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行天下（GL）》饨宝

18、天命

　　“姑娘！”家仆见状不好，也是低喝一声，但他到底只是一介家仆，气势便先落了下风，“我家公子乃是朱雀帮宋家的少帮主，若姑娘伤他一根毫毛，便是与我整个朱雀帮为敌！”
　　“竟然是朱雀帮的少当家——”
　　“难怪，难怪——”
　　低下又是好一番窃窃私语。
　　慕舟和夺下匕首，面无表情的扔在一旁，只听一声金属落地的脆响。
　　“一根毫毛都不能伤么？”她重复了一遍方才家仆说的话。
　　“是！”家仆见慕舟和像是有些忌惮的样子，听了听脊背，应道。
　　“那，好吧。”慕舟和出奇的平静，未曾止血的左手在宋天麟的身上摸了几摸，搜出一踏银票来。
　　银票到手，宋天麟也被放开。
　　他脸色阴沉的看着慕舟和，却没有再动手。
　　慕舟和武功奇高，尤其那诡异的轻功，让他看不出门路。他到底是江湖经验丰富的人，只得恨恨一声：“走！”
　　“等等——”慕舟和把银票揣入怀里，转身，展颜一笑，“莫忘了把笼子搬走。”
　　她的眼睛又一次恢复了清明之色，如此一笑，满场为止倾倒，若不是那整在滴血的手，几乎没有人会相信，她方才的果决狠厉。
　　宋天麟险些气出一口老血，对手下摆了摆手，自己快步离开了。
　　他不是不想在花满楼发作，只是花满楼的水太深，就算是他爹也不敢轻易得罪。
　　“你们，继续——”慕舟和笑呵呵的拍了拍小白的身子，重新做回角落。
　　若是小白不有意低头，她现在已经够不到它的脑袋了。
　　云兮对着身边侍女低语了几句，侍女退下了。
　　“诸位诸位，”老鸨在简短的错愕之后，也终于是回过了神，她知道，方才那女子比之云兮，分毫不差，若是能将她拉拢——
　　当然，这想法也只是一瞬，就她翻脸的速度，简直比翻书还快。这样的女子，叫人捉摸不透。
　　“不知诸位公子，可还有礼物要送呢——”老鸨扯开她的招牌笑脸，嗲了数嗲，问道。
　　一下子，场里又开始活络起来。但仍是有不少人的目光不自主的在慕舟和的身上扫过。
　　慕舟和自是能觉察到，却也不在意。捏碎的茶杯已有人来收走，沏了杯新茶上来。
　　雨前龙井，真是好茶。
　　“不知姑娘可有礼物要送呢？”方才为她送茶的侍女，出声问道。
　　“云兮姑娘想要我送什么呢？”慕舟和怔了一怔，笑了，把玩着手上的彩釉瓷杯，反问道。
　　侍女小红呼吸一屏，摇头。
　　“怕是要叫云兮姑娘失望了，我两手空空而来，身无长物。”慕舟和放下茶杯，起身欲要离开，“若有，怕也就是方才那叠银票，只是，”她默了一默，颇有深意的看了台上的云兮一眼，发现云兮也正在看她。
　　四目相对，慕舟和是饶有兴致的探寻，而云兮则是俏脸微红，别过了头。
　　“云兮姑娘非寻常女子，定也是不喜欢这些黄白之物的。”她收回目光，说。
　　眼见着慕舟和要走，小红有些急。
　　云兮吩咐了，定要将她留上一留的。
　　“这位姑娘愿出一踏银票赠予云兮姑娘——”情急之下，便什么话都敢说的出口。
　　慕舟和撇了撇嘴，她何时说要送人家银票了。这银票还是她千辛万苦才搜刮来的呢。为此，手上的伤虽止了血，到底还疼着。云兮倒好，轻轻松松就想拿走。哪里有这般轻巧的事。
　　若是换成其他人，台下之人怕是要好一番哄笑。可方才侍女说了，是那位姑娘。
　　这一下，慕舟和又一次成为了焦点。
　　“银票赠予姑娘倒是无妨，但姑娘有什么回报呢？”慕舟和眉头蹙起，她还是不太善于处理此类繁复的人际关系。
　　“云兮，愿与姑娘——”云兮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今日却是羞了又羞。
　　“我不愿意，我要回去了。”慕舟和抽出一张银票塞给小红，语气不悦。
　　这一晚上遇到的都叫什么事，长这么大没受过什么伤，却叫人捅了一刀子。
　　云兮没想到慕舟和会拒绝的这般直白，语气却是有些赌气的模样，有些孩子气，当下也是愣了一愣。
　　“云兮姑娘，今夜选中的礼物是，这位姑娘所赠的一百两银票——”受了云兮的耳语后，老鸨心不甘情不愿的宣布。
　　慕舟和刚要踏出门口，就只听见这一句话。
　　台下之人，皆不满意。但云兮却并不管这些，她快步走下楼去，到了慕舟和的身边。
　　“我知你不喜，但你受伤了，让我为你包扎。届时，你是走是留，我绝不阻拦。”她的声音微柔微轻，让慕舟和生不起脾气。
