脑后，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嘶……”疼痛从手臂处蔓延开，丽莎深吸了口气，一面快步走着，一面在心里嘲笑着软弱又无能的自己。明明已经做出了决定，要以omega的身份成为圣殿侍从，却仍然被过往所纠缠，最后举步维艰。
究竟什么时候我才能变得稍微果断一点呢？像玛丽安娜那样冷静又坚决，彻底忘掉自己过去的经历，努力地在新的环境下生活……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啊。她开始渴望着那一天的到来。
回到omega所在的塔楼，丽莎觉得刚才一下溜走的勇气似乎又回来了些，熟悉的摆设、台阶、房门，这些原本很平常的事物却给了她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嗯？”丽莎忽然发现，自己房门外的小型留言板上不再是空荡荡的。她撕下留言板上的第一页，只见那上面是米兰达常用的花体字：
[亲爱的丽莎：我从克里斯汀导师那里听说，你为了参加皇家圣殿侍从考核，已经递交了免修申请文书。虽然往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少了，但我衷心祝愿你考核成功。另外，管理员送来了这周的信件，其中两封是来自埃塞尔夫侯爵府的，刚才我来过但没见到你，我急着回去参加礼仪课，所以塞进门缝里了。注意查收。你永远的朋友，米兰达。]
丽莎看着那熟悉的笔迹和用词，微笑了起来。她收起留言条，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果然看见地上躺着两封盖了火漆印章的信。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拾起信封，又在窗台边的小型实木收纳柜里翻找出裁纸刀，小心地沿着火漆印的边缘隔开，掏出其中的信纸。
第一封信来自柯妮莉亚，这位侯爵府次女首先问候了自己的长姐，并描述了家中的一些大小事务。其中提到侯爵本人与侯爵夫人都身体康健，几位弟弟妹妹也都已经开始接受侯爵府的家族教育，并且学有所成，预计明年伊蒂丝和艾美特也能顺利入学圣乔治，让丽莎无需担忧。柯妮莉亚还说明了，另一封信中是伊蒂丝和艾美特所写的一些家庭作业，还有侯爵夫人带给丽莎的一份兑换凭据文书，可以凭侯爵府徽章和印章从邻城莫尔特的钱币兑换商处提取一部分金币。
其后，柯妮莉亚的信中提到了一件让丽莎也为之惊喜的事：在丽莎离家前往圣乔治学习的这段时间，柯妮莉亚已经找到了自己心目中的那位伴侣，两人现在关系亲密，不久后就会举办订婚仪式！
信中详细描述了与对方相遇时的情景，据柯妮莉亚所言，她是偶然在一次珠宝拍卖会上遇见了这位‘博学又温柔的beta’。对方名叫赫伯特，是一位富商的长子，很早就帮家里打理各地产业，积累下了不少经验，也了解各种风土人情，谈吐幽默风趣又不失庄重，初次见面就给柯妮莉亚留下了不错的印象。本以为这只是一段愉快但短暂的邂逅，谁知仅仅过了三天，柯妮莉亚便再次遇到了这位beta。这一次则是起于克努特侯爵夫人举办的小型茶会，茶会邀请了埃塞尔夫侯爵夫人及其子女，还有另外的几位较为熟识的伯爵夫人们。
赫伯特就是与其中的一位坎贝尔伯爵夫人一起出席的，据那位伯爵夫人说，这是她的一个远房表亲的儿子。柯妮莉亚在信中复述了伯爵夫人介绍赫伯特的言辞，又加上了自己的一些评论和看法，字里行间对赫伯特的爱慕之意几乎要透纸而出。
撇开那些花团锦簇的描写，丽莎看了好半天，终于明白过来，这位富商长子看起来是想要在王都的珠宝业方面有所发展，于是就托坎贝尔伯爵夫人带着他一起参加各种贵妇人所举办的茶会，希望能在上流社会交际圈内取得一定的辨识度，为接下来的一些商业活动打下基础。
紧随其后的就是由赫伯特主动提出，邀请几位侯爵府和伯爵府的少爷小姐们一同去他在城郊的别庄小住几日，用的名目则是‘品鉴今年新酿成的一批莓果酒’并‘顺便在城郊猎场进行安全的小型围猎活动’。年轻的alpha们期待着城郊狩猎，omega们期待着alpha狩猎的英姿，而美酒则为双方的期待增添了一些醉人的浪漫，也满足了不少beta们的口腹之欲……没有人能抗拒这样的邀请。参与茶会的小一辈们都举双手赞同这个提议，而长辈们考虑到借此发展后辈之间的感情达成联姻的可能性，也纷纷默许。
也正是在别庄生活的这段时间里，柯妮莉亚发现，赫伯特竟然与她有着相同的爱好：收集普通鸟类和飞鸟型魔兽的羽毛，以及各种蝴蝶标本。
虽然在丽莎看来，柯妮莉亚的这个小爱好放在以前那个世界可真不算少见，但在这里，由于鸟类魔兽和一些剧毒蝴蝶的危险性，采集羽毛和标本这种爱好也就格外小众化。如果不是遇到了赫伯特，丽莎相信，柯妮莉亚这辈子都只能自娱自乐了。两位beta找到了共同话题，难免都有一种遇伯乐的感觉，彼此之间的关系也随之突飞猛进。
