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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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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的时候,时间过的是最快的。
林安要和林肯的主治医生沟通,照顾林肯;又要给李安邦动手术,跟进术后复健;还要顾着自己的课题,投资人的钱不是白拿的。整个人忙得从头发丝儿到脚后跟都飞起来了,自然也就没了自怨自艾的心。
林安早上看李安邦,下午去研究室,晚上来照顾林肯,陀螺似的忙碌,精神自然越来越差。
这天早上,林肯醒过来,侧头看着躺在陪护床上的林安,今天林安居然还没有醒,这不符合她平常的生物钟。看着林安眼下的黑眼圈,林肯心疼,知道妻子肯定又熬夜了。
林肯想要起身,他现在腰腹使不上力,起身都要靠着手臂支撑,刚把右臂撑起来,却因力量不够又倒回床上。林肯看着自己枯瘦如柴满是针眼和淤青的右臂,苦笑着摇头,无奈躺着,拿脸去蹭舒适的枕头。前段时间枕头上还会有掉落的头发,现在林肯已经没有毛发可掉了。
林安听到声音睁开已经的时候,只看到林肯背对着她肩膀微微抖动,有哽咽声从被子里传出。林安就这么看着林肯颤抖的身子,不一会儿自己的枕头也湿了,林安咬住被角,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这个时候不能打扰林肯发泄。
等林肯哭过了,林安才若无其事的起身,假装没有发现林肯的失态。
今天是李安邦的第四次手术,过了这次手术,李安邦只需要努力复健,腿就基本没问题了。胜利就在眼前,林安对此颇为兴奋。
照顾着林肯吃过饭,林安开车往平安诊所而去,做好准备工作,往手术室而去。在手术室开门的一瞬间,林安突然感到一阵心悸,她以为是手术室太冷了,或者这预兆着自己这次手术要更小心。林安自嘲一笑,深呼吸静心,对即将开始的手术更加细致小心。
这次是最后的修补手术,比之前容易,但也是要站六个小时手术台的大事,等到手术结束,助理医生缝合的时候,林安一屁股坐椅子上,透过监视器,看助理医生缝合。
林安感到心慌胸闷,虽然坚持做完了手术,但还是觉得很不舒服,林安自嘲,枉她自诩身体好,没想到这些日子连轴转,已经到了一台手术都吃不消的地步了,看来健身房的课程还有必要接着去上啊。
不一会儿,手术缝合就完成了。护士们推着床往外走,林安走在最前面。
手术室的等一熄灭,李临星、占淑媛、李经纬、李华章、李娇等等人就一窝蜂涌到了门口,等着林安出来。
林安摘下口罩和手套,微笑点头道:“家属请放心,手术非常成功,李安邦先生只要坚持科学复健,多着两年少则半年就能和正常人一样行走了。”
“好,好,太好了!”李临星大笑出声,大儿子的腿伤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康复,李临星喜不自禁。
“真是太感谢林医生了,我们一家都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才好。”占淑媛也送了口气,微笑着感谢林安。
林安闻言,心情顿时又差了些,面上保持笑容,道:“医者本分。好了,李安邦先生的麻醉时间快到了,我们先送他u病房,等麻醉过后,李安邦先生可能会有剧痛的临床反应,止痛药有麻醉神经的作用,最好不要用,这需要病人有兼任的意志,也需要家属的高度配合和贴心照顾,高医生和家属一起过去,叮嘱一下术后护理事宜。”
林安把高菲往前面推,高菲会意,招呼着李家人往病房走,一路慢慢给他们讲解着。占淑媛一边听着,一边忍不住回头看林安,不知道为什么,占淑媛总觉得这个林安医生有些脸熟。占淑媛回头一看,发现林安正佝偻着腰背,右手扶墙,看样子累得不清。占淑媛知道医生辛苦,一站就是几个小时,还要聚精会神的实施精准手术,神人都吃不消,收回视线,占淑媛觉得自己多虑了,肯定是林安脸色不好,神情有些奇怪,她才误会了。
林安刚转过拐角,就看见林平看着办公室门口等她,林安快走几步上前,一边开门一边问道:“怎么来了,你去手术室外等我就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林肯进了手术室。”林平脸色严肃道。
“姐,姐!”
钥匙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林安闻言,恍然大悟找到了自己一天心慌意乱的原因,站都站不住,直接腿软着就坐了下去,整个脑袋一片空白,人呈现出短暂的昏迷状态。
“姐,振作,林肯还在等着你呢!振作!”林平焦急大喊,看林安没有反应,就要大喊医生。没等他出生,林安就拽紧他的袖子,哭着道:“送我过去,送我过去。”
林安知道林肯现在的状况,要进手术室意味着什么,肯定是病危抢救了,她怎么能不过去守着。林安深恨自己大意,明知道林肯的状况不稳定,为什么要把林安邦的手术安排在今天?林肯病危的时候不能守在他身边,要是真有个万一,林安真的要恨死自己了。
林平也知道他们夫妻感情好,这不是来接她了吗?林安现在手软脚软的提不上劲儿,林平一个公主抱把人抱起来,就往电梯跑。
林安到达林肯手术室外的时候,自己还穿着手术服呢。林肯所在的医院是综合性大医院,病人很多,常有病人路过,好奇的小声议论道:“医生不在手术室,反而坐在外面,是医术不好被赶出来了吗?”
“是别的科室来观摩的吧?”
“观摩不看监视器,坐那儿干什么?别是家属吧?”