　　任由云兮执起手，随她上楼，进屋。小白自然也没有被落下，一人一蛇就这般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你如此肆意，可是要砸了花满楼的招牌的。”慕舟和是极随遇而安的人，见木已成舟，便不再坚持。
　　其实，她内心里也是觉得这云兮颇有意思。
　　“天下虽大，却还没有人敢来砸花满楼的招牌。”云兮笑着摇了摇头。
　　任由云兮摊开自己的左手，慕舟和一心一意的打量她的闺房。
　　月白色为底，房内器具，虽是精致，却不失素雅。这倒是慕舟和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
　　“你的床——”慕舟和的目光落在了云兮的床上，那云锦软缎，“看上去甚舒服！”她说。
　　“你若喜欢，让与你睡。”云兮的语气里颇为宠溺。
　　“这是为何？”慕舟和漆黑的眼珠转了一转，却又立即倒吸了一口冷气，“疼疼——”
　　这是什么金疮药，怎的上了这般疼。
　　“呵，”瞧着慕舟和眼泪汪汪的委屈模样，云兮笑了，“方才怎么没见你喊疼——”
　　“那种时候，怎么能喊疼的！”慕舟和撇了撇嘴，反驳着。
　　她本来就不会什么武功，所以气势一定要足，不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定穿帮。到时候，不仅救不了小白，她的下场估计也不能好。
　　“还不知姑娘芳名？”云兮细心的为慕舟和包扎好，一边收拾一边问。
　　“你们不都叫我姑娘么，我姓故名娘。”慕舟和挑了挑眉，戏谑道。
　　云兮无奈的摇头，“你既不愿说，我便不问了。”
　　“那这样吧，”慕舟和似是想到了什么，那双眼眸中闪过一丝灵动，“你摘下面纱叫我看上一看，我便告诉你我姓甚名谁。”
　　慕舟和显然是不愿意太吃亏的人，尽管她可能已经吃了很多亏，但那都是在常人看来的。在她的概念里，只要她自己觉得划算就可。
　　“这有何难？”云兮笑了一笑，抬手解下面纱。
　　这是一张——慕舟和不知该如何形容的脸，云兮自是绝美。但这容颜四周却像是笼罩着一层云烟雾气，显得分外缥缈遥远。
　　她忽然想起寻梅总说她是出尘绝世的谪仙，当下便决定日后定要让寻梅来瞧瞧云兮，这才是真正的谪仙。
　　慕舟和笑了一笑，“我叫慕舟和。”她说。
　　“慕——舟和，”云兮默念了一番，“慕儿。”她浅笑着，低唤一声。
　　慕舟和眉头一挑，却没有阻止云兮如此唤她。这般亲昵的称呼，从来都是只有师父才会唤。
　　“云兮，你为何，要选我呢？”慕舟和的目光从自己的左手上扫过，云兮包扎的手法也确实不错。
　　“呵，”云兮起身，顺了顺衣裙，“除却你以外，他们想的我又怎会不知。”嘴角泛起一抹苦笑，“还是处子之身的花满楼花魁。”
　　慕舟和点头，“但我想，以你的手段，若是不想，他们也不能耐你何吧？”
　　“慕儿真是聪慧，”被慕舟和点破，云兮也不否认，“如果是你的话，我不是可以省了无谓的手段么？”
　　“那你的目的达到了，我要回去了。”慕舟和打了个哈欠，扬了扬手，“多谢你的药。”
　　“慕儿可是近日就要离开？”云兮忽的问道。
　　“明晚便启程离开。”慕舟和并不隐瞒。
　　云兮点头，正如她最初说过的那般，帮慕舟和包扎好伤口后，慕舟和要走要留，她都不阻拦。
　　小白随慕舟和一同从窗口跃下。它那硕大的身子，竟十分灵巧。
　　云兮在窗口久久伫立，最终叹了一声：“这便是，天命注定的女子么。”
　　初见慕舟和，她惊为天人，能拥有这般清澈眼眸的人，必定内心纯净良善。却又见慕舟和为了那白蟒，怒意滔天。慕舟和并不知道，那一刻的她，妖冶邪魅，浑身上下充斥着嗜血的危险。被宋天麟捅伤，她面不改色，云淡风轻的模样像是受伤之人不是她。
　　一个人，能够对自己都这般不在意，那又会在意什么呢？
　　云兮眼睑低垂，慕舟和没有杀宋天麟，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她的孩子气和单纯，却在自己的料想之外，有意用了刺激大的创药，竟真的疼的眼泪汪汪。
　　云兮的嘴角浮起一抹笑意，眉宇之间却是淡淡的愁思。
　　慕舟和，慕儿，这个师父说的，天命注定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样的。