丽莎坐在窗边，认真地一字一句看着柯妮莉亚的信件。时而因看到有趣的段落而笑出了声，时而为柯妮莉亚找到自己的归宿而感慨，一会儿又忍不住担心赫伯特是否真心相待……
在柯妮莉亚与赫伯特的恋情中，没有所谓的一见倾心，更没有英雄救美和波澜壮阔，双方的相遇也只是以平淡和愉快开篇。两人因相同的爱好而亲近，但也因身份的不同而疏离。即便出身略有些尴尬，柯妮莉亚也是侯爵的女儿，而赫伯特却只是一个富商的孩子。至于伯爵夫人的远房表亲，熟悉社交辞令的贵族子弟们其实都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也没有人会去探究坎贝尔伯爵夫人是否真有一个表亲。
从信中的词句可以看出，柯妮莉亚一度为这些身份与地位的落差而烦恼伤感，甚至在写到两人为此故意疏远冷落对方时，信纸上还留下了一点泪水滴落后浸泡纸张的痕迹，那一圈的字迹也显得有些模糊。
然而，感情的产生就像在疾风暴雨中生长的一粒种子，即便眼中落下伤心的雨滴，心中却仍在为那棵幼苗打着伞。这株幼苗终将成长为参天大树，在一个人的心里撑开一个大洞，只能由另一个人将其移出照料，也只能由那个人将空洞填补。
疏远与冷落没能淡化彼此的感情，与之相反，思念和留恋反而加快了爱意的催发。
在离开别庄时，柯妮莉亚已经完全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但也正如她所预料，最初，在她将这段感情对埃塞尔夫侯爵说明后，并没有获得侯爵与侯爵夫人的支持，同时，这个事实也加剧了柯妮莉亚的痛苦。让她惊喜的是，赫伯特竟在一周后正式登门向埃塞尔夫侯爵说明情况并提亲。虽然最终也没能获得准许，但依然让柯妮莉亚感动不已。
也许是这段感情打动了身边的兄弟姐妹们，伊蒂丝与艾拉都对这位姐姐伸出援手，并通过艾美特与赫伯特接触，帮助柯妮莉亚传递信件。等到侯爵夫人发现时，两人之间的感情已经越发深厚，而侯爵夫人也立刻意识到，彻底隔离两人的最佳时机已经被错过了。
在此情况下，侯爵夫人选择了与柯妮莉亚进行一场深谈。现任的侯爵夫人虽然并不是柯妮莉亚与丽莎的生母，但也通情达理，并没有亏待两人。她对柯妮莉亚坦言相告，侯爵原本已为她挑选了一位世家子弟，对方是伯爵之子，且性格开朗，也是一位良配。不过，柯妮莉亚既然深爱着赫伯特，这个原定的对象也只能被迫放弃，因此埃塞尔夫侯爵才十分生气。言下之意，两位长辈在这段时间的思考后，已经在一定程度上默许了柯妮莉亚与赫伯特的结合，只是侯爵大人因无法与其他家族联姻，心中到底有些失望。
看到这里，丽莎松了口气，之前紧紧吊着的心也终于落回了原地。尽管一开始柯妮莉亚就已说明即将订婚，但丽莎却被信中所描述的种种经过牵动心神，为她的快乐而赞叹，为她的烦恼而忧愁，也为她的伤心而哀戚。现在看到这位关系密切的姐妹终于得偿所愿，捏着信纸的手不禁轻轻颤抖，心中百感交集。
她既为柯妮莉亚感到高兴，又隐隐地泛起一阵酸楚。因为柯妮莉亚现在所获得的，正是丽莎一直以来所追寻的。那种并不热烈的、甚至反而有些平淡的爱让丽莎不由地欣羡着。相爱的双方因为共同的喜好而走到了一起，经历过若即若离的甜蜜，也体会过家人反对的痛苦，恰恰是这样常见又普通的感情，却正是现在的丽莎难以企及的。
同时，她又感到快慰和轻松，觉得自己的努力都有了理由，自己的付出也必将有所回报。就算申请圣殿侍从的过程再苦再累，她也一定会坚持下去。而这一次，她更愿意说服自己，她所前进的每一步都是为了亲友们。她的家族有着贵族共有的一些小毛病，但这无伤大雅不是吗？她们是一个整体，会在家人有困难时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也珍惜这份来自于血缘的深厚情谊。
信件的末尾表明，柯妮莉亚会在一周后跟随赫伯特回到他的家族所在地举行订婚仪式，途中会经过莫尔特城区，而圣乔治学院的城堡也正在西南城郊处，所以这位侯府次女决定趁此机会来看望丽莎。这个消息简直能让丽莎高兴得跳起来。
原本在家族中，柯妮莉亚与她的关系就一直十分亲近，这位姐妹都已经恋情圆满即将订婚，她却因身在学院而没能参与整个过程，实在是让她大叹可惜。而现在，柯妮莉亚会带着未婚夫赫伯特一起来圣乔治看望她！
丽莎放下信纸，深吸了口气，站起来双手交握着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转了一圈又一圈。过了会儿，她忽然停下了脚步，一把抓起信纸和一本放在书架端头的厚书，急匆匆地关上房门，朝着藏书室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9 章（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