“唉,要真是家属也太可怜了。”
“是啊,太可怜了。”
林安仿若听不到别人的议论,只觉得自己冷得瑟瑟发抖,林平把他的外套给林安披上也不管用,林安反手抓着衣襟,总觉得自己的思维在崩溃的边缘。
林平无奈,坐在她身边,侧身环抱着她,努力给她温暖和力量。
阿贝尔站在走廊窗边,静静看着窗外的浮云,连阿贝尔这样的远方堂兄都来了,林肯的父母却至今未见踪影。
手术室的红灯熄灭,林平扶着踉跄着险些摔倒的林安凑上去。
主治一声摘下口罩,摇头道:“我很抱歉,林医生,林肯先生现在的情况不好,若是继续手术,他还有2天的生命,但要忍受巨大的痛苦,若是现在放弃,他会静静的睡过去。”
林安的心不住往下坠,身子也发软往后倒,林平用力扶着她,道:“姐,姐,现在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你先拿个主意。”
能拿什么主意,不过是一两天的差异,林肯为着多一天的生命,要忍受怎样巨大的痛苦。林安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放弃……我去看他……扶我过去。”
林平半扶半抱着林安,转头对主治医生道:“谢谢您,我姐太伤心了……”
“我明白,好好照顾林医生。”主治医生对医学界大名鼎鼎的林安是认识的,这段时间相处也很愉快,在肿瘤科见多了生老病死,林安这样的情况已经是克制的了,很多病人家属听到噩耗,直接晕过去,或者抓着医生痛哭暴打的事情都有,他很理解。
林安跌跌撞撞得往重症监护病房走去,换好了无菌服,她一个人坐在床边,默默得握着林肯的手,看着浑身插满仪器的林肯,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林肯,不是说好一起去蹭旅行的吗?我们结婚之后,你还没和我一起去开过医疗会议呢,我第一次带家属的福利,你怎么能剥夺呢?导师总和我炫耀,我也是会嫉妒生气的。”
“我已经报了一个法国菜培训班,保证以后可以做家乡菜给你吃,再也不是各大餐厅招牌菜了。”
“你快醒过来吧,不然林平会笑话我的,我今天哭了,可狼狈可狼狈了,简直是黑历史,可恶的林平肯定抓着不放,天天嘲笑我的。到时候没你帮我,我不让他欺负死啊!”
……
透过重症监护室的玻璃,林平看着嘴唇不断颤动,眼泪掉个不停的林安,忍不住叹息一声。这时候走廊里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远在成都的林章和陈简已经风尘仆仆的赶过来了。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林平赶紧迎上去。
“情况怎么样了?”林章赶紧问道。
林平无奈的摇摇头。
“作孽啊!我就回去趟收拾东西的功夫,怎么就这样了。都怨你,我就说要在这儿守着,你偏不听,都怨你!”陈简反手掐了林章一把,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别哭,别哭,安安还在里面呢,她正伤心呢,别让她还担心我们。”林章劝慰道。
林章这话很有效果,若是劝陈简保重身体什么的陈简可能不会听,但若说是为了女儿,陈简抽泣着擦眼泪,喃喃道:“不能让幺儿操心,不能让幺儿操心。”
幺儿是蜀地方言对爱子爱女的称呼,不是排行。蜀地儿化音重,幺儿两个字常常读作一个音,陈简小时候最爱以此呼唤两个孩子。
“他们是?”陈简看着立在窗外的两个人,怎么看也不像是林肯的父母啊。
“这位是阿贝尔.德姆维尔,是林肯的堂兄,这位是林肯的律师高山。”林平请阿贝尔和高山过来给双方介绍道:“这是我的父母。”
“您好。”阿贝尔点头微微欠身。
“林伯父林伯母,请节哀。”高山就显得有人情味儿许多,对着林章陈简连连劝慰。
“林肯的父母呢?儿子结婚不来,现在儿子去世他们也不来吗?”陈简脸色难看的质问阿贝尔,在她看来,亲身父母不出席子女的重要时刻,这简直是犯罪,儿子都要死了却不来看一眼,只有一个堂兄过来是什么意思。
“他们很忙……”阿贝尔轻声解释道。
“忙!忙就能不来了,病床上躺着的不是陌生人,是他们的儿子,血脉相连的儿子!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冷心冷血的人,自己的血脉都能置之不理。他们能忙什么,就是国家元首还有出息葬礼的时间呢!他们连儿子最后一面都不见,难道真的要等着葬礼再出现吗?那他们最好就不要来了,我们就能让林肯入土为安,生的林肯在天上看见这样不负责任的父母伤心!”陈简连珠炮儿似的一通话,语速快的阿贝尔听不懂。
“Que dis-tu”阿贝尔只能茫然的用法语问道:你说什么?
“别以为说法语我就听不懂了。”陈简可是正宗的外语系教授啊,虽然主修的是英语,但法语、德语这样的常用语系日常对话还是没问题的,“Ses parents, pourquoi ne pas venirLincoln est en train de mourir.Ils sont trop cruel,C'est leur fils!”
阿贝尔见糊弄不过去,只得举手做投降状:“Madame,Je suis son cousin, je ne sais vraiment pas ses corvées……”
阿贝尔还想说什么,病房里响起了尖锐得机器鸣叫声,等在外面的医生推门进去,林平、林章夫妻等也涌了进去,医生观察了仪器,又检查了林肯的身体,对着还在轻声述说的林安道:“家属请节哀,病人已经去世了。”说完就要把被子拉上来,盖住林肯的脸。
“别碰他,不许碰他,林肯没死!他连话都没和我说一句,他怎么会死,他怎么舍得!”林安猛得推开医生的手,俯在林肯的身上,嚎啕大哭。
林平给医生道歉,请他不要介意家属的情绪,医生耸肩示意没关系,静静过去把仪器关掉,把林肯身上的仪器取下来。
陈简已经泪流满面,抱着女儿,跟着痛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