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山》千岁太平

15、有朋自远方来

　　“呦，清闲着呢。”一道明朗的声音响起。
　　周清苑脑中如一根弦断了，慌忙坐起，警惕地望着坐在窗台上的青年。只见那青年锦衣玉冠，唇红齿白，眉头轻轻挑起，这不是傅江月又是哪个。
　　周清苑冷冷地说道：“哼，你又来作甚。”傅江月双手环胸，乐道：“来看看你咯。”
　　自从那夜一战，周清苑知晓自己若与他硬碰硬，必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不如静观其变，看看他能耍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她倒了杯茶，笑道：“过来坐，在窗台上坐着像什么样子。”那模样，温柔多情，若非傅江月清晰记得那日她杀势凶猛，犹如恶鬼，他都要被这副样子糊弄过去。
　　傅江月跳下窗来，坐在桌前，端起杯子喝了口茶，随即笑道：“你这些年过得好吗？”仿佛是在和多年老友寒暄。
　　周清苑叹了口气，说道：“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我自幼受苦，便杂学了些武艺，混口饭吃，未料被红楼的杜妈妈看中，进了红楼，当了舞姬，当年檀郎会上，凭一曲《子矜》成了红角儿，后来杜妈妈患疾离去，遗嘱我为红楼主人，这其中滋味，只有自己可知了。”她一脸沉思，似在回想往事。
　　傅江月怜惜道：“清苑你也是个可怜的。”
　　周清苑好奇地问道：“我有一事不清，你是如何晓得我名为清苑的？”傅江月乐道：“就凭你眼下那粒泪痣，世间人都不晓得，但我却是独独清楚的。”
　　周清苑的指尖抚向自己的左眼下，那里不大不小的，正好一粒痣，犹如针刺的一般。她嗤道：“你就那么确定？”
　　傅江月说道：“本来是七分信，后来看到你肩上的那块伤疤，我就十分确定了。”
　　周清苑的肩上有块伤疤，那是很久前不小心留下的，浅浅的，像一枚铜钱，她嫌它丑，便在那里绘了朵紫牡丹，那夜奋力相战，出了好些汗，自然冲散了油彩，怪不得傅江月要脱她衣服，周清苑心想。
　　周清苑好奇问道：“一粒泪痣和一块伤疤，为何就那么铁定是我？”对啊，是谁告诉你的呢？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幽光。
　　傅江月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摇头笑道：“都说了，世间人都不晓得，独独我是清楚的。”周清苑讽道：“呦，这么说来，你我还是老相识咯？”
　　傅江月喝了口茶说道：“缘分嘛，不好讲的，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周清苑望着他一副高深不可测的模样，斥道：“呸，神里鬼里的，爱说不说，真是。”
　　傅江月望着她一副骄气样，不禁笑道：“不是不说，是时候未到罢了。”这丫头估摸已忘了前事种种，不如待她自个儿想起来。
　　周清苑靠在摇椅上，又摇了起来，漫不经心地搭道：“我就不晓得，你堂堂一个大户公子哥儿，好好的清福不享，去学了一身武艺不说，跑得来和我一个风尘女子瞎闹干什么。”随手将一颗葡萄扔进嘴里，哼哼唧唧道：“嗯，甜。”
　　傅江月趴在桌上，头枕着胳膊，侧脸望着她，懒懒地说道：“你以为我想啊，我小时候本来好好的，遇到了个门当户对的青梅竹马，还准备娶她，哪晓得我爹说我沉迷女色，死打了我一顿不说，还把我送到山上跟师傅学武艺，美其名曰：修身养性。”
　　周清苑乐道：“呵呵，那你也是个可怜种。”
　　傅江月狡黠一笑，说道：“那你怜惜怜惜我这个可怜种呗。”
　　周清苑没好气地给了他个白眼，娇嗔道：“去你的，油嘴滑舌。”
　　啧啧，那场景，蜜里调油，哪有半点那夜你死我活的模样，真是让人咂舌。
　　周清苑讽道：“我说，你耍这么多花样是不是有求与我啊？”
　　傅江月一摆袖子，翘了指尖，唱道：“姐姐，咱一片闲情，爱煞你哩。”正是牡丹亭里柳梦梅的话白。
　　周清苑没好气地斥道：“淫词艳曲。”
　　傅江月笑道：“学了两句，唱与你听听。反正我中意你，你又不是不晓得。”
　　周清苑乐道：“那感情好。”
　　忽然楼下有狗叫声传来，傅江月笑道：“我改日再来看你。”随即快速地在周清苑额头上一点，便跳下窗去。
　　周清苑猝不及防地被这么了下，呆了一阵，随即怒从中来，他娘的，登徒子，她心中骂道。然而自己为何并没那么想杀了他呢？
　　她冷笑一声，凭她这么多年在红楼的经验，看他眼神表情，姓傅的小子估摸是看上自己了，他的话不能完全信，但此时对自己应该没什么威胁，说不定自己还能从他身上弄些什么出来，无论如何，他终究都是要死的，不是吗？
　　她抚摸着不知何时缠上她手臂的金色小蛇，那小蛇轻轻摆着头，口中时不时吐出分叉的信子，它不安地看着自己的主人，她的一双眸子幽暗无光，死气沉沉。

　　“你说什么？吴庆不愿意？”沈雯不可置信地望着来汇报的小厮。那小厮答道：“是哟，他可真不是个识好歹的，唉。”
　　沈雯恼恨地绞着帕子，银牙咬碎，眼眶也渐渐红了，带着哭腔说道：“我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他怎么就不领情呢，难不成我还要多么下贱不成。”
　　喜儿劝慰道：“小姐莫气，您这样的人物，还怕挑不到如意郎君么，他不识好歹，便是失了这份福气。”沈雯闹道：“我不管，我就中意他，非吴庆不嫁！”
　　“胡闹！闺阁女儿也能说出这种诨话？”沈鱼信面色阴沉地步了进来。
　　沈雯一见他便哭了出来：“爹爹，吴庆他看不上女儿！”沈鱼信活了半辈子，就得了这么个女儿，平日里最是疼她，见她哭得断肠，心中也是难过，柔声劝道：“心肝，你莫哭了，爹爹回头再给你讨门好亲事，啊？”
　　沈雯嗔道：“不，女儿命薄，幸复得此心上人，若不嫁他，女儿便是相思疾深，无药可医！”说着抽搭起来，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微雨，使人肝肠寸断。
　　沈鱼信安慰道：“心肝，你莫哭，爹爹必让吴庆小儿娶了你。”沈雯闻言眼中一亮，披泪为笑，搂着沈鱼信撒娇道：“我就知道爹爹对女儿最好了。”沈鱼信乐道：“只要我的心肝开心就好。”父女二人，一片天伦情深。
　　那边吴庆正在忙事儿，来了个人对他说道：“沈侍郎在府中设了宴，想请学士明日得了空闲到府中一叙。”
　　吴庆皱了皱眉，自己那日已让那小厮带去了口信，只怕那沈小姐还是不肯死心，竟要用沈侍郎来压他么。他恭敬道：“请小哥带到，届时吴庆必将到席。”
　　自己如何能委婉拒绝沈侍郎呢，无论如何，自己今后仕途怕是要慢慢来了。唉，也不知玉娘如何，守儿和思儿今年应该有三岁了吧，想到此，他的眉间柔和了许些，心头也泛起了几丝暖意。

　　玉娘从马车上下来，便有丫头引她去了后堂，红鸾早已在那里等着她了。
　　红鸾亲切地说道：“大姐，从今日起你便在此处作个指导，有什么需要的，只与那些丫头使唤一声便是，还有，您原先住的房子乃是危房，红楼为您挑了一处，得了空去看看，守儿和思儿平日里念书，那处自有人关照着，您哪，只管好好做事，如何？”
　　玉娘一脸感激，柔顺答道：“玉娘定尽心尽力。”
　　红鸾笑道：“那我与您再聊聊红楼的章程。”随即引着她路过此处，介绍了很多规矩，比如什么地儿该去，什么地儿不该去，什么个打扮的丫头便是什么个级别，什么个级别的人该挂什么样的牌子。
　　玉娘听着红鸾一一叙述，认真记下所要记的。
　　忽的来到后头一处偏院，高墙硬瓦。那门不同于其它，尺寸要小了许些，材质瞧着也不知是什么，灰灰的，看起来有些脏，一把金锁拴在上头。
　　玉娘正要问，红鸾却说道：“最后一样，也是你需打起十二分精神听的，那便是你眼前这个院子，无论如何也不能踏入这院子半步。”她一脸认真，不像是说笑。
　　玉娘谨慎记下，亦不敢多问。
　　红鸾指向那处，又继续说了起来：“那一处是。。。。。。”
　　二人说着话去了那边。

　　“抬起头来，让我瞧瞧。”周清苑倚在座上，懒懒地对着下头跪着的丫头说道。
　　那小丫头不过十四五岁的光景，穿着朴素，胆怯地抬起头来，只一眼便让人惊艳，今后必是个美人坯子。她看到周清苑的眼神只觉可怕，一个激灵又低下了头。
　　周清苑哑然失笑：“我就这么可怕？”那小丫头不敢搭腔。
　　周清苑笑道：“有那么几分模样，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颤声道：“回。。。回姑娘，我叫小。。。小杯子。”
　　周清苑皱眉，嫌弃道：“这么俗，既入了红楼，就换个名字吧，你既生得一副好模样，不如叫妩儿，嗯？”
　　妩儿有些脸红，胆怯道：“小杯。。。妩儿谢姑娘赐名。”
　　周清苑点了点头，笑道：“对了，你还未告诉我，你为何拦我红楼的车呢。”
　　妩儿心头一紧，答道：“我。。。我逃荒到京城，无路可走，听人说我可以去红楼做事，这儿能拿许多银钱。”
　　周清苑失笑，乐道：“那人可告诉你红楼是个甚么地方，你就那么想来这？”
　　妩儿茫然，摇了摇头。
　　周清苑说道：“你可知道，我是甚么人，又敢来拦我的车？”
　　妩儿摇了摇头，怯声道：“我看到那些人都听你的话，想必姑娘是个能做到主的。”
　　这倒是个头脑清楚的，周清苑只觉好笑，算了，就当自己做善事罢。她笑道：“行，明日你便到后院做个洒扫吧，你资历浅薄，还不够格到前头去呢。”说罢还轻笑了一声，一脸戏谑，也不顾她，便离去了。
　　妩儿只晓得自己能吃到饭了，连忙磕头谢恩。
　　妩儿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婀娜多姿，未等到吩咐，便有一群人跟上毕恭毕敬地询问，应答。她心中暗叹，真是个厉害人物，自己何时也能像她一般呢。
　　妩儿不知道，她此时精彩的表情被另一人尽收眼底，那人摇了摇头，一脸戏谑，就凭你，也能跟她比吗？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那个，是不是看起来觉得有些懂，又有些不懂呢？那就对了，作者我可（bei）厉(rao)害(jin)了(qu)呢（le），呵呵~阿门，上帝保佑你，可怜的孩子，呜呜呜，我